“殿下,臣...近日感染風寒,實在承受不住如此厚愛。”
蘇袖月一撩衣擺跪下,她理正發頂的黛青色官帽,雙手合拜在地,頭輕叩於其上。
“太傅,你怎生如此扭捏?”容玨彎腰傾身,竟是用手從溫泉池裏舀出一捧水,他起身,暗紅的紗質外衫微敞,露出白玉般的肌理。
“站在那,莫動。”
這一聲清喝,止住了蘇袖月跪著後挪的小動作,她抬眸,水順著容玨的指縫滑落...滴在她的眉眼,淌過下頷,流經鎖骨後滲進胸口。
大事不妙。
蘇袖月轉身後撤,腰肢卻被容玨恰好攬住,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她後頸輕仰,發頂的官帽悄然鬆落,她烏黑柔順的發盡數散開。
容玨眸底一黯,周遭的薄紗輕揚,這股風連帶著吹動蘇袖月的發梢,他似鬼迷心竅般,伸出指尖...輕柔地替蘇袖月把一縷青絲攏在耳後,“太傅這般,倒真像是個女子。”
“殿下說笑了。”蘇袖月不著痕跡地退出他懷中,撿起官帽笑道:“臣於殿下,不過是蒹葭倚玉樹。”
有美醜之別,卻無男女之別。
她的話點到為止,容玨漾起天真的,略含寵溺的笑容,一把搶過蘇袖月手中的官帽,歪著頭道:“太傅的膽子真是越發大了,竟敢把本宮比作女子”
“臣惶恐,臣不敢。”
“惶恐?不敢?”容玨轉身走向溫泉池,他用黛青色官帽盛滿水,惡作劇般撩水潑向蘇袖月。
如此兒戲,偏他的神色又極其凝重,“太傅,你要記住...你的靠山,可是本宮!”
惶恐,不敢,都有本宮在你背後,你又怕什麼呢?
“太傅,將來若我稱帝,你必為相。”容玨輕飄飄地把太傅官帽扔進溫泉池裏,回眸道:“不要也罷,反正...”遲早也會換的。
蘇袖月誠惶誠恐地跪下,一方麵,拜相是何等殊榮,另一方麵,她胸前已隱隱有濕透的跡象。
然這世間...大抵是,人最怕什麼,就來什麼。
“太傅,你抱恙在身,換了罷。”容玨取下溫泉池旁、屏風上的常服,翻轉手腕扔了過去,正好罩在蘇袖月頭上......
簡直,生無可戀。
她正欲裝死,耳畔忽然傳來再動人不過的,敲門聲。
容玨卻是毫不意外,他拉好外衫,甩袖間隔空打向門扇,蘇袖月隻見三枚小巧銀針齊整地釘入門栓,生生打掉了這塊短橫木。
“吱呀”聲中,同款官服的年輕男子悄無聲息地邁入,覲見容玨:“臣大理寺少卿...嚴慎言,拜見殿下。”
嚴慎言,言慎嚴?
蘇袖月輕笑著,從蓋在頭頂的常服裏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她悄然望去,卻發現對方的眸底...似乎更要古井無波。
嚴慎言的眼睛生的極其漂亮,是那種乍見之下驚豔,細看之下越看越好看的類型,尤其是右眼角那一滴淚痣,堪堪應了那句“錦上添花”。
蘇袖月喜歡美人,嚴慎言卻是第一個讓她覺得遺憾的,那樣一雙眼睛,竟然是在極黑極糙的膚質上生長出來的,連帶著他其它五官...都變得平平無奇。
“殿下...”蘇袖月行禮告退,嚴慎言顯然是提防著她,明明有事卻遲遲未再說話,她又何苦跟一個“醜八怪”較真。
“太傅,稍安勿躁。”
容玨明了,他略一頷首,竟是當著嚴慎言的麵親自取了披風來,遞予蘇袖月道:“新太子府內,萬事小心。”
“臣...謝殿下垂愛。”
待她離去,嚴慎言才卸下防備,對容玨道:“殿下...您莫非真對這前朝餘孽存了幾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