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滿身顛簸,世家儀度仍存。
嚴慎言抿緊唇角,喉結微動,吞咽下少許慌張和“臨危不變”的淡泊,他確實恐高,哪怕小護衛顏回的海拔不盡人意。
多年後,當隻剩嚴慎言一人輾轉朝堂時。境況即便如此,血雨腥風的浮沉中,他氣度仍舊如初,雖曆盡千帆,再見時...仍是少年。
此時,此地。
嚴慎言斂了斂出挑的眉目,他輕抖由白到黑漸染的墨色常服,端的是無視裴家山莊守衛的忍俊不禁,他抬眸,不動聲色地掃過四周,道:“嚴回,下不為例哦。”
許是他聲線波瀾不驚,又許是他沉如墨的麵色凝重,嚴守四周的裴家親兵收住笑意,不敢再輕視。
嚴回敲了敲腦袋,很想問:“少主,怎麼又是下不為例?”明明...下次為例很多回了。
他拔腿跟上,肩上突然落下一隻毛色雪白的海東青,原是山路上一直跟著的“嚴家親信”,奈何小護衛的肩上扛著自己主子,訓練有素的海東青又怎敢與嚴慎言爭地盤。
適時,海東青傳來有關蘇袖月那邊的情況,嚴回持續地點著頭,順了順它柔軟的羽毛,道:“辛苦你了,嚴去。”
一人一鷹相談甚歡,隻因嚴回除了一身好武藝,另兼通鳥語,他一張娃娃臉時怒時喜,與海東青話了會兒家常,便學著嚴慎言拍自己般摸了摸它的頭,“去吧,嚴去。”
交待完自家兄弟,嚴回再抬頭,幹淨的眸底全然染上護犢子的不悅,隻見嚴慎言在前方正欲通行,突然有不知好歹的人攔住了。
重兵把守的城門前,嚴慎言的腳步微頓,袖中的手悄然緊握...他的肩頭,此刻正被身後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扣住。
一閃而逝的驚愕之下,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鎮定有餘,嚴慎言輕斂眸光,眨眼間鋒芒掩盡,唇角已漾起清淺的笑意。
他回眸,溫語道:
“怎麼?這位仁兄...莫不是想同在下敘敘舊?”
“你你你!放開我家公子。”
嚴回飛躍到自家主子跟前,他來勢洶洶,卻輕易被嚴慎言斜睨的一個眸光壓住。
“這位仁兄想來是裴家守衛長,是在下失禮了。”
攘外必先安內,嚴慎言不動聲色地化解肩上的鉗製,他收回手,輕輕把嚴回拂在身後,略一彎腰,敬而疏遠地拱手見禮。
“抱歉啦,這位公子,時辰恰巧已過,還是請回罷,明日早些來此記名。”裴家守衛長亦是鄭重地回了武將禮,外人隻道雲南王裴恪謹慎,裴家山莊不僅常駐人口每月一次清點,外來者更是嚴守卯時進,酉時出,無一例外要出示路引記名。
是以,雲南王府內若想安插眼線,可能性...基本為零。
嚴慎言心中明了,正欲取出大理寺少卿的官位憑證請求通融,躲在身後的小護衛忽然湊近他耳邊,乖巧地彙報了海東青傳來的情況。
“少主,蘇大人已入雲南境內,臨時歇腳時去了趟成衣鋪。”
成衣鋪?嚴慎言微微頷首,拜別守衛長,又攜著嚴回下山,他凝著山頭隱隱墜落的紅日,道:“嚴回,今日十五,是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