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笛聲,他似慢慢恢複意識,渾濁的眸狠厲起來。
徐芷見此收回玉笛,半蹲在一米之外,問道:“徐將軍,階下囚的滋味如何?”
“逆女,我是你父親!”徐攸怒道,心中的恨霎時噴湧而出...
徐芷,你竟敢勾結莫景,拉攏逝之,合夥給我下傀儡蠱!
“嗬...我說徐將軍,您怎麼不想想,怪隻怪您惹得天怒人怨,莫叔叔也好,容帝也好,我也好,皆對你恨之入骨。”
徐芷話落,用玉笛抵在生父額頭,洞悉一切道:“表弟死了,你以外戚之名,再隨便抱個小孩,便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名正言順地享無上權利。”
“徐將軍啊徐將軍,從前直到現在,你都太要麵子。”徐芷歎惋道:“若不是你不敢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斷袖,我母親便不會有那樣悲劇的一生,你喜歡容帝,拚命把他拉到黑暗,可曾想過他的感受?”
她搖頭,“這件事上,你比不上容玨半分。”
“住嘴!”徐攸喝道:“我再不濟,也是你的生身父親。”
“哈哈,也隻是生身父親而已,”徐芷冷笑,“所以徐將軍,我留了你一命。因為我覺得...你實在沒有顏麵,去黃泉麵對一心愛你,願意為你保守秘密,卻被你的疑心害死的母親,還有...一心向佛,淡泊無爭,卻被你的嫉妒害死了的姑姑。”
“徐攸,你不配。”
徐芷話落,忽然大聲笑起來,笑出眼淚,“想要就想要,立了牌坊又想當婊|子,天下沒有這麼好的事。”她一把抹去眼淚,橫笛於唇邊,再次操縱傀儡蠱混亂徐攸的心誌,待他重新暈倒,匍匐於地時,才沒有絲毫情緒道:
“徐將軍,你不敢做的,我替你做。”
你不敢自立為王,我偏要成為女帝。
你不敢承認斷袖,我偏要開化男風。
“莫叔,出來罷。”她輕暼暗處,納玉笛於袖中,淡道:“多年來,母親的仇也算得報,您...也可以安心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了。”
“阿芷,我答應過她...活著一日,便替她,照顧你一日。”
文弱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從暗處轉過身,粲然一笑。
理去下巴胡茬後,莫景不像是徐芷的叔叔,更像是哥哥,他輕笑:“我們阿芷三日後登基,莫叔叔怎麼會錯過。”
“您不怪我?”徐芷微怔,她做出這驚世駭俗的決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嚴慎言,她知道他想要什麼,所以...把從生父徐攸身上學到的手段,用得淋漓盡致。
得不到,就牽製在身邊。
徐芷不禁苦笑一聲,他再不屑生身父親也不能否認,骨子裏留著徐攸的血,而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在她童年啟蒙裏,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她想,若沒有莫叔叔,自己恐怕...這一生,都失去愛人的能力。
就像容玨,那麼努力想好好愛蘇袖月,卻一開始就用錯了方法。
也許對表弟而言,離開...是最好的結果,哪怕他得到蘇袖月,骨子的觀念也並非一朝一夕可改,即便他們成親,日後也會存在許多問題,或許他願意為了蘇袖月改,可改之前,傷害就已經發生了。
徐芷無奈搖頭...不得不承認,家庭對人格,有著致命的傷害。
哪怕她窮極一生想擺脫徐攸的印記,也會在行事作風上,不自覺向他靠近。
可悲又可恨。
正是如此,徐芷希望...嚴慎言是自己的救贖。就像一縷光,或者是一根救命稻草。
說來奇怪,沒有理由,就像表弟喜歡蘇袖月。
他們這樣的人,薄情又長情。
然徐芷未料到的是,失去嚴回,失去蘇袖月,與檀嫿互通底細的嚴慎言,早已不是當初的嚴慎言,莫說成為別人的救贖,他本身...就需要救贖。
而他的救贖,是他的心癮,亦是他的解藥。
嚴慎言,等這一個救贖,足足等了七年。
*****
漫天的雪地裏,蘇袖月輕踏於綿軟的皚皚白雪上,沒有留下一個腳印,也不覺得冷。
往生台裏的景象,無疑是真實的,容玨也好,徐芷也好,他們已經曆,或者正在經曆各自的痛苦,這世間,幸福總是相似,痛苦卻各有各的不同。
她不禁想,嚴慎言會如何?
若非從往生台景象中得知,蘇袖月還不知道嚴回已離世,這聒噪的娃娃臉雖然傻乎乎的,卻至純至善得可愛,嚴慎言那個人...又是嘴上什麼都不說,卻比任何人都要在乎的性格。
這樣的小黑炭,不會叫苦喊痛,就像一座休眠火山,把所有的情緒壓在心底,隨時可能爆發。
天知道,等嚴慎言爆發時,會作出什麼樣的幺蛾子?
蘇袖月不敢細想,她轉了轉手腕上的紅色錦帶,又重新回到了室內,這不長不短的透氣時間,足夠壓下她看過往生台景象後...難以言喻的心情。
“你回來了?”耳畔傳來已算熟悉的聲音,一回生二回熟,蘇袖月抬眸笑道:“卿瑾大人,您似乎不怎麼出去呢?”
第一次,是我初來這裏,第二次,是我功成身退,集成血液歸來,就好像...因為我,您才可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