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貪心的,迷信的。
真正向佛的,反倒是沒有欲求的,也是蘇袖月所佩服的。
她的目光停在了一抹清雋溫雅的身影上,隻是一個背影,跟著三兩隨從,脊背卻比那些練家子還要挺直,竟然蘇袖月生出他不文弱的感覺。
男子徑直繞過香滿得要溢出的大鼎,連餘光都沒有施舍。
他不信佛,這是蘇袖月第一個感覺,他的背影有些熟悉,這是蘇袖月第二個感覺。
“弟弟?!”猛地一聲打斷了蘇袖月的思緒,她揉了揉耳朵,對空氣道:“神出鬼沒啊,小五兒。”
還有,你咋呼起來,比裴七有過之無不急啊!
蘇袖月顧自拍了拍鬼魂的肩,示意他淡定下來,卻沒發現這在別人眼中拍空氣的一幕,引起了下麵某人的注意。
“道人!真的是弟弟。”小五兒根本無法平息情緒。
“昂,知道了。”蘇袖月聽著他激動的聲音有些好笑,卻在抬眸時,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怎麼會?
鬼魂的身體一點一點褪去顏色,隱隱有幾近透明的趨勢。
“小五兒...”她壓抑著聲音,“沒事吧,別嚇我,嗯?”
聽著她的聲音,鬼魂忽粲然一笑,“道人,我早該消散了,因為莫名其妙被困在祈願寺,我無法離開這裏,連頭七也沒辦法見弟弟一麵,現在...”
“我的執念來了,我也該”
灰飛煙滅了。
蘇袖月緊了緊手中的傘柄,咻地撐開,聲音有些喑啞,像是對小五兒說,又像是對自己說:“還來得及的。”
容玨那樣的遺憾,她不想再嚐一遍,這種滋味蘇袖月以前不懂,現在卻莫名...
心酸。
“相信我,最後一麵。”她話落,一邊著急關注著小五兒的情況,一邊慌張下樓,推開人群,向大殿門口那道清雋的身影跑去。
清晨日頭正好,不曬不燥,撐著黑色紙傘的蘇袖月,在旁人眼裏無異於瘋子,更何況,這個瘋子,此刻正突破人群,向不喜被人親近的當朝丞相跑去。
人流來來往往,嚴慎言回眸,踏入大殿的步伐頓了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其他人影都似凝固,他的眼底,隻有先前就覺得奇怪的小和尚。
和空氣說話,拍打空氣,給空氣撐傘,這三點...足以證明。
不可能是個正常人。
他清秀的眉幾不可察皺了皺,一雙剔透含星的黑眸染上些許厭惡,倏爾又消逝得無影無蹤。
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小九兒,走罷。”他回首理了理衣袖的輕褶,衣袂翻飛間蘇繡的紋印熠熠生輝...
叢雲遮月。
迷惑了嚴慎言的眼睛。
“請等一等。”
身後傳來幹淨綿軟的聲音,嚴慎言沒有在意,倒是小九兒察言觀色,已覺主上不悅,遂取出腰間的碎銀子射向蘇袖月的膝蓋。
霎時,“撲通”的聲音格外響,蘇袖月重重地單膝跪地,一手撐膝,一手仍高高舉起。
她眸裏閃過厲色,凝著嚴慎言的背影,嗓子發癢,身畔小五兒已幾近透明,擔憂卻無能為力地望著她,蘇袖月咬咬牙,頃刻間,另一條腿也跪了下來。
她的驕傲,沒什麼大不了。
蘇袖月啟唇,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外門弟子...9527,求見丞相大人。”
嚴慎言仍舊沒有回頭,他的背影有多挺拔如竹,話就有多無情。
“不見。”
他徑直往裏走,高潔傲然,心底未起一絲漣漪。
你是我的誰?
我憑什麼,
要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作死吧。
嚴慎言,你會哭的,親媽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