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十一肩一抖,點點頭。
這一抖,雲棠就撐了個空,直接碰到了莫十一鄰座的慕容朔。
埋頭伏在桌案上的少年似貓兒般彈一下就起來了,嚇了雲棠一大跳,其實他那下很輕,慕容朔這樣的反應,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久經暗殺的人在危險環境下鍛煉出來的敏感。——蘇袖月任由額角的細汗滑下,不疾不徐給出結論。
書室內的少年們在打量她的同時,她也不動聲色地餘光輕掃他們。望到那個娃娃臉的少年時,蘇袖月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默默想了很久,她才頓悟...原來是和自己長的很有幾分相似。
這樣的感受,雲棠也有。
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親爹雲奕雖身居高位,擔任戍邊將軍一職,但也確實隻有他娘一個女人。
少年泄氣地鼓起腮幫子,他實在想不出這蘇袖月跟自己有什麼親緣關係,可又是難以言喻的...
“唉,”雲棠輕捂心口,坐回了原處,心想:再過幾日中秋放假時,他一定要回家好好查查。
“對了,阿棠,夫子的課業你寫完沒?”前座的莫十一忽然輕推桌案,椅子往後一靠,痞裏痞氣問道。
雲棠怔了怔,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睨了慕容朔一眼,不情不願地把自己的作業遞過去,還不忘嗬嗬嘲笑兩聲...敢情這吊兒郎當的十一兄,也蠻有眼力見的嘛,一看旁邊慕容大哥沉默不語,連平時的課業都不找他借了。
“別廢話,謝了。”莫十一直接一把扯過,利落地開抄,輕薄的桃花眼連內容也不看,他一貫喜武不喜文,這拐著彎兒的“之乎者也”莫十一很有自知之明——他弄不來。
也正是如此,課業這一點上,莫十一等眾多學子頗為崇拜慕容朔,換言之,用蘇袖月後來的話說,慕容朔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特別強,就是一塊天生的讀書料子。
安安分分當個書生最好不過了......
朗朗讀書聲中,晨間的雲霧漸漸退散,鍾聲又輕輕敲了起來。
嘩啦啦一片的掀書聲,桌椅板凳磕磕碰碰中,學子們一擁而散,紛紛走向書舍後的飯堂。
和著山裏還帶露水的清新空氣,飯香早已誘得空腹的學子們饑腸轆轆,也顧不得夫子日日掛在嘴邊的教導,毫無文雅可言,趕趟兒似的跑了起來。
不可避免地,他們寬大的袖子裏灌滿風,鼓起來,頭頂書生方帽後的發帶偏飛,一身白色長衫打底,墨色輕衫外罩的校服穿得毫無美感可言。
人群之中,相較之下,有三道身影是格外亮眼的,正是雲棠和莫十一他們一行人。
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們的步子放得極慢,像是在遷就誰似的,遠遠望著這一幕的蘇袖月依稀感覺到一束清淺的目光...從三人中間悄悄傳來,像是?
“走吧。”慕容朔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他忽然加快腳步,被落在身後的雲棠趕忙追上,猶猶豫豫後道:“慕容大哥,他...”
“怎麼,你還心疼上那個新來的了?”一旁的莫十一雙手環抱胸前,斜著嘴好整以暇地望著,愣是把一身規矩的校服穿出了風流韻味。
雲棠不由反唇相譏:“十一兄,真當誰跟你一樣,一天到晚上書院跟逛窯·子似的。”
“嗬...”前方沉默不語的少年忽然低首一笑。
“慕容大哥,你笑什麼?”
“無妨,隻是笑笑。”
慕容朔回眸,目光有些悠遠,像是透過少年去看他身後的人,看那棵常青古樹下的人。
顯然,蘇袖月也參透了圓臉少年無心之語話裏的意思。
逛窯·子?那他們...成什麼了?
她輕笑一聲,似乎書籍壓在手腕上的力道也減輕了些許,仍舊站得比直,她遙遙回望。
漸散的人群之中,有一道身影最為鮮明,不是懶懶散散歪了半邊身子,笑望著雲棠的莫十一,也不是好像站不住,總有些小動作的娃娃臉雲棠。
蘇袖月隔開他們望過去,晨曦的光線微醺,在山上尤其有破開雲層,刹那陡亮的震撼感,不濃不淡的光影把少年的影子拉長,但這不妨礙他生就一副好骨相。
慕容朔生得極好。
他骨肉初成的身體勻稱細膩,依稀可見再過幾年後的絕佳身姿,就好像...每一根骨頭都被安排在了合適的位置,除了——
他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