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棠棣之華(14)(2 / 3)

“胡說,你要是內力都散盡了,可怎麼繼續當你的……咳咳,當你的強盜頭子?”展季嗬斥道。

“隻要我替天行道,行俠仗義,周濟百姓,就算沒有武功一樣號令天下啊。”展雄嘻嘻笑了笑,見展季的麵皮不再像方才繃得那麼緊,又涎著臉道,“我還沒有向你邀功呢,我已經逼著薑昭退兵啦。這下子我成了魯國的功臣,哥哥就不要再惱我了吧。”

“可是你殺的那些人,我還是無法原諒。”展季聲音不大,卻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打在展雄身上,讓他霍然明白,不管他現在立了多大的功勞,過去的罪惡仍然無法抹去。

“哥哥,我想問你,律法對一個人的懲戒究竟是什麼目的?是為了讓他未來改過自新呢,還是僅僅為了懲罰他的過去?”展雄站起身,慘然笑道,“如果是前者,現在的展雄已經脫胎換骨,將來隻會救更多的人來贖卻以前的罪過;如果是後者,不用哥哥你開口,我自己就自行了斷!”

“到現在,你還是那麼能言善辯,我說不過你。”展季沉默了半晌,終於艱難地道,“盡管我不想承認,我確實自始至終都依靠著你的力量。別人說我是靠著你這個強盜弟弟才能做官,並沒有錯……”說到這裏,他的嘴唇急劇地顫動起來,再也無法成語。

展雄看著展季痛苦不堪的模樣,心裏也莫名地難過起來,勉力笑道:“弟弟幫助哥哥,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哥哥何必感到羞辱呢?其實在我看來,躬身去侍奉姬申那樣的國君,才是真正的羞辱呢。”他停了停,嘻嘻笑道,“哥哥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萬事都想求無愧於心,求不到就隻能責備自己。其實想得太多反而縛手縛腳,什麼事情都辦不成啊。”

展季默默地將頭靠在墓碑上,眼睫不住顫動,卻不發一言。

見哥哥並不反駁,展雄又犯了老毛病,滔滔不絕地越說越高興:“哥哥不用擔心,騫叟那個老雜毛——哦不,是老、人、家唱的那首棠棣歌簡直說的就是我們的故事,後麵早都預言好啦。我記得那歌兒後麵唱什麼‘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還有妻子好兄弟好什麼的,哥哥你可不能不相信……”

“這位壯士……”薑絮適時地打斷了展雄的聒噪,“季子還很虛弱,讓他多休息一下吧。”

啊!展雄連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出聲。

“公子顯還在顧王城,此番劫波既平,你還是把他送回魯宮去吧。” 展季養了一會精神,不放心地開口。

“等哥哥多將息兩天,親自送公子顯回去吧,免得在姬申麵前不好交待。”展雄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我以後會找機會去教他功夫。有我這個師父罩著,他就不用愁什麼了,也算是我對得起薑夫人的救命之恩。”

展季沒有回答,隻是緩緩地摩挲了一下身旁的墓碑,眼中漸漸濕潤。

展雄一愣,知道哥哥又想起了薑蓴,不敢再饒舌。可是他隨即看到始終護持在展季身邊,溫婉柔和的薑絮,終於感覺到一顆心緩緩放下。於是他偷偷問薑絮:“你方才說以前和哥哥說過兩次話,是什麼時候?”

“那兩次都是奉了公主之命。”薑絮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了某個冬夜,雖然一切都是奉命行事,但那清冷的房間和溫暖的懷抱,讓她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一個人,決心陪伴那個人抵禦日後的一切風風雨雨。隻是這個秘密,她永遠也不會出口。

《論語·微子》:柳下惠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論語·衛靈公》: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

《史記·伯夷列傳》:盜蹠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雎,距當數千人很行天下,竟以壽終。

《呂氏春秋》:弟子問曰:“盜亦有道乎?”蹠曰:“妄意室之中之藏,聖也;入先,勇也;出後,義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天下未之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