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下班後,施洛靜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位於中正區的一棟舊式五層樓公寓。

她拾階而上,到了二樓後,掏出鑰匙開鎖,推開門板,走進客廳裏,看見弟弟施洛奇的房門口還透著光。

敲了敲門後,她扭開門鎖,采進頭去。

“還沒睡嗎?”施洛靜輕聲道,走了進去。

“在看書。”施洛奇小小的臉龐上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眉宇間泛著超齡的睿智。

她探過身去,看了眼他桌麵上的資料。

“新英格蘭醫學期刊……老天,這對你而言會不會太困難了?”她驚呼出聲。

他稚氣地頂了頂鼻梁上的眼鏡,一派認真地說:“我在為進入醫學係而做準備,想先了解現在的醫療科技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邊。

“我以為你隻對科學有興趣。”她托腮睇著隻有十二歲的弟弟。

五歲那年,施洛奇被判定智商高於同齡的小朋友,自此開始接受資優生特別教育,現今十二歲,跳級念高中一年級。

“我想利用上天給我的天賦,好好的用功念書,進入醫學等相關科係研讀。”施洛奇說。

她寵溺地撫著他輕薄的短發,笑道:“你想當一名醫生啊?”

“嗯!”他用力地點頭。“我想研究出治療阿茲海默症、愛滋病和癌症的藥物,讓人類所有的疾病都可以提早得到預防,免於病痛之苦。”

“你還真是人小誌氣高呢!”她開心地揉著他的雙頰。

“……姐,我再也不想看到疾病帶給人的痛苦了,我討厭那種恐懼的感覺。”他一臉嚴肅地說道。

驀地,兩人的瞼龐皆籠上了一層陰鬱的神色。父親在幾年前罹患了慢性骨髓性白血病(CML),長期的化療以及和病魔的搏鬥,讓他們從小就活在隨時會痛失至親的恐懼之中,害怕暗夜裏奔走在急診室裏。

她斂起眸底的悲傷神色,堅強地漾出一抹開朗的笑容來。

“別想太多,你看,我們生活作息正常,而且定期做健康檢查,比一般人都還愛惜自己的身體,絕對不會生病的。”

“但是爸爸死於CML,這就表示我們的基因裏可能會遺傳到這種病。”

“所以嘍,你不可以再借故不想去醫院做健康檢查了。”她耐著性子哄道。

“可是護士阿姨抽血的針管好大啊……”他皺起小臉,露出十二歲小孩該有的天真表情來。

“嘖嘖,你這麼怕血,以後怎麼當醫生啊?”她笑睨了他一眼。

“我不是怕血,是怕痛!”

她輕笑著。

“姐,這是我們導師替我準備的未來的入學資料,他說國外大學的資源與設施比國內的更適合我,叫我拿給你和媽參考一下。”他從抽屜裏拿出一疊資料遞給她。

她低頭專心地翻閱著文件。

“可是……媽說,以我們的經濟狀況,要供我去美國留學會吃力了點……”

“你放心,等姐姐嫁給有錢人之後,就可以送你到美國念書,到時候媽媽也可以退休了。”

“嫁給有錢人?”他隔著厚重的鏡片看著她。

她眨眨慧黠的美眸。“美麗是我的武器,智慧是我邁向豪門的道路。”

“姐,你在談戀愛喔?”

“戀愛?”她托腮,腦海浮現了那張俊美的臉龐,心頭泛起縷縷難以名狀的、甜蜜又憂傷的氣息。

“小奇,你這麼喜歡看醫學類的書籍,可以告訴姐姐,人類在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會觸發體內一種叫神經成長素的東西,而引發一個叫……叫什麼愛情分子的嗎?”她側著頭,努力回想著日前聽過的話。

小奇像個老學究似的,推了推鼻粱上的鏡架,說道:“你說的是這幾年來義大利北部帕維亞大學研究人員所提出的新理論‘浪漫愛情的神經生物學’吧?根據他們的研究指出,所謂的愛情是一種精神狀態,而浪漫隻是神經成長素過量分泌

“有沒有簡單一點的說法?”她打斷弟弟的話。

“簡單的說,所謂的談戀愛就是血液裏的‘愛情分子’分泌濃度高於正常值,而這現象最多隻會維持十八個月,等到時間一過,就會回複正常,也就是過了你們大人所說的熱戀期。”

“……也就是說,隻要挨過這十八個月後,就可以產生愛情抗體了?”她喃喃地說道。

“大概吧!那是你們大人的世界,我也不懂。”施洛奇將瞼埋進醫學雜誌裏,努力閱讀新的資訊。

她寵溺地揉著他的發心,叮嚀道:“明天還要上課,別看得太晚喔!”

“嗯。”他點頭。

施洛靜站起身,掩上門,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反覆地思忖著剛剛和弟弟的對話。

愛情隻是一種精神狀態,唯有現實的財富資產才可以改變她現有的經濟狀況,才能帶她離開這間窄小的老公寓,才能讓小奇去美國接受完整的教育……

愛情與麵包,她不是早早就做好了選擇,要向現實靠攏嗎?怎麼此刻心裏會油然而生一股失落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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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岩手操著方向盤,踩著油門,像是在試驗跑車的性能般,飛快地奔馳過人車俱寂的街巷,停在一排排雙層的舊公寓前方。

他搖下車窗,仰頭看見二樓的玻璃窗還透出一道暈黃的光亮,月色下,遲開的曇花吐露著芬芳,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戀愛的清甜氣息。

他拿出手機,按下一串熟悉的號碼,等待著對方接聽。

施洛靜穿著淡紫色的絲質長衫,躺在床上,臉上敷著保濕麵膜,伸手摸著桌上正在響的手機,拿起湊近耳朵旁接聽。

“你好,我是施洛靜,請問哪裏找?”她瞄了桌上的鍾一眼,十點整,是該睡美容覺的時間了。

“我是梁景岩。”

“這麼晚了,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麼?”即使隔著話筒,他的聲音仍舊教她的心劇烈地顫動著。

“想你。”梁景岩低笑著,用曖昧的語氣撥動她的情緒。

“我說了,我們隻是朋友。”她從床上坐起來,撕下臉上的麵膜,方便說話。

“朋友就不能單純地想念對方嗎?”他反問。

“隨便你怎麼說。”她憋著笑,反正他口才好,隨便他怎麼掰。

“你的反應好冷淡,太教人傷心了。”

“你現在人在哪裏?”

“在你心裏。”他戲謔道。

驀地,一抹心慌意亂的情感撲進她的胸臆,撞擊著她脆弱的心牆。

她佯裝嚴肅地說道:“我是認真的,不要亂開玩笑!”

“我也是認真的。”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打電話給我做什麼呢?”

“因為失眠,睡不著,想見你。”粱景岩打開車門,跨出車廂,抬頭望向透著光的窗台。

她忍住嘴邊的甜笑,冷靜道:“那吞顆安眠藥吧。”

“我怕吃了會成癮。隻要見了你,我就能好眠到天亮。”

“梁景岩,我承認你很會哄女孩子開心,但是這招對我沒有用,把它留給其他的女人吧。”她口是心非,嘴上說不在乎,但心裏還是暗自喜悅。

他倚在車廂旁,單手持著話筒。“是真的,不信你打開窗戶看看。”

“窗戶?”她的心跳漏了幾拍,趿著拖鞋,快步地走到陽台,推開窗戶。

街燈下,他頤長的身軀倚在車廂旁,持著手機,向她揮手,俊逸的臉龐堆滿笑容,漆黑的雙眸發著亮,教她的內心騰升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她愣愣地看著站在街上的梁景岩,半晌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