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佞臣讒言清路障
事物的發展猝不及防,迅速地使“暗流”變成“明流”。開始的時候,衛瓘、和嶠等人,隻委婉進言,說太子純質(傻)、不令等,卻沒敢公開推選皇帝的後備人選,也許臣子們都認為棟梁在堂,這個人選不言自明——他們“不言”,讓晉武帝“自明”。鹹寧元年(275)在洛陽爆發的那場大瘟疫,使全城死者以萬數,晉武帝也身染重疾。到了鹹寧二年(276),晉武帝的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加劇,其命危在旦夕。“暗流”中的臣子們這回以對社稷高度負責的主人翁責任感,正大光明地站了出來,公然置於泰始三年(267)正月就已經被立為一國之儲君的司馬衷於不顧,而推選司馬攸做皇帝的候選人。河南尹夏侯和冒冒失失,有點缺心眼,竟然跑到賈充麵前去遊說。司馬衷與司馬攸都是賈充的女婿,隻不過是齊王妃是由賈充前任妻子李婉所生,賈南風是由現任妻子郭槐所生。兩位女兒在血緣關係上與賈充沒有親疏,但在情感上他卻百分之百偏向賈南風。在夏侯和的眼中,衷與攸都是你賈充的女婿,誰做皇帝,你都是國丈,你應該出於公心,推個賢明的君主出來。他對賈充說:“你的兩個女婿,親疏是一樣的,立人當立德。”狡猾的賈充,深諳晉武帝心理的賈充根本不屑回答他這個幼稚的問題,他對著夏侯和幹瞪眼,默不作聲,使夏侯和碰了一鼻子灰。
不久,晉武帝的病奇跡般的痊愈了。“明流”隻能偃旗息鼓,殺豬不吹——焉退,回歸“暗流”。佞臣中書監荀勖、侍中馮等反對齊王派,像還陽的蒼蠅又活躍起來。他們在晉武帝生病期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武帝的病榻前與自己的府中來回亂竄,參醫問藥,探詢消息,生怕皇帝扔下他們升天,齊王司馬攸即位,他們的高官厚祿受到威脅。曆來奸佞之臣,隻問自己得利多少,不問朝廷得失成敗。他們深知齊王司馬攸對他們的人品、德行深惡痛絕,他們隻有在晉武帝的庇護下才能如魚得水,歡歡遊之。真是蒼天有眼,皇帝與死神握了握手,又回來了。此次是回來了,誰知道死神是否就在禦榻旁邊蹲著呢,說不定哪一天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伸伸懶腰,又把皇帝給糊弄走了。得抓住這個良機,把齊王攸幹掉,即使一下子幹不掉也得把他擠對走了。他絕對不能做皇儲。
自古佞臣、諛臣都是最優秀的心理學家,他們的才智與精力不是用在造福天下百姓上,而是用在了揣摩君王的內心活動上。荀勖、馮們知道,他們的皇帝是寬厚的,甚至可以說是仁慈的,但在一件事上,絕不會寬厚與仁慈,那就是保住傻太子的儲君之位。便是事關自己的胞弟齊王攸,他也不會手軟。
皇帝剛剛病愈,他最想知道在他染屙期間,朝臣們的動靜消息,有無悖風刮起,有無逆詞湧出。荀勖、馮們最明白皇帝此時想聽什麼,於是蒼蠅舞,濁霧生。荀勖對晉武帝說:“陛下前日疾若不愈,齊王為公卿百姓所擁護,太子之位恐怕不保!應該讓齊王去封地,以安社稷。”晉武帝一聽心就發緊,自己還沒死呢,太子的位置就出現了險情。弟弟齊王攸終究是個隱患,他越優秀越映襯出太子的傻,這種反差會決定人心的背向。現在太子的位置是自己利用皇帝的權威,利用自古以來“立長不立賢”的規矩操作而成的。自己在一日,太子的位置穩一日,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撒手西去,把江山社稷留給一個孤零零的傻子,可如何是好?晉武帝越想心越發緊,他決定及早做些安排。他沒有立即讓齊王攸之國——離開皇城洛陽,回到自己的封地去。卻把夏侯和從河南尹的位置上拿下,去做散官光祿勳。對他一向最為倚重最為信任的大晉第一權臣、佞臣賈充,也投去了狐疑的目光,懷疑他和自己不是一夥的,奪了他的兵權。
賈充可是從司馬昭時代就開始領兵的,賈充不聲不響交出了兵權,他堅信,他對晉武帝的忠心匪席可卷。不久,晉武帝發現他果然和自己是一夥的,又恢複了他的權力。
太康元年(280),晉吳滅,天下一統。太康三年(282),魯公、太尉賈充卒。這兩件事情看似沒有內在聯係,實則關係緊密。吳亡,晉武帝有更多的經曆處理內政,為傻太子將來即位芟除雜草,清除路障,夯實基礎。賈充死,荀勖、馮輩在朝廷中少了一座堅硬的靠山,他們也就越發害怕齊王攸將來成為九五之尊,趕走齊王攸現在已經是刻不容緩的大事了。齊王攸的德望從鹹寧二年(276)到現在,又提升了不少,荀勖、馮對他皆嫉恨得咬牙切齒,現在又加上一位新皇後楊芷的叔父楊珧,屬於得寵外戚,既新且貴,也厭惡齊王攸的聲名人望。於是,讓諸王之國(主要針對齊王,其他王們受了齊王的牽累)的事又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馮對晉武帝說:“陛下詔諸王之國,宜從親者始。最親者就是齊王攸,現在讓他獨留京師,這怎麼能行?”荀勖說:“百官內外皆歸心於齊王,陛下萬歲後,太子肯定無法登上皇位。”他覺得老是這樣說沒有可靠的證據,顯得自己的論點軟弱無力,為了給自己的論點提供充實的證據支持,他勸晉武帝:“陛下試著下詔讓齊王之國,必舉朝以為不可,我的話就可以得到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