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晉武帝親手種禍根(11)(1 / 2)

這份遺詔怎麼看都不像是出自晉武帝之口。將死之人,神氣昏然,思維渙散,焉能做如此細致入微的打算?它完全是楊駿與皇後楊芷密謀的產物。詔書錄完之後,皇後楊芷當著華廙與何劭的麵拿給晉武帝看。已經是奄奄一息的晉武帝無疑思神態,無拒斥神態,無肯定神態,他隻是無神態,亦無言。你能苛求一位氣若遊絲的已隨死神上路的人什麼呢?他知道自己在看一份關係到家國命運的遺囑嗎?大半不知道。他對塵世已經看不見聽不見什麼了,昔日目光一閃即可使風雲變換的皇帝,將成死屍一具,他不再具有皇帝這個權力符號的意義,作為自然人,誰都沒有威信,威信屬於權力符號。他的最後利用價值,就是他的皇後楊芷拿著以他的名義留下的這份遺囑在他麵前晃一下,不需要他點頭,也不需要他搖頭。

在他回光返照時,他還詢問左右,汝南王司馬亮來了嗎?如此推論,這份遺囑並非他的意誌。但他在自己神誌清爽,思維正常時,不為江山計,早早物色下輔政人選,將大權交給外戚,自己則一味禦幸美人,羅衾繡被裏消磨了壯誌,蘭脂香膏中虛擲了光陰,隻聞美人口脂香,不慮江山風雨稠的帝王,下場隻能如此。實在也不是楊駿、楊芷父女要騙他,是他自己糊塗,做了騙子產生的最肥沃土壤。沒有放縱與怯懦的帝王,也不會產生專權跋扈的外戚與皇後。汝南王司馬亮怎麼會來呢?遺囑中根本就沒有汝南王司馬亮這個人。糊塗的晉武帝在不知自己到底把江山托付給誰的混沌狀態中,兩天後崩於含章殿,時年五十五歲。

十五、楊駿嚇跑司馬亮

老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國不可一日無君嘛。晉武帝死的第二日,司馬衷正式繼皇帝位,史稱晉惠帝,從此中國曆史上唯一一個傻子皇帝(還有別的傻子皇帝嗎)開始坐江山,且把江山坐得腥風血雨,日月昏茫,宗室操戈,白骨積丘,強胡噬華,國土分崩,人民流離,家園荒廢……這位司馬衷實在是以他的“傻”,改寫了中華帝國的曆史走向,版圖結構,民族構成,文化氣質,經濟發展的格局,等等。不過這些都是塵埃落定後,曆史呈給我們的清晰畫麵。當時,誰都不會知道曆史將麵臨那麼大的磨難,司馬氏家族將要那麼多的人命做他們“人肉餐”的食材。

新皇帝登基新皇帝未必有多忙,他想忙也不知道自己該忙個啥,人家叫他流淚他流淚,人家叫他穿孝服他穿孝服,人家叫他叩頭他叩頭而已。最忙的是顧命大臣楊駿,太子一轉眼換成皇帝,他立馬下令改太熙元年為永熙元年。這不符合禮製。按禮,皇帝棄群臣當年不可改元,要等到第二年方可。楊駿不學無術,對禮製研究不精,冒冒失失地就把太熙元年改為永熙元年,遭到了群臣暗中嘲笑,充分暴露了自己雖居周公之重位,確實沒啥學問根底,沒有因為提了幹就水漲船高有了見識。改元是露了一回怯,楊駿比較懊惱。但一想自己現在相當於二皇帝了,權力大得無邊無際的,今年沒改對,明年再改一回不就得了。你們咧個瓢兒嘴,在暗地裏渾笑什麼?你們知道咋改元,你們可沒權力改元。思至此,楊駿心情大好,把家也搬到皇宮的太極殿(皇宮前殿),又召來一百名威風凜凜的虎賁士護衛自己。晉武帝的梓棺從含章殿挪到太極殿,六宮出辭,作為臣子的楊駿卻不下殿,武帝的屍骨未寒,他就開始拿大,對大行皇帝不恭不敬了。

汝南王亮呢,此時還在洛陽,聽到武帝升天的凶訊,不敢去皇宮吊唁,哭於大司馬府門外。司馬家的諸王不是智昏懦弱,就是殘忍凶暴,或者二者兼有之。作為司馬懿的第四子、晉武帝的親叔叔大司馬汝南王司馬亮,因為懼怕紙老虎楊駿,連最後向皇帝侄子告別的勇氣也沒有,在家門口哭了一大氣以後,出營城外,上表晉惠帝要求參加完晉武帝的葬禮再去許昌。這時候,有人向楊駿打小報告說,汝南王亮要舉兵討伐你啦。楊駿頭皮一陣發麻,剛剛搬進太極殿,輔政大臣的癮還未開始過呢,就有人要討伐,刀兵相見?楊駿慌慌張張地跑到皇太後楊芷麵前,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向太後報告,不……不好……司馬亮……要……要……討伐啦。太後又立即跑到晉惠帝麵前,讓皇帝作手詔,命司空石鑒、中護軍張劭十萬火急帶領陵兵去反討伐。此時石、張二人正帶領士卒為晉武帝做山陵,所以手中都有一支軍隊。

張劭是楊駿的外甥,自然爾榮爾枯,休戚相關,馬上集合隊伍欲出洛陽城討伐汝南王亮。張劭又擔心自己的兵力不足,反被汝南王亮所敗,就去催促石鑒也急速發兵,二軍合為一處,共討汝南王亮。石鑒這人比較有官場智慧,在錯綜複雜的權力關係糾結中,清醒地知道,自己今天屁股坐在哪方,決定明天自己的項上人頭是否穩當。因此他的屁股如磨盤般坐在原地不動,並勸張劭藏鋒以待之。汝南王亮真反了嗎?汝南王亮不能反,汝南王亮沒有反的道理呀,再等等,再看看。他就在那裏與張劭玩語言遊戲。在張劭的心裏,石鑒聽到討伐汝南王亮的消息,應該立馬召集隊伍,電驚飆風般奔出洛陽城,願得斬馬劍,先斬叛臣頭才對。可這廝,屁股穩如泰山,紋絲不動。皇帝的手詔難道沒有一點權威性了?石鑒並不是不認皇帝的手詔,他懂得以皇帝的智商,下不了什麼手詔,現在朝廷的事是禮樂征伐自“後黨”出,他所能做的就是拖延,拖延可使水清石自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