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成都王穎積累人望
趙王倫那一撥人是玩兒完了,西晉朝廷新的CEO——輔政大臣誰來擔當呢?此位充滿了血腥之災,從楊駿開始,就沒有一個不是以人頭落地而告終的。邁上輔政大臣台階的人,勝利號角吹響之時,也是喪鍾敲響之際。可當這個位子空出來時,人們還是趨之若鶩。人對權力的深度迷戀,近於癡癲。討伐趙王倫首倡者是齊王冏,功高者是成都王穎。兩座高峰並立在朝廷,那隻好讓他們聯合輔政了。反正後的晉惠帝論功行賞,封齊王冏為大司馬,加九錫;成都王穎為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加九錫;河間王顒為侍中、太尉;常山王司馬乂,在武帝太康十年被封為長沙王,楚王瑋之誅,司馬乂因為是司馬瑋的同母胞弟,被貶為常山王,這次因積極參與討伐趙王倫,惠帝複封常山王乂為長沙王。其他參與討伐的諸王、將領也都程度不同地得到了好處。
新的秩序貌似建立起來了。可新的秩序包含著種種深層次矛盾,它是在矛盾表麵上呈暫時性平衡的狀態下建立起來的,這平衡是不能堅持幾天的,它馬上就會傾斜、斷裂、破碎,因為齊王冏與成都王穎實在是不能聯合。二人都想做一隻吞噬對方,自攬朝政的獨狼。特別是齊王冏更甚。西晉的諸王們絕大多數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貨,司馬家的禍水,衝垮司馬家的長城。要講究窩裏鬥的功夫,曆史上誰都比不上這個皇族。
新野王司馬歆(司馬駿之子,原為新野公,討趙王倫有功進王)可能覺得自己由“公”晉“王”,真是沾了齊王冏舉義旗討伐趙王倫的光,這人還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成為一個王之後,和輔政大臣齊王冏的關係很鐵。新野王歆將出鎮荊州時,與齊王冏一同去拜謁祖陵,就要離開洛陽了,他想對這個輔政的堂侄兒說幾句心腹話,點數點數他麵臨的災難(災難有時真是點數不得,你一點數,它就應邀而至。為什麼如此,這是個難解之謎)。新野王歆對齊王冏說:“成都王穎是皇帝的親弟弟,你隻是皇帝的堂弟,論親疏關係,他才是皇帝的至親,在討伐趙王倫時,二王都建立了大的功勳,現在最好的辦法是留他與你在朝廷一起輔政,互相牽製,如果不能,最好奪去他的兵權。”
算計對方的心思開始了,這算計會步步走向縱深,直至縱深到捅破一個誰也無法彌補的天字號窟窿。長沙王乂與成都王穎也一同去拜謁祖陵,他們都是晉武帝之子,是惠帝的弟弟。現在由隔著一層的堂兄弟齊王冏獨攬朝政,心中不自在。長沙王乂自己的功勞還沒到輔政的份兒,因此他對成都王穎說:“大晉的天下,是父皇的基業,您應該在朝廷單獨輔政,保我司馬家的江山社稷福澤長遠。”諸王本為同根所生,其心卻從來沒有同一過,可見領袖們所號召的“天下為公”之美景,幾乎就是一句烏托邦口號。
四王在去為祖宗上香祭祀的路上所談論的都是如何敗壞祖宗連蒙帶騙“創”下的基業,不知那些躺在厚厚棺木中的祖宗怎麼想。反正陪著四王一起謁陵的僚屬們,聽了他們的談話,又驚又懼,心中暗暗思忖,諸王之間一定又要釀成一場新的大災禍,誰哪隻腳邁得不對勁兒,指定會掉下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陪他們這幫昏王去死。
這時,誰都沒有料到成都王穎采取了避鋒躲芒,讓權於齊王冏,自動回鄴城的策略。這是盧誌為他點的步。聰明的盧誌已經看出成都王穎與齊王冏兩個人的身邊都有一股巨大的旋渦在疾速地旋轉、聚攏,目的當然都是置對方於死地。成大事者,必收天下人心。兩王如果現在死磕,成都王穎未必不勝,可勝了以後僅僅是一場兵變的勝利,人望未收,人心未附,道德建設沒搞上去,在講求以德治國,以仁服人的文化傳統中,不過幾天,馬上就會運圮時屯,勝利如太陽底下的雪人般迅速融化。成都王穎也會像其他輔政的諸王一樣,身死魂消,葬身在諸王奪權的魔鬼炫技場上(不管盧誌為成都王穎設想的多麼周密,生逢亂世,西晉王朝時時都聞虎嘯狼吟,隻要諸王參與權力角逐,基本難逃英年早喪的厄運)。
在討伐趙王倫成功後,成都王穎不與齊王冏立即展開權力爭奪戰,讓飽受兵亂的洛陽及周邊卷入戰爭的百姓、城池喘口氣,讓無辜的臣子們少流幾滴血,還是正確的。盡管他們采取的是以退為進的策略,現在謙虛地走,是為了日後高傲地歸。在那種戰亂頻仍的時代,隻要不打仗,對百姓還是有益處的。盧誌審時度勢對成都王穎說:“齊王號稱有百萬大軍,可與張泓隔潁水相持數日卻不能取勝。大王您在湨水與孫會等開戰,一鼓作氣消滅了趙王倫的主力軍,功勞之大,誰人可比。而今齊王與大王共輔朝政,誌聞兩雄不俱處,功名不並立。您應該暫避齊王的鋒芒,以太妃(成都王生母)染微疾,需要早晚伺候為理由,讓權於齊王回鄴城,使天下人知曉您功高卻不戀權,如此就會天下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