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那絲悸動著的希望梗在葉利的喉頭,讓他幾乎無法吐出一個音符。這是他的錯。他發現得太晚。如果讓他早些察覺,他一定能夠阻止單飛,而不是看著他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這是他的錯。

「我做不到,至少不是現在。」他慢慢地說,控製著聲帶不要發出奇怪的噪音,「謝天麟可能真的不一樣過,但當他……」猶豫了一下,他終究沒能把那個消息說出口,「回歸到之前的那個人渣黑社會時,我不會讓你貿然去見他。除非你真地做好了準備。你自己也知道,謝擎殺了你都不會解恨!」

「那你們到底想讓我怎麼樣?!」單飛暴躁地道:「讓我絕望但不讓我死心!如果有事實,那麼就給我事實!知不知道,這很難熬,很痛!」

他想用雙手抱頭,但是左腕上的鐵環顯然阻止了他,這讓他驀然陷入瘋狂。隨手從寫字台上抓起了筆筒,他狂亂地砸在床架上,一下,再一下。

「夠了!」葉利搶過去,探身奪過筆筒,「我隻能幫你去說,但是決定權在Madam手中。她不再相信我們了,自從BURNINGBAR之後。」

單飛放手,他讓葉利從他手中搶走筆筒。受傷的肩膀加上手銬,他根本沒辦法跟葉利抗衡。「你在敷衍我。」他疲憊地靠回床頭,道:「她不會答應。」

「你也說過,」葉利歎了口氣。單飛說得很現實,在單鄭芳芳發起狠來的時候,沒人能夠——膽敢——違拗,「她不可能鎖你一輩子。最起碼等你病假銷掉要回去上班,隻是遲早。她希望……能多給你點時間思考。」或者說,她希望至少能……過了今天。

今天一過,一切就成定局。

「等我的病假銷掉大概還需要一個月。」單飛閉上眼睛,「我會瘋了。她希望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葉利張了張口,想要說點什麼。但在那之前單飛已經側身躺倒在床上,「不介意讓我睡一會兒吧。」他說。

葉利站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那好吧。」他退向門口。

「……最後一個忙,」就在臥室門被打開的時候,單飛的聲音從床單裏傳出來,「兩片安眠藥,可以嗎?或者一點烈酒,這類的東西。」他輕聲地懇求道。

「……你等一下。」更久的沉默之後,葉利用幹澀而且變形的聲音回答說:「我很快回來。」

在給單飛之前,他需要先來兩杯。

☆☆☆

安眠藥並非什麼好東西,如果讓葉利選,他寧可忍受宿醉之後的頭痛。他還記得單飛對伏特加比較偏愛,那滋味熱烈如火。

等他察覺不對勁的時候,是準備開啟防盜門時。

防盜門虛掩著。

那麼不出意外,單飛的臥室門敞開著。

手銬和一串鑰匙扔在淩亂的床單裏,枕頭下麵露出皺巴巴的報紙的一角。

他的鑰匙。

應該說,是該死的單飛偷走了它們,就在他探身去搶筆筒的時候。

那個混蛋!

葉利把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

☆☆☆

《金風玉露一相逢——謝少華女將於情人節當日訂婚》

二月十四日第一版第一頁,幾乎所有的報紙都這麼寫。

謝天麟很忙,在此之前他堆積了太多的工作。他必須完成它們,然後處理一些……更重要的事。

今天是忙亂的一天,他已經預料到,堆積如山的工作、盛大的訂婚典禮以及之後的應酬,他得打起精神,應付一個不太情願的女主角可能帶來的麻煩。當然,還有些不應該標注在桌曆上的行程。但這一切中並不包括處理一個盛怒的葉利。

「你堅持認為我們有什麼共同話題?」優雅地,他抬起頭,閉合了麵前的一個文件夾——他剛剛完成了它,然後,端起桌邊放置了多時,已經不再灼熱的咖啡,啜了一口,慢條斯理地道。

當接觸到那冷漠的眼神時,葉利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冷靜淡漠,不包含任何感情,其中的死氣沉沉令人窒息。

原本喪失理智的怒火忽然熄滅了不少,他深吸了口氣。

「我知道你做過什麼,」他用蔑視兼仇恨的眼神看著謝天麟,「為了重新回到你那該死的老爸身邊做條狗。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動單飛一根汗毛,」他的神情清清楚楚地顯示著,他現在所做的決不能叫做恐嚇,他是說真的,「我不會放過你。」

謝天麟垂下眼瞼,平靜……應該說是溫和的,連一絲震動也無。

他放下咖啡杯,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後又再抬起眼來,「我一直奇怪你急匆匆的跑來做什麼,」他笑了笑,或許這世間隻有他一個,能夠笑得如同陽光般燦爛,但卻不帶任何溫度,「原來是通知我,單飛脫離了保護傘,自己跑了。非常感謝。」

他在葉利驚愕、悔恨、憤怒到仇恨的目光下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向門口走去。「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我操你的!」半晌葉利才能說出話來,「FUCKYOU!你這混蛋!」

原來他還不知道?他的話可信嗎?難道單飛並沒有來找他?那麼那該死的混蛋在哪裏?!

「即便我讓你奮鬥個二十年,你有這個能力爬到我身上來嗎?」謝天麟淡淡地道,有點好笑地看了看狂怒的葉利,「另外,我以為你是異性戀。」他整了整衣衫,將所有的叫罵當作背景拋在身後。

「你們還在等什麼?」他問,眼角瞥過站辦公室門口,拿不準主意的保安,「我是請你們用你們的愚蠢做襯托,來滿足我虛榮心的嗎?」他斥責道,聲音清冷。

一群人立刻鬧哄哄地跑進來,包圍住葉利,同時忙著打電話報警。

他從人群中穿出來,獨自走向電梯。

見鬼的誰能告訴他,他為什麼要用這群不帶大腦的蠢貨?

不,或許他們聰明得緊,他們知道他們應該怎麼表現,怎麼做。

輕輕地合上眼簾,謝天麟屈起中指,用第二指關節輕輕地壓著太陽穴。

他憎恨頭痛。

今天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按照計畫。他必須確認一切都按照事先預定的進行。他不喜歡失去控製。他已經得到過經驗教訓,那麼殘酷痛苦,比起頭痛,他更痛恨那個!

☆☆☆

地下一層陰暗寂靜,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和廢氣的味道。

令人作嘔。

他走向他銀色的法拉利。他冷落這架坐騎很長一段時間了,直到春節後,他才重新取得了它的使用權。

他更樂於用這輛車出行,而不是加長豪華的勞斯萊斯,以及一車……保鑣。

在距離車身大概兩公尺的時候,他關掉了車子的防盜係統,藍色的微光閃了一下,車子發出了輕微的提示音,車門鬆開。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某種既定的規律,流暢而優雅。他感覺到有什麼從後背接近他的時候正巧伸出手,準備去拉車門。

也幸虧如此,他才能夠在跌向車子的時候及時扶上一把。

「不介意解釋一下吧?」

當他踉蹌了兩步,撞在車門上的時候,聽到身後有人沉聲道。

「關於什麼?」他嚐試了一下,但是沒能轉過身來。於是他放棄了,選擇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依靠著車身。

「需要提示?」他能聽出那聲音裏的不滿,背後的身子貼得更緊,「酒窖。」襲擊者貼著他的後頸道。

「我沒有什麼需要解釋。」他側過頭,去躲避那令人顫栗的接觸,「它很明顯。」

單飛的身子瞬間僵硬了起來。

隻是一瞬間。然後他退開了一步,給謝天麟以空間轉身,確切地說,是他抓著謝天麟的胳膊,強令他轉過身來。

「你什麼意思?!」他低聲,但卻危險地問:「你想說你企圖把我紮個蝴蝶結,送給那個姓謝的老雜種?!」盡管大部分的他並不相信那是事實。

那個俊美的黑社會冷漠地注視著即將爆發的員警,「這是錄口供嗎?」他抬起下巴,麵無表情地問。

謝天麟那雙漂亮的,但卻灰暗的眼睛是如此清晰而鮮明。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但單飛可以發誓他從沒見過更徹底的絕望,那句話帶來的傷痛強大到足以抹煞全部希冀。

脆弱的信任,連同微薄的希望一同灰飛煙滅。

「這是……你的決定?」他努力控製住即將洶湧決堤的感情,艱難地問。

「這是你的決定。」對方冷靜地反駁道。

「FUCK!」單飛咒罵道:「這不是!」

「你不會再有機會了。」謝天麟看著這一天之中第二個對他說「FUCK」的人,無法遏止的憤怒從他眼中劃過。「現在,你給我滾開,如果你不打算綁架我的話。你會那麼做嗎?正直的員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