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天氣,地氣漸漸變涼,山林間雖仍枝繁花豔,葉子卻已漸漸深了,露出暮色的光景,不過鳥鳴鶯飛卻仍然熱鬧,山間節氣也還是乍暖還寒的氣候。
茂密的林間一眼望去,深綠青碧中帶著些許枯黃,不時幾點鳥影掠過樹梢,婉轉的啼鳴聲讓山林顯得更為幽靜,一道山澗潺潺流淌,水清見底,清冷明淨。
午後的陽光洋洋地照耀在清澈的溪麵上,反射出粼粼波光,鬱鬱蔥蔥的大樹下,一青色身影倚樹而臥,兩匹駿馬在附近悠閑地吃著草。
言非離慢慢轉醒過來,眼前白晃晃的日光透過枝葉映過來,耳邊是山林間寧靜清澈的氣息。
全身酸痛難忍,關節處僵硬得有如風濕病人一般。
言非離撐起身體,忽然神情一抖,憶起自己及門主深夜在林中,找到西門門主留下的書信和馬匹,一路從華城疾馳而出,奔至天明來到這裏,然後自己體力不支,迷陀仙的毒性第一次發作起來,落下馬背。
言非離模糊地記得自己當時渾身痙攣,被門主緊緊抱在懷中,卻不知何時昏厥了過去,此時全身上下猶被馬車輾過,酸痛不堪。
環顧四周尋找那人的身影,小溪中不同尋常的水聲立刻引起他的注意,循聲望去,突然一道白晰修長的身影如鯉魚打挺般淩空躍出,在水麵上一個優美的後空翻,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緩緩落入水中。
遠處天空碧藍如洗,雲白似雪,溪澗美人出浴,黑發如瀑,氣勢若虹。
言非離下意識地伸手擋住前額,癡迷地看著眼前絕麗的景色,一時不由得迷惑,恍惚以為無意中闖入了仙人嬉戲的天池。
那人落入水中潛伏了片刻,忽然再次冒了上來,漆黑柔亮的秀發甩向空中,帶出一串銀亮的水珠。
“非離,你醒了。”
可與天上明月爭輝的笑容,在陽光的照射下,越發地豔麗。
言非離看著北堂傲裸露出水麵的上半身,線條冷硬優美,充滿力量與氣魄,尚未痊愈的鞭痕給人一種野性的震撼。
“門主。”
言非離攥緊身上的外衣,突然覺得有些口幹。
“接著!”北堂傲突然一揚手,一條肥大的鮮魚毫無預兆地向言非離拋來。
言非離沒有準備,慌忙去接,那魚鱗卻甚是滑膩,從手上落了下去,在地上拍來拍去。
言非離藥性初醒,全身僵硬,此時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動作狼狽,捉了幾次都未能捉到。
“哈哈哈……”看著言非離笨拙的樣子,北堂傲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中透著從未有過的輕快。
言非離本來略帶惱意向他瞪去一眼,卻意外地看見他難得的笑容,不由得呆住。
北堂傲緩緩走上岸來,手裏還拎著一條肥魚,見原本楞楞盯著他看的言非離突然轉過了頭去,耳根處泛出明顯的紅暈。
這個男人年紀一大把,與自己有過多次肌膚之親,甚至連孩子都生過了,卻仍然有著令人驚訝的單純。
北堂傲暗自驚奇,將魚拋在地上,毫不避諱赤裸的身體正暴露在灼熱的陽光下。
“非離,好點了嗎?”
“嗯,好、好多了,多謝門主關心。”
聽著身後窣窣的穿衣聲,言非離不敢回頭,隻是死死地按住地上的兩條大魚。
“你要是沒什麼事了,幫本座一個忙吧。”
“什麼忙?”言非離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卻看見北堂傲隻穿了一條單褲,正站在他身後。
“呶,幫本座上上藥。”
北堂傲扔給他一個瓶子,裏麵是西門越給他們留下的創傷藥。
他自己的東西早在被兀傑抓住時搜走了,隻有銀龍鞭從太子東宮那裏找了回來。
言非離看著北堂傲隻著單褲,背對他坐了下來,將披到肩背的黑發掠到前胸,露出白晰矯健的後背,和線條流暢優美的脖頸。
以前言非離與他一起行動時,北堂傲身手高強,從未受過傷。
僅有的一次,也是他十六歲神功大成之前的事。
不過那時有天門的大夫為他治療,也根本輪不上言非離插手。
言非離有些緊張,打開瓶蓋,倒出金創藥,緩緩為他敷上,但後來見那些傷痕密密麻麻,竟不知有多少鞭,心中初時的一點羞赧和緊張之情,逐漸被怒火與心疼所取代。
“門主,他們是怎麼對你的?”
“怎麼對我?還不就是這樣。”
北堂傲的口氣就像別人在問“門主,今天吃什麼?”,回答“吃什麼?還不就是青菜白飯。”一般。
“門主!”言非離提高聲音,對他滿不在乎的態度感到不悅。
“怎麼,你心疼了?”北堂傲對他回首一笑。
“門主,別開玩笑。”
言非離沒有心情應對他難得的說笑,麵沉如水道:“越國竟敢如此大膽,與天門為敵,甚至對門主不利,這是何等的大事,必須及時……”
北堂傲聽他突然頓住,回頭望去,見他正表情怪異地盯著自己的雙肩,再看看肩胛處各有兩道深壑的抓痕,五指深入的模樣,甚為驚心。
“非離,你剛才要說什麼?”
“啊!沒、沒什麼。”言非離回過神,飛快地將手上的藥瓶收好,遞過去道:“門主,都弄好了。”
北堂傲沒有接過,卻突然轉過身去,一把把他按住,手指撫過他的雙唇,戲謔地問道:“非離,你剛才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