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趕了數天路,進到浙江地界,並在永嘉買了幾壺酒與一些糧食,卻在雁蕩山腳下看見數日不見的熟悉人影。

那人神色憔悴,早已沒有先前的嬌貴,見到他,立刻綻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夏侯方說你要來這裏,他給了我一匹快馬,讓我能早你一步趕到……」

殷非墨難掩驚詫,腳步略一停頓。卻又立即邁開,沒有說什麼。

見狀,龍望潮臉上的笑意倏地退去,奔上前緊緊扯住殷非墨的衣袖。

他著急的叫道:「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別丟下我!」

殷非墨歎口氣,「都說了你跟來隻會更難過而已。」

「為什麼?我不懂!你沒頭沒尾丟下這樣一句話就把我拋下,我不接受!」杏眸淌下淚,他哽咽道:「你什麼事都不讓我知道,就算你討厭我、嫌我煩,但我隻想更了解你、更懂你啊!我不會走的,是你硬要我和你私奔,你不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瞅著龍望潮淚痕斑斑的臉,殷非墨長歎一聲,朝他伸出左手。

「真這麼想知道我的過去,那就走吧,如果你再難過,那也是你自找的,我可不管。」

這絕不是最好的解決法子,但他總不能就這樣丟著龍望潮不管哪!

也罷,一切由他了。

龍望潮淚中帶笑地握住殷非墨的手。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

秋雁橫空,危峰亂迭,青霄萬壑,亭亭插天。兩人一路撥草尋路來到雁蕩山,殷非墨忽然在一片樹林前停下。

「怎麼了?」龍望潮看向他。

「接下來的路崎嶇難行,我抱著你走。」言罷,他猿臂一伸,攬抱起龍望潮,隨即往樹林中鑽去。

他一踏入這個地方,萬般過往的回憶便如海潮般洶湧升起。再也無法阻絕他壓抑多年的思念。在沙沙樹聲間,他仿佛聽見十多年前孟飛卿溫柔的聲音——「非墨、靖兒,別再捉弄我,快出來,回屋子吃飯了。」

飛卿……我來見你了……

被殷非墨抱在懷中的龍望潮因刮麵的山風而睜不開眼,他將臉埋在殷非墨懷中,雙手緊緊抓著他衣服。

殷非墨,我忽然覺得好害怕……

此時此刻你心頭想的,必不是關於我的事吧……

想到這裏,他手抓得更緊了。

約過了一刻鍾,忽然一個下墜,不消多時,龍望潮便聽見殷非墨醇厚的嗓音響起。「到了。」龍望潮下了地,隻見兩旁山壁聳立,猿猴難攀;由於時至仲秋,壁上草樹多已轉黃;再仰頭一望,頂上天空如新月一彎。

「這裏叫初月穀。」

殷非墨說罷,又領著他往穀內走去。

走至穀內,赫然別有洞天。

但見一朝南大洞,洞口有一大碧潭,一半在洞內、一半在洞外,洞簷泉水散垂如簾,景色勝絕;洞外開綻各色野花,臨潭處則有破舊的木屋三幢。

殷非墨推開中央一棟木屋的門,屋內陳設依舊;雖然九年未回,卻整潔不沾塵埃。見狀,他心下早已明白。

他轉而走至左屋內,果見桌上擱著一個包袱、一甕酒與一封信,上頭筆跡再熟悉不過——

知你將回,故備上衣物食糧與一壇好酒,飛卿墓壟也已整理過。

想你心中已有論斷,甚感欣慰,一個月後爻樓再重聚首。

殷非墨微微一笑。「我以前便住在這裏,你就睡在這間房吧。這裏有衣服和食糧,累的話便到床上睡,無聊的話就四處走走。」

他攤開包袱,心思縝密的賀靖不但準備了他的衣服,連龍望潮的也有,更不用說床上已鋪好被褥。龍望潮的確也累了,他走到桌緣坐下,拿起桌上的食物吃著。「你不吃嗎?」他看向不知正在想什麼的殷非墨。

「我不餓。」殷非墨將那幾件衣服披掛起來後,隻丟下一句:「你睡吧,我到外頭去。」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外。

***

龍望潮心情煩悶。

心愛的被子自上回惡戰後便消失無蹤,加之睡在硬木板床上,難受得很,更沒有殷非墨溫暖的懷抱可以偎著,壓根兒不可能睡得好。

如此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半夜,龍望潮又醒來一回,見外頭天色灼灼大亮若不是窗外懸著盞月,還以為已是白晝。

他眼神迷蒙的看著室內陌生的擺設,隔了許久才省悟這裏是殷非墨舊時住處然而卻不見殷非墨的人。

他起身推門而出,見月光如水水如天,淙淙水聲伴著絡緯秋啼,初月穀裏靜謐如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