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
你是有罪的,當你的父親被謊言蒙蔽,執弓馭箭,以淩天之勢劃破灼燙熱氣,無視駭人神智、蕩人魂魄的嘶吼,赤赭血雨自天而降,滲透肌膚、侵蝕骨髓,將血咒牢牢加諸在罪惡之軀上,便成生生世世的枷鎖。我可憐的孩子啊!看透謊言的人將受孤獨折磨,且讓我為你咽下永生的詛咒,以無盡寒夜換你一世解脫。
孩子啊,你千萬要記得,別聽在你耳畔再三回響的毒咒……
光明、絢爛、恬靜,還有什麼神聖的詞彙可以形容這如夢般的地方?
腳步輕柔的來來往往,如一彎涓涓溪流般滑過,沉靜無聲。
燈燭照拂下的地麵閃動著或金、或銀、或鵝黃所構成的浮動光河,隱隱約約反映出婀娜身影。
十來位身著米白長衫、腰係淺金綢帶,且做宮女打扮的侍者魚貫前進,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淺笑,雙手捧著盤紋漆皿,上盛各色豔紅鮮嫩的水果與美味的佳肴,往一扇緊掩的銅製大門行去。
立在大門兩側的四名侍衛在看見她們之後,伸手握住由黃金龍頭含銜的門環,將沉重銅門用力往外拉動。
門扉在發出咿呀聲響後,緩緩開啟。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紅絨毯鋪成的走道,一直延伸至白玉石階,盡頭是一張以巨大翡翠雕成的大椅,上頭墜飾著各色寶石,有貓眼石、黑水晶、琥珀、珍珠……等等,一顆顆排列成四獸之形,而端坐其上的是擁有一頭如瀑銀發的男人。
他的發絲極長,散曳在整張大椅上,彷佛一層銀色紗網。他一襲墨黑絲衣,上頭繡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更襯出那頭銀發的光潔,可惜距離太遠,令人看不清他的臉孔。
他優雅的一抬手,在底下忙碌的宮女立即整齊退開,大殿上已經擺上四張小幾,上頭羅列著宮女們適才捧入的美食。
「進來吧。」男人啟唇,音量不大,卻字字清晰,聲音溫和得有如一陣微風,飄過整座大殿。
一個男人首先走入。
他身著藏青戰袍、腰係長劍,劍鞘是由通體透明,且略泛綠光的晶石所雕成,隱約可看出裏頭閃著藍光的劍身。黑發用青絲編成的發帶紮起,身形極高,約有七尺半,但最顯眼的還是他那張臉,從額際到臉頰,整個左半邊的臉都被刺上詭異的文字,彎彎曲曲的文字彷佛作勢撲來的骷爪,幾乎要衝破臉皮般的恐怖。
他走至大殿中央,向上頭的男人屈膝跪下,恭敬的低頭不語。
第二個男人走入。
他身著朱紅戰袍、腰係長劍,劍鞘泛著紅光,彷若一道火焰般醒目。他的黑發則用深紅絲帶紮起,特別的是上麵還墜飾著黑膽石與玉石,華麗異常。身形雖然頎長,卻比先前的男人稍矮。他的臉龐彷佛受到造物主特別眷顧般俊美無儔,斜飛入鬢的劍眉、高挺的鼻梁、薄而上揚的嘴唇,還有弧度優美的下顎,最吸引人的是一雙好似燃著兩簇深紅烈焰的鳳眼,散發出灼燙的致命熱度。
他走至第一個男人身邊,向上頭的男人一揖後屈膝跪下,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第三個男人走入。
他身著墨黑戰袍,不同於前頭的男人,樸素得沒有任何花樣,腰間的長劍是黑玉雕成,如瀑黑發在燭火映照下閃著幾抹幽暗的藍光;他的黑色絲帶纏在左手腕上,任長發散在肩後,襯得他如白玉般的瓜子臉更加無瑕。他的身形不高,較適才的紅袍男子矮了一個頭,精致的五官、不苟言笑的神態,那雙黑如墨玉的瞳眸沉靜得不起一絲漣漪、不帶分毫情感波動,如同一泓深潭。
他走至紅袍男子身邊,行禮後屈膝跪下,漫不經心的看向前方。
最後一個男人走入。
他身著白綢戰袍,身後背著兩把如鉤新月的彎刀,閃著冷冽寒光。不長的黑發用銀色絲帶紮起,一雙如同點上銀光的瞳眸流轉著燦燦神采,比第三個男人高了半個頭。他的腳步輕快迅捷,在走進大殿時向四處張望了下,唇角同時勾起一抹開朗笑意,霎時整張臉容光煥發,渾身上下躍動著無限活力。
他走到黑袍男子身邊,彎身行禮後跪下,炯炯有神的看著銀發男子。
銀發男子此時又抬手。「賜座。」
四人領命走向擺好的席墊,各自入坐。
青袍與紅袍男子坐在同一邊,各自麵對白袍與黑袍男子。
「今日喚你們來,是因為天帝已正式下達天令,要將自女媧煉石補天後尚留在人間為惡的萬鬼逐出人界。他們在人間擾亂安寧,顛覆法則秩序,已是罪無可逭。此次神鬼之戰確不可免,自明日起,分派你們領軍至四方征討,降服者遣回黃泉,不降者就地處決。」男人一揚手,就有一位黑發貌美的男人走入,他手上捧著四麵令旗,「這四麵令旗就交予你們,用來指揮四路大軍,見此令旗如見本帝,違令者依天界律法製裁。」
四人依次接過後,返回各自座位。
「以滅天為首的鬼眾分散人間四處,本帝決定采以各個擊破,由東方開始,先斷其右翼,後黥。」
青袍男子立即起身,恭敬上前。
「由你先行,明日即刻起程,其餘三人本帝另有安排。」銀發男子優雅的拿起黑發男子遞來的酒盅,「賜酒。」
「謝顓頊帝。」名喚後黥的青袍男子領命接下酒盅,仰頭一飲而盡。
顓頊示意他坐下,接著一揚手,大殿便走入幾名舞伎,開始獻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