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了……怎麼會不見了?」帝昊忿忿的踢翻銅鏡,氣怒的咬緊牙關。「是那隻妖……可恨!」
先前他埋在後黥心口的追影自昨夜起就沒了消息,肯定是讓那隻可惡的妖物逼出了。
但是追影這法寶極為凶惡,一旦植入體內,便會自動搜尋心髒,並牢牢吸附,若要除去,必得冒著心脈震碎之險。這對神魔而言本無大礙,頂多失去百年道行,但對後黥這樣的神人而言,無疑會被打回凡人之軀,甚至元神盡喪……
不過,那隻妖不可能讓後黥死的,那麼……
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帝昊隻覺心頭一涼,立刻踩著祥雲急急下凡。
***
兵敗如山倒,龍泉渾身浴血,悲愴的看著一片狼藉的風河,沾滿塵沙的臉龐緩緩滑下兩行清淚。
三千大軍已有半數以上傷亡,鮮血已將河麵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整批大軍在群龍無首下潰不成軍,任由鬼眾瘋狂逼近,許多人紛紛棄甲逃散,更多人敵不過數千鬼爪,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潮生沙骨冷,魂魄悲秋風。
為什麼?為什麼將軍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失去蹤影?
「副將,我們該怎麼辦?」渾身是血、落魄至極的兵卒惶惶問道。
龍泉勉強收起傷痛與黯然,隻是疲憊的道:「你們回淩風穀,我上庭去見顓頊帝。」
龍泉一身汙血的來到天庭大殿,眾神早因東土之役大敗而一片嘩然,更有許多排斥後黥的神仙乘機破口大罵,頓時群情激憤,從嘴裏噴出的口沫差點將大殿淹沒。
「龍泉,你可知後黥去哪兒?」顓頊端坐在高位上,俯視跪在下首的龍泉,厲聲問道。
「稟顓頊帝,臣不知。」
又被盤問數句,自己該叛何罪,龍泉已是心知肚明;既然輔佐不力、延誤軍機,就該被打入天牢,等候問審。
顓頊沈吟一會兒後,道:「龍泉,你本該死,但本帝現下命你以帶罪之軀將罪臣後黥緝拿歸案,將功折罪。」
見群神又要駁斥,顓頊揮揮手,顯然心意已決,眾神隻得悻悻的住嘴。
龍泉謝過之後回到人界,剩餘的東土大軍改由另一位武神帶領,而他也脫下戰袍,開始尋找消失無蹤的後黥。
想起那夜淩亂不堪的營帳,他隻能按下心頭的不安,握緊拳頭暗暗祈禱。
別再讓將軍受到傷害了,千萬別如此殘忍啊!
***
躺在大床上的人已昏睡整整七日。
這七日裏,重闇完全不敢合上雙眼,漂亮的金瞳如今已布滿血絲。
後黥因為被強製取出追影,護體聖氣早已潰散,取而代之的是以他百年修行注入後黥心脈的妖氣,他才能勉強保住性命。
後黥原本就是半神之軀,既然仙氣已失,本該恢複凡人之軀,但如此免不了一死,於是他將妖氣輸入他體內,雖說一息尚存,卻也導致無法挽回的結果。
他的後黥,已成為妖。
可憐的後黥啊,他真的是無法可想,才會做出這種舉動,隻盼他別恨他……
重闇才要起身拿布巾替後黥擦拭,躺在床上的人兒在此時呻吟了一聲,他連忙丟下手中的布巾跑到床沿蹲下,緊張的看著快要蘇醒的後黥。
當後黥意識迷離的睜開眼,對上重闇那雙金瞳的刹那,他想也不想,就一拳揮了過去。
重闇隻是乖乖承受,一動也不動。
「你……你……」雖然渾身虛軟,後黥仍使勁打著眼前這張俊魅的臉孔,嘶啞著聲音吼道:「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十指在重闇臉上留下數道爪痕,卻抹不掉令他心寒的事實。
「你竟然將我……將我……」他忽然掩麵,歇斯底裏的哭喊:「拿一麵銅鏡給我,拿來!」
對於後黥的要求,重闇文風不動。
「拿過來!」
縱使心知肚明,他仍舊奢求一丁點希望。
見重闇仍是不動,後黥索性掀開被單,試圖下床。他的堅持令重闇不得不將他輕輕按回床上,依言去取鏡子。
持著銅製的飛鳳鏡,後黥顫抖著將它舉起,緊閉的眼睫緩緩張開。
「啊——」銅鏡被用力甩到地上,後黥瘋狂的扯著烏黑青絲。「不——」
他不要變成妖,不要!
就算被羞辱、被鞭笞,也沒有比被迫淪為妖物還要來得羞恥!
重闇溫柔地抓住他的手,不斷啄吻著淚流滿麵的後黥,縱使他使勁想逃開,他仍是愛憐的吻著。
「對不起……」
他的吻落在罩上一層淡淡陰氣的額間,又落在蒼白冰涼的臉頰,最後覆上那張冰冷幹澀的唇畔。
他可憐的愛人啊,請原諒他這種自私的行為,他會用無盡的生命來償還、憐愛他,隻盼他不要恨他……
懷裏的人因他的吻而不停顫抖,掙紮幾下後,忽然不再反抗。
張開的黑眸裏不再有昔日流轉的光彩,後黥知道,一切都已絕望,他的心已死了。
但……為什麼心死了,人卻還活著?
***
「重闇,你費盡心思,就隻得到這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