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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跟自己親爹碰麵——而且還是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一切的親爹,任免也不慌。

馮婉寧下午想去打網球,麵前這位二話不說,帶著人就走了,美其名曰,夫妻難得的二人世界,實際上打算絕不止這麼簡單。

至少從他把兩個小孩兒單獨留在一塊兒的安排,就不太簡單。

任免心知肚明,背挺的筆直,長身站著,一派從容。

是不太一樣了。

任桓打量著自家兒子,語調淺淡,聽不出情緒:“要出門?”

任免點頭。

任桓若有所思,看了眼手表:“……正好,我跟你一起出去,順便聊聊。”

任免知道,聊聊才是重點。

他琢磨了一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點點頭就算是同意。

他們父子倆很少會有單獨交流的時候。

最主要的是,任桓工作繁忙,日常裏又是馮婉寧操心得多,任免細細思索,發現上一次爺倆相對正坐,還是就他到底出不出國讀書這個問題展開的討論。

任桓當時是屬意把他送出去的,但馮婉寧不準,說是萬事以孩子的意願優先,才有了促膝長談的對話。

說起來也挺好笑。

任免那個時候人又不高,還沒有變聲,但愣是穿的正式,坐得跟個小大人似的,把想留下來的理由剖析得很透徹,麵前擺著的本子翻的跟文件一樣,正襟危坐。

“……說了那麼多理由,還不是因為你爺爺和你母親。”

任桓當時聽著覺得有趣,到了最後,沒忍住笑了起來,反而把見慣他不苟言笑模樣的任免給驚到了,直接點出了對方心中所想。

任免不滿自己常年在外工作,也不想放棄陪伴親人,但是嘴上卻一點不說,隻是扯出條條框框,說是國內國外無非環境不一樣,他對自己的學習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就是不說真心話。

這脾氣,到了現在也還是一樣。

酒店周遭安靜怡人。

任桓遲遲不說話,任免也就不開口。

隔了不知道多久,任桓才慢慢地出聲。

“多久了?”

任免腳步頓了頓,非常鎮定:“兩個月零二天。”

這是問的他和陳小葵的事情。

任桓點點頭:“……可以啊。”

可以什麼,也不說明白,語氣不鹹不淡的。

“你現在大了,我本來也不喜歡摻和年輕人的事情,所以也隻是隨口問問……確定不是強迫小姑娘就行,你媽那邊你自己看著辦,她心理接受能力不弱,也不古板……加上成年之前該做的,不該做的,這些你都自己去衡量。”

任桓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但這個時候語調平緩,極有耐心。

任免點頭,嗯了一聲。

任桓說到這裏,話頭又突然停了停,突然回憶起了什麼。

“……十歲出頭的小丫頭,不哭也不鬧,隻是抱著父母的照片安安靜靜地坐著,誰問什麼就答什麼,看著乖巧懂事,但眼裏沒有什麼生氣。”

他說著,眼神有點渺遠:“——我第一次見到小葵,她才這麼高,守在門口動也不動……那個時候我想,家裏那毛病一堆的小子,能和她相=初~雪~獨~家~整~理=處得來嗎。”

任桓說到這裏,又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神色又漸漸地沉下去。

“陳原叔叔跟了你爺爺十幾年,又救過你爺爺的命,為人正直,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到最後才想到寫信過來……”

任免的腳步很緩。

他當然知道這其中肯定略去了很多細節,但因為是第一次聽上一輩提起這些事,顯得很認真。

任桓也沒有多加敘述,很多地方都是見解地概括就過。

他本身就不是喜歡回憶的性格,如果不是情況特殊,話也不會這麼多。

父子倆沿著酒店走了一圈,最後回到房間門時,已經是月掛梢頭。

馮婉寧買了一堆的工藝品,正發愁怎麼往家裏寄比較合適,看任桓人回來了,眼睛噌得一下亮起來,當即把人拉回去做苦工。

“小葵剛剛把藥吃了……你記得注意隔壁動靜,有事情就叫我們。”

她一邊說,一邊也沒忘記轉頭叮囑任免。

任家的家庭關係一貫是這樣,互相照顧,又給對方留私人空間。

被夫妻留在原地的任免應了一聲,聽著對麵的房間門關上,低頭看著手裏裝著藥的袋子沉思。

走廊的燈光有些昏暗。

他其實知道任桓今晚是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以來,他父親從來是沉默寡言內斂的人,如果不是必要的時候,是不會說這麼多話的。所謂必要的時候,也大多是跟極重要的事情掛鉤。

任桓怕的是,這段感情是少年人的一時興起,荷爾蒙作祟,所以才會告訴他這麼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