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我不會有事,可是妳差點有事!」那一掌幾乎讓他心跳停止,他料不到她膽大如斯,敢對個頭龐大的混混嗆聲,大概是以前在小麵店時期練出來的蠻勇,可他明明人住現場,她出頭是為哪樁?

「可是,我怕他們對你──」不可理喻的客人她不是沒見過,匡政為人和氣,總是微笑點頭,從沒訓斥過員工,她擔心他對付找碴的客人還是一派斯文,很快就會抵擋不了,萬一挨了拳腳,吃了虧,好不容易建立的新生活又蒙上陰影,這是她不樂見的。

「程小姐,妳不會告訴我妳想保護我吧?」他看起來有這麼文弱嗎?就算他寡不敵眾,憑她螞蟻之力能耐得了那一掌?

「你平時那麼有禮,我怕他們欺負君子,我想,他們不至於對女人動手……」她驀地想到方才那幕,委屈道:「我要是知道你是練過的,才不會那麼傻呢!」

「唔?妳說什麼?」他暗訝。

她得意地翹起臉蛋,「我這個角度看得很清楚,他被你掐得痛得不得了,動都不敢動,我武俠小說看的可不少,你一定是掐住他穴道了,他才會臉色發白。」她神秘地湊近他,兩眼發異光,「吶,你可不可以偷偷告訴我,你會哪些武功?」

雖然她有一部分是瞎蒙的,卻不得不承認她觀察力不壞,他捏捏她鼻子,「什麼武功?不過是簡單的防身術罷了!」這是他跟一個武術教練的獄友學來的皮毛,隻能對付那些不學無術的三腳貓,不能出國比賽的。

「喔?」她半信半疑,想起他在邀月坊攀簷跳樓的身手,睨著他道:「通常練過的人都不會隨便道出師門的,你年少時曾經以一敵十嗎?」

「程天聆,妳以為我沒事就出去喋血街頭嗎?我求學時代忙得很,沒空做這些得不償失的事。」他搖搖頭,對她的一知半解啼笑皆非。

「噢。」虛詞響應,神色並沒有釋疑,腦袋歪了歪,想起了什麼,吞吐問著:「匡政,你身上……有龍嗎?」

「龍?」真是神來一句。

「或是其它的動物、字母之類的?」她屏著氣,怕聽到超乎她想象的答案出現。要是弄個怪裏怪氣的圖騰,或是漫畫英雄人物,她很難裝出崇拜的表情。

抹了抹疲倦的臉,他努力維持平靜,「沒有。我不愛那一套,我不做容易反悔的事。」她大概也以為他來過燒香、歃血、結拜那一套吧。

「喔。」還是虛詞,不很相信。

憶及兩人獨處時,他還是保持紳士行止,無意更進一步,除了可能她魅力不夠,會不會是他不想讓她見到身上的蹯龍飛鳳,怕嚇壞了她,私下再忍痛去除刺青?

「程天聆,停止用妳那種懷疑的眼光看著我,我沒必要瞞妳。」再說,能瞞多久?他總是有可能和她袒裎相見的。

他歎氣,解開上衣鈕扣,往兩邊掀開,再翻起內衣下襬,袒露精實幹淨的胸肌和腹部,她立即目瞪口呆。

「夠、夠了,我相信你。」她連忙拉下他的內衣。

門被冷不防推開,葉芳芝拿了盤試菜喜孜孜地衝進來,「來!試吃一下這個涼拌牛蒡──」聲音嘎然而止──她預期見到的是女兒被訓話的冷場麵,專門來轉移目標的,而不是曖昧得令人耳熱的調情畫麵。

「呃──等一下再吃也沒關係,不急!」葉芳芝順手帶上門,跺了下腳,兩個人未免太不會挑地方了!

突來的插花讓程天聆的動作中斷,她放開他的衣襟,摸不著頭腦地問:「搞什麼?我媽怎麼像個無頭蒼蠅似的?」

他扣上扣子,噙笑,「這下妳可以放心在我家過夜也不用解釋了。」她還會意不過來,他突又板起臉,「差點忘了正事了。總之,以後不可以再這樣莽撞了,不必吃這種人的虧。」

「匡政,」她靠向他。這陣子,她安逸得幾乎都忘了心裏的隱憂了。「那三個人,是駱家珍……她是針對我來的,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一手圈住她的腰,恢複了溫柔的姿態。

「因為我喜歡你,讓她不開心了,今天才會這樣。可是,我不想把你讓給她,除非……」她眼裏出現猶豫的黯淡。

「除非什麼?」

她「哎」一聲,很不甘願地說出:「除非,你覺得和她在一起很快樂,或──有實際上的必要,我就會讓開了。」

他知道她口中的「她」泛指任何一個女人,他頭一次感覺到,有母親以外的女人如此在意他真正的感受,視他的快樂勝過一切,她的出現,讓他荒冷生涯初露了曙光,而漸漸日盛風暖,激活了生意。

他擁住她,耳語說著:「我現在很快樂,謝謝妳,請妳不要隨便把我讓給別人,我會很難過的。」

心一陣飄飛,她又振奮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含笑俯身,在她緋色的頰上印上一個個愛吻,再移到她的唇瓣上,展開唇舌的密密交會。她心跳聲不斷擴大,腦袋裏五色繽紛旋轉,五指緊抓他胸前的衣衫,兩腿快要撐不住時,猛然響起不應有的裂帛聲,熱吻暫停,兩人微愕。

眼光下移,他忍俊不住,「親愛的小聆,妳把我的襯衫口袋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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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一盅盅喝著,口中的甘霖隨著他心思飄遠已無滋味,所談的話題已不著邊際了半個鍾頭了,他看了好幾次表,對方終於言歸正傳了。

「急著要走?」駱進添不是滋味了,曾幾何時,他在匡政心目中已成了可敬但可不從的一位長輩了,吃個飯若不是三催四請,很難成局。

「我得去接個人。」淡淡地答,眼前浮現那抹貝齒瑩璨的笑臉,已出現的浮躁都平息了。

「你何時這麼兒女情長了?我以為你和你父親不同,你一進去裏頭,芷珊提出離婚你也沒多大反應,現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都能令你掛心了?我真替家珍抱不平。」駱進添半真半假的說著。

他反應不大,「家珍的人生少我一個不算什麼,請她對程家麵館高抬貴手,否則砸了一個,我又得花錢另起爐灶,很麻煩的。」三言兩語把幾個心思都說清了,他不會接受駱家珍,也不在乎開的店遭挑釁,頂多重來一次。

駱進添扯動嘴角,但毫無笑意,「家珍我會管束,可你把程家當寶我就不懂了。餐廳再賺,也絕非一本萬利,憑你從前的經驗,把公司擴大絕不是問題,你一再拒絕,是真累了,還是──」

「我累了,」他斬釘截鐵,「日子過得去就行了。駱叔,謝謝你,未來能平安過,就是我最大的願望,這也是我母親在世時最大的願望。」

駱進添笑了,細眼裏卻利光迸射,「你真要這麼想,我也不強人所難,就怕你聽信謠言,心裏有梗,把我當外人看,弄得親痛仇快,那就不好了。」

他笑容暫失,慢慢起身,恭謹地點頭,「駱叔,您忘了,沒有您,我母親怕早就不在了,我也沒辦法好好念完書,就算謠言是真的,那也是造化弄人,怨不了人,失陪了。」

他筆直走出駱家豪邸大門,向守候在門口的仆傭頷首,駱進添的反應已拋諸腦後。走出一樓大廳,等候多時的林義迎上前──

「大哥,沒事吧?」打開後座車門,讓匡政坐進去。

「他起疑了。」

車一駛離,林義朝後照鏡道:「後座是岑卓適派人送來的一包東西,說是送你的禮物,不知道又再耍什麼花招。」

手往右一探,是牛皮紙袋裝著的檔案夾,他隨手抽出,入眼是醫院的證明文件和幾張畫麵模糊的照片,以及一個附上耳機的迷你MP3隨身聽。

他大略掃了一眼文件及照片,臉色一變,將耳機戴上,按下放音鍵,清晰的、微帶戒慎的陌生男性清喉嚨的嗓音傳出,「我,陳伯賢醫師,三年前的二月十九日,曾到駱進添府上診治一名受到意外刀傷的女性,也就是後來被診斷為心肌梗塞而死亡的溫霞女士,當時刀刃深入腹部,流血過多不治。據駱先生描述,溫女士是不堪獨子入獄打擊而行自殘行為,為免傷及駱家聲譽,商請醫院開出心疾病發死亡證明。醫院長年受駱先生捐助,因而答應保全其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