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轉過頭。
他仔細端詳著她的容顏。
杏眼,柳葉眉,沒有神情的時候最像古代的美人。
他拿起畫筆,輕蘸畫墨,微微傾身細細勾勒。
易言眼底波瀾蕩漾,他是要畫她?
她輕輕抿唇,對上他的視線,沒有躲閃,任他略帶侵略性的目光打量自己。
奇怪的是,他這樣看她,沒有半分無禮感。
窗戶半開,微風拂過耳畔,驅散她臉頰升騰的熱意。
約莫二十分鍾,他擱下筆,衝她招手讓她過去。
易言走到他身邊,看到畫時,怔了怔,她以為,他隻是臨時興起要畫她,但她的五官複製在仕女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唐突。
甚至讓她覺得,這幅畫就是在畫自己。
“好看嗎?”他問道。
易言不自覺的頷首,但對上他滿含促狹笑意的眸子,後知後覺,她是在說自己好看?
他眉梢一挑,雲淡風輕的替她解圍:“我也覺得好看。”
易言有些羞憤,“陸教授,我該回去了。”
他沒強留,深知強留無意,“我送你。”
陸景書的公寓在城南,被稱為S市最難打車的地區之一。
易言沒推辭,換好鞋等在玄關。
他將畫收入畫筒,旋開門側身讓她先出去。
電梯內,易言側頭從玻璃中觀察身側男人的表情。
“這幅畫,是要送給別人嗎?”
他也歪頭,從玻璃鏡裏對她笑,“不是,拿去裱。”
她轉了轉眼珠,清秀的眉眼中存了幾抹狡黠。
他睨了眼她的神色,複又開口,“這幅畫,不賣。”
“……”
陸景書早已輕車熟路,繞過濱海大道,一路暢通,原本半小時的路程如今不堵車縮短成一刻鍾。
停至書香世家的正門,他遞給她配好的藥,“早晚各服一次,飯後禁引用茶水咖啡等解藥的飲品。”
她剛才還尋思回去喝杯咖啡解困。
他習慣性的撫上手腕上的檀木珠子,氣定神閑的打破她最後僅存的幻想:“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任何招數對我都沒用。”
易言從善如流的笑道:“我記住了,請陸醫生放心。”
“最好如此。”
陸景書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內,驅車離開,中途撥通同樣輪休的季醫生的電話。
綿長反複的忙音流淌在寂靜的車廂。
等最後幾秒,那端懶散的接起。
“誰啊——”哪個不長眼的打擾他睡覺。
陸景書沉吟片刻,“是我。”
那端沉默良久,慵懶的聲音瞬間清醒,“陸景書?!”
“嗯,有個事想讓你幫忙。”
見鬼。
找他幫忙。
季屹川百思不得其解,“你還有事能求我幫忙?”
陸景書淡笑:“有幅畫想請你幫我裱起來。”
季屹川手裏的手機沒拿穩,“啪”的摔在地上,隔空怒吼道:“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兒,勞資不出山,不裱畫,誰的畫都不接!”
常言道,三分畫,七分裱。
裝裱的好壞直接影響作品的效果。
想當年他偶然發現陸景書陸醫生竟是沈老的關門弟子,於是想套近乎,主動給他裱畫。
陸景書半信半疑,但還是讓他親自去畫室挑了幅。
季屹川的手藝師承沈老的合作夥伴,許多國畫大師常請他的老師出山親自裱畫。季屹川小時候貪玩,覺得這東西上手的很,偷偷背著家裏去學。
他聰明,學起來很快,老師忙不過來的時候他就上手做,久而久之名氣傳開了。
在大家都以為他會以此謀生之時,親愛的季醫生棄藝從醫。
在大家都以為他會遠離這條放棄的路子時,親愛的季醫生又主動替陸景書裱了幅畫。
***
陸景書驅車到季屹川的別墅時,已過正午。
複式別墅隱在不深不淺的林木中,連空氣都是新鮮毫無雜質。
季屹川坐在玄關外,沏好茶等著位貴客上門。
陸景書從後座拿出畫筒,緩步拾級而上,視野內映入季屹川恣意懶散的身影,緩緩笑開,“誰都不比你會享受。”
季屹川哼聲,“這馬屁拍的拿不住我的心。”
他默然不語,負手立在他麵前,拿那雙漆黑的眸子凝視他。
季屹川被他盯得發怵,連忙讓他坐下,“我裱不裱,得看心情。”
對方意味深長的揚聲:“這樣啊。”
“……看畫的質量。”他默默改口。
陸景書從他身旁落座,輕呷口清茶,“好不好,你看了就知道。”
季屹川一邊笑,一邊展開畫,“除非是美到讓我心尖顫的女人,不然我才不——”
話語猛然頓住。
操。什麼玩意。
季屹川轉頭看氣定神閑的某人,“你還是忍不住下手了?”
陸景書淡淡睨他,“終於有機會給她畫幅畫,被你說出來,倒顯得我像個卑鄙小人。”
季屹川嗤笑,難道不是嗎?
陸景書笑著挑起眉角,“有沒有美到讓你心顫?”
季屹川麵無表情:“我哪敢啊。”
沒有心怡的人作陪,清茶苦矣,久而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