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有容微微怔住, “一生真的是這樣說的?”

易言聳肩,表情良善無害, “我沒必要騙你。”

“你和他,不是那種關係?”她猶豫片刻, 拿那雙漂亮的眼睛瞅著她。

易言無奈的笑道:“我有喜歡的人,而且和顧導是初次見麵, 鄭小姐您不需要把我當成假想敵。”

鄭有容沉默, 格外不自知的清了清嗓子, “好吧,既然一生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能辜負他。劇本我有好好看, 蘇漾這個角色,怎麼說呢,執拗孤倔, 明明快三十歲的女人,還拚命往商場圈子裏鑽,那個沈河給蘇漾下套,又給她甜棗, 也不是什麼好人。”

“蘇漾的確是執拗的事業女性, 所以她麵對沈河時,不可能是楚楚可憐的小白蓮形象。”易言坐下,翻開劇本的第一幕, “比如初次相見, 談判桌上針鋒相對, 任何一個成熟的女性都不可能做出‘癟嘴’、‘瞪眼’等清晰的表達出自己喜怒情緒的動作。”

她的聲音綿軟,但帶著不容置否的篤定。

鄭有容斂神,安靜的聽她講解。

一刻鍾後,顧一生交代大家休息片刻,慢踱至棚裏,“講得如何了?”

“可以了。”易言收起勾畫的筆,抬眼看他,“下一幕可以讓她試試。”

“效率很高。”他稱讚。

鄭有容怕是愛他愛得深沉,見他不是先和自己打招呼,癟嘴瞪眼,嬌軟著聲音慍怒道:“一生,你剛才太凶了。”

易言識眼色的起身離開,實在看不下現場調情的戲碼。

南城朱雀色染就的鼓樓,依山傍水,遠處連綿的青山劃開漆黑的夜幕。

近年來富有的人家移居半山,市中心的建築群價格也不見降低。

大橋下依舊有行乞的可憐人,她將身上的零錢全部扔到老婦人的碗裏。要走時,有衣著光鮮的人叫住易言,“哎姑娘,現在像你這樣好心的人不多了。”

她笑笑,沒應答。

入夜,南城的氣溫驟然降低,風是涼的,從外衫的領口灌進去,肆意的剝奪她周身聚起的溫度。

易言裹緊罩衫,準備回去,從大橋往下走時,腳步戛然頓住。

樹下的人在抽煙,五官攏在煙霧裏,騰升出一股朦朧感。

十月份的天氣,最適合穿風衣,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駕馭風衣。她也是第一次見,有人能把米色風衣的儒雅謙和全部展現出來。

風鼓起他及膝的衣擺,吹散團團煙霧,俊朗的五官霎時清晰開來。

易言眨眨眼,定在原地。

那人歎了口氣,從垃圾桶頂碾滅煙頭,緩步走上前。

“看到我很驚訝?”他的聲音繚繞著絲絲縷縷散不去的煙霧,低沉沙啞。

易言照實點頭,“你怎麼會來南城啊?”

“國內的心外科交流會,恰好定在南城。”

易言忽然如釋重負,她怎麼會以為陸景書是專門為了她跑來的。

他抿了下唇角,神情有些許的不自然,“當然,也是想來看看你。”

思及臨別時,他意味深長的那句“等你回來,我再繼續”,易言羞窘的撇開視線,不再和他對視。

南城偌大的地方,就算兩人都在此,遇上的幾率也是甚小。

除非,他是刻意跟上來的——

她壯著膽子問:“你是什麼時候跟著我的?”

陸景書漆黑的眸子映襯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光華流轉間是她看不懂的情愫,“從你把全身上下的錢都給那位行乞的老人時,就決定跟上你了。”

頓了頓,他複又說,“怕你回不到酒店,打車也沒錢。”

易言頗為得意的揚了揚手機,“高科技時代,網上支付很方便——”

話未說完,手機亮起的屏幕暗下去,並發出低電量的提示音。

陸景書笑出聲,聲音慵懶,“幸好跟來了,不然你的導航用不了,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她嘴角的笑意僵住,梗著脖子硬拗,“怕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

陸景書妥協,不再逗她,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感覺到身側的人猛然僵住,淡淡睨她一眼,“易言,是你說可以讓我更近一步的。”

易言皺了皺鼻尖,好像……的確是她說的話。

見她不反駁,他心情頗好的牽她離開。

他掌心溫熱,指尖勾住她的手指,“酒店住幾樓?”

易言想縮回手,無奈他握的太緊,“十三樓。”

“和藝人同樓層?”他不悅的皺眉。

“嗯,劇組安排的。”

“等會兒我幫你安排房間,來十五樓,清淨一些。”

他是怕娛記經常光顧,會吵到她?

“沒關係的,我睡覺很死的,一般人吵不醒我。”她停住腳步,握住他的手力道緊了幾分,“真的,你不用擔心我。”

陸景書理智清晰的邏輯每次遇上她,總會拐幾個彎,必須從繁雜的思緒中費盡理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易言,我隻是單純的想讓你離我更近一點。”

他們兩個全是在感情中遲鈍的人,如果必須有一個人要越線,那他樂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