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驅邪大法師(3 / 3)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偶爾有一些奇怪的案子,都移交給了都官曹(刑部前身),看得出來這位李大人誌不在此,若是有能力治理一方,將來此人可用。’

鄭福年紀四十有餘,雖然熬夜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高孝瓘不忍他陪著自己熬夜,勸他回去卻又不能。於是與李主書一合計,給他在院內副將休息處安頓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高孝瓘對卷宗裏的奇事有些興趣,詢問之下很快明白,這些大多都是刺探情報的外族探子,以西魏和突厥為主,偶爾還有契丹和庫莫西的探子。這些家夥邊打探情報邊做生意,在北方幹著有機會就搶,沒機會搶則出錢買的勾當。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4章鄭家有小女

雖然二人年紀相差了十歲,卻依舊能談到一處,談論最多的是寒門士子的各種艱辛。

李德林對這位公子知識的淵博感到佩服,天文地理都有著獨到的見解。特別是對於法治與人治闡述了匪夷所思的想法,其中一些法理上的論述,比李悝的《法經》和正在編撰的《北齊律》更加細致,這更讓李德林欽佩不已,也讓他起了想去大內書房博覽群書的念頭。

聊的二人興致盎然,大莊嚴寺的晨鍾敲響,接著城門的開門鼓一齊敲響,雄渾的聲音在這座都城內回蕩,街道上的各種聲音逐漸多了起來。

鄭福已經起來在一旁候著,元小青也揉著眼睛從後堂走了出來。

李德林恭敬的拱手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隻怕公子的這一番高談闊論,在下得用上數年才能完全理解。公子在本司屈居一宿,沒想到收益最大的竟然是在下,如今晨鍾已響,在下記錄完畢之後,公子可隨意離去。”

“那本殿就此告辭。”高孝瓘微微一笑,轉身對鄭福說道:“福伯,有勞前頭帶路。”

東巡城司距離鄭府並不遠,轉過一條大街進入第一個坊間便是,隻是這堪比超級小區的坊,實在是四通八達,而且建築外麵全是圍牆,大多數長的一個模樣。

鄭府倒是不難找,背靠著皇宮的護城河那條大街,一堆富人區裏沒有家丁站崗的就是。

拍響朱紅色的氣派大門,府中青年男子先問一聲,確定是福伯的聲音才快速打開大門,待三人進入後又迅速關閉。

‘還真是防火防盜防皇帝啊,怪不得鄭大人要待在家裏。’

清幽雅致的庭院,寬敞明亮的房屋,幹淨的木質回廊,可比自己承乾殿的小院強多了,若是比喻的話,隻能用山莊一隅和小別墅相比。

“孝瓘見過鄭大人,芸伯母!”

“奴婢小青見過鄭大人,芸夫人!”

“免禮,在家中可稱孝瓘,在外切不可如此,一夜未眠吧,安排客房先去歇息。”

“孝瓘明白鄭大人的苦心,隻是長恭這個名字,嫡母不喜歡。想必皇上也不會介意我自稱如何,頂多就是在公文上顯示一下陛下的威嚴罷了。對鄴城不太熟,勞煩鄭大人給孝瓘講講,越詳盡越好。”

高孝瓘一點也不在乎名字,禮數上倒是做的十足,一直未開口的芸娘對這孩子很滿意。

樓上的垂簾後,秀娘指著高孝瓘悄聲說道:“子歆,那位就是家主給你選的夫婿,看著挺高大且一表人才,這俊俏模樣呀,怕是要迷死多少少女,咱們家的小娘子可得把這夫婿看緊咯,別讓那些狐狸精迷惑住公子。”

鄭子歆一臉羞紅,眼中泛著桃花,仔細看著舉手投足皆瀟灑的未來夫君,輕輕咬著嘴唇點點頭。

秀娘瞧著嬌羞的鄭子歆一樂,故意輕聲調侃道:“看古往今來,那麼多的皇子貴胄,哪一個不是妻妾成群,為了爭寵於一個男子,王妃之間爾虞我詐,甚至於互相中傷,換作是小娘子你,你願意以誰為榜樣哩?”

這個問題有些難,鄭子歆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如今秀娘突然問到自己,感覺有些懵,對呀!該以哪位王妃為榜樣呢?雖說母憑子貴,但做為嫡婦就算沒有兒子,也要捍衛自己的位置不是麼?

鄭子歆一本正經的看著秀娘,認真的低聲說道:“呂雉如何?朝堂能為夫解難排除後顧之憂,雖然有傷天和的一些事確實殘忍了些,子歆可不能如此惡毒,但我子歆不點頭,夫君萬萬不能迎娶其他女子進門。”

瞧著鄭子歆那明亮且閃動光芒的雙眼,秀娘覺得自己是不是玩笑開的有些大?這呂雉可是不得了的女人,隻是最後卻做了那麼多的讓人心驚膽寒的事。

“小娘子為何會提到呂雉?”

“縱觀《史記》之中,權利的旋渦將呂雉與身邊的人都卷的粉碎,在對待一雙兒女上她要強過那生性涼薄的劉邦。好在子歆要嫁之人並非帝王,子歆自然想如母親一般,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隻是母親有父親疼愛,且隻娶母親一房,但子歆所嫁夫君怎可能隻有我一房,縱觀天下貴胄,哪一個不是多房妾室。”

“所以小娘子你隻打算做個好母親?嘻嘻,子歆會變成護崽兒的母雞!”

聽見秀娘的調侃,鄭子歆臉上一片紅霞飛過,害羞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哪有還未出閣的姑娘家都想著生子這事兒,而且還會變成帶著小雞的母雞那樣,誰要對小雞崽下手,肯定會招來瘋狂的反擊。

鄭子歆撅著嘴側目道:“秀娘就會欺負子歆,說的好難聽,不理你啦。”

秀娘很享受的瞧著可愛的鄭子歆,麵若桃花帶著一抹嫣紅的嬌羞,心緒似乎有些不太寧靜,特別是咬唇嗔怪的模樣,美的更是讓女人也為之動心。

秀娘呆呆的看著,輕聲卻似忐忑的問道:“小娘子,會做那種,趕盡殺絕的事來麼?”

鄭子歆一愣,立刻明白秀娘擔心的是什麼,笑著搖頭輕聲答道:“子歆怎麼會做出那種事來?殺人母子可是有傷天和的事,萬萬做不出那種絕情之事。”

秀娘歎了口氣又問:“即便是如戚姬步步緊逼,欲致你於死地也不殺?”

鄭子歆低頭沉默,眼睛裏滿是為難之色,呡嘴蹙眉一臉的糾結之色。似乎她根本無法得到答案,抬頭看著秀娘,眼睛裏滿是糾結不忍。

秀娘難過一笑:“子歆,有時候善良解決不了問題,斬草除根也是逼不得已。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鄭子歆似乎明白了,聖人都說你怎麼對我,我就這麼對待你,以德報怨?開什麼玩笑。自己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將來無非隻是個王妃罷了,怎麼可能出現步步緊逼,一定要致人於死地的境地?

倆個女子在對話之中,確定了未來需要維護的方向,若是高孝瓘知道,肯定得跳腳的罵娘,這位秀娘您是何方神聖?幹嘛要將好好的小美女帶上歪路?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5章初見鄭子歆

午飯時間,高孝瓘見到了自己未過門的媳婦兒。

臻首娥眉,明眸皓齒,唇若含珠,莞爾一笑梨頰微渦,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倒是比那元小青更勝上一絲。隻是年紀實在太過年幼,一張稚嫩的小臉還未完全長開。

不愧是大儒家教導出來的女兒,舉手投足禮數周正,輕言細語處處彰顯著大家閨秀之風範,幾乎是挑不出來一絲瑕疵。

鄭子歆對這位未來夫君也極滿意,畢竟出自帝王家,禮數上也沒有一點點馬虎,沒有因為自己是少女而出現一絲輕怠,自始至終都是以相同的平輩禮應對。

互相紅著臉偷偷多了對方幾眼,二人居然有些臉色微紅。

到了吃飯的時候,後廳裏隻剩下他們四人,鄭元禮與高孝瓘麵對麵坐在一起,芸娘帶著鄭子歆則在稍遠些的側麵,這讓高孝瓘不敢偷偷去瞧鄭子歆,倒是讓鄭子歆將自己瞧了夠。

另一邊的餐廳之中,鄭家的仆人們聚在一處,分桌用著午膳,每人一個小桌子,簡單而樸素的菜式,隻是沒有宮裏那般豐盛。

秀娘緊挨著元小青坐在一起,她對這個女扮男裝的“少年”很感興趣。

雖然她識字不多,卻聽過戲文聽過故事,尋常百姓家沒有妻妾成群,商賈官宦家倒是有,但以正房妻為尊,這些都沒有什麼,太司空見慣的不會是新聞,爆出新聞的都是王侯貴胄家,什麼側室欺負正室,各種手段和奸計啦。正巧自家的小女主人也會嫁入這樣的家庭,作為乳娘一般的秀娘來說,那就不得不上心一些。

越看這位眼如桃花唇紅齒白的宮女,秀娘便越覺得鄭子歆的勝算不高,比相貌吧大致平分秋色,甚至眼前這位年紀還稍長那麼一點,雖然都帶著些許稚氣,但眼前這位就行含苞欲放的花兒,而自家的小女郎卻還是剛長成的花苞兒。

比言行坐立舉止,不愧是宮裏調教出來的,一點點瑕疵也沒有,甚至於還有一種讓秀娘不理解的氣息,在這位少女的舉止中散發出來,那是一種高貴的氣息,不同於一般的奴仆女婢,骨子裏便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氣息,卻又不卑不亢平易近人。

‘很強大,子歆占了家世的優勢,這個婢女年紀上優勢多一點,模樣相貌各有千秋,都是美人胚子,雖然我們家小女郎地位上占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架不住近水樓台先得月呀,王侯貴胄家婢女翻身的故事代代都有,還是先打探一番再說。’

秀娘打定主意,用完午飯後與這位少女來到茶房聊了起來。

“小青姑娘跟在公子身邊多長時間了?公子喜好如何?”

“小青四歲便跟在公子身邊,如今已經有九年光景,公子喜好喝茶讀書,閑暇也愛舞槍弄棒,如今怕是更喜好賺錢多一些,公子乃是胸懷大誌之人。”

秀娘微微點頭,這些得告訴子歆,讓子歆投其所好最好。

“不知道小青姑娘原本家世,為何在宮中?”

元小青微微蹙眉道:“小青不記得了,隻是記得家中出了大變故,之後被當時還是齊王的先皇帶至公子身邊,再後來先皇亡故,小青與公子才進入宮中。”

秀娘知道大變故就是死了很多人,她何嚐不是經曆過那種屍山血海的大變故,那種讓人戰栗的場麵,如今還宛如噩夢一般令人心悸。

“過去的事就別去想了,小青姑娘可不容易,家主也曾經說起過你,你和公子這些年過的都不容易,以後來到鄭家不要將自己當外人,小青與子歆年紀相仿,以後私下裏便以姐妹相稱。”芸娘溫柔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身邊跟著的正是鄭子歆。

秀娘完全無法理解主母的決定,這豈不是將子歆的身份硬生生的降低了麼?那小青不過是一介宮婢,就算是將來公子出閣開府,再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公子將她納入側室,她也不過是普通身份,哪裏能和出自名門世家的子歆相比?

鄭子歆自幼沒有玩伴,遇見年紀長自己兩歲的元小青一見如故,很快聊到了一塊。

秀娘心中一歎,無奈的輕輕搖頭。

‘沒心沒肺的子歆啊,這位“姐姐”可是你的強敵,有道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最難防的就是身邊親近之人。’

芸娘看著二女那無邪的笑容,心中倒是宛如花開一般,看著小青她想起了鄭元禮的話,‘那位小青,不會危及子歆的地位,卻是長恭的助力之一,她與靜德皇後有些淵源,善待之對大家都有好處。’

秀娘這幾天發現,元小青也頗擅長琴棋書畫,甚至在琴、棋、茶藝上比鄭家小女郎要高出一籌。原本計算的優勢也在迅速降低,唯一能讓她欣慰的隻剩下正室這一點優勢。

鄭子歆倒是不計較這些,虛心的向元小青求教,當得知這些都是公子閑暇之餘教授給元小青的時候,她對自己未來的郎君更加崇拜了些。

元小青也發現鄭子歆的長處,那就是她在練習一種拳法和劍術,詢問之下得知,這劍術來自吳越之地,稱之為《青萍劍法》,而拳法則是一種無名之拳,其步態如同踏著梅花卻又暗合七星,以巧製力,力量小的女子練習此拳是再好不過。

饒是元小青聰慧,很快將基本口訣熟記,跟著鄭子歆一板一眼的練習起來。

秀娘總是輕輕搖頭,芸娘笑嘻嘻的看著她,目光總是那麼柔和善良,也讓秀娘罷了為難的心思。

“夫人為何對那婢女如此好?難道夫人未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不可不防啊。”

“秀娘,有些事你以後會懂,侯門之中的那些戲文流言,大部分不可信。有些事不是我們女人能左右的,鄭郎說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子歆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

秀娘有些疑惑:“會變成什麼樣呢?!”

芸娘微微點頭,看著正在練習劍法的兩位少女喃喃答道:“李穆叔並未透露。”

二人一齊沉默,前些日子發生了那件大事之後,李穆叔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位高人能知曉未來,有著神奇的本事,曾經對子歆批過八字,並斷言此女一世榮華。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6章棋局與布局

而在書房之中,對弈的鄭元禮和高孝瓘也在談論李穆叔。

“上次聽二哥說起過李穆叔這個名字,據說是位高人呢,道家倒是出過不少高人,漢代的張道陵就是位奇人,還有許遜和葛玄也是奇人,隻是傳說的有些神乎其神。”

“皇上也不信,所以讓道佛兩家展開辯論,結果是道家輸了,那些道士被迫遁入佛門,不從者皆被殺戮。直至今日,老夫才明白李穆叔那日所言的真正意思。”

鄭元禮有些悲哀,怪不得李穆叔神神道道的說那些話,原來李穆叔是專程在等著自己,第二天一早自己離開,這位老朋友後腳便離開了鄴城,去了誰也不知道的避世之地。

高孝瓘不明白為何皇上對待道家如此暴虐,那天,凡是不願進入佛門的道長都被慘遭殺害,宮門外一地的鮮血,讓好多人嘔吐連連。

鄭元禮憤慨道:“現在我大齊遍地都是佛寺,好多佛寺的產業直逼貴胄王侯,門下更是眾多僧眾和佃農,還有不少看家護院的武僧,儼然國中之國,一些不法之人爭相進入佛門以求庇佑,他們傷天害理之後卻又打著悔過的幌子,避開法理的懲處。更有甚者打著冠冕堂皇的理由,進行著不法淫穢之事,什麼佛門,簡直是藏汙納垢之地。”

高孝瓘一樂:“您老人家都知道,天下人豈能不明白?佛寺很多嗎?”

“豈止是多,簡直是數不勝數,數萬佛寺百萬僧眾應該是有的,三教九流都求佛門庇佑,多少金銀流入這佛寺之中。”

高孝瓘笑眯眯的瞧著鄭元禮說道:“好事啊,這是在下最近聽到最好的一個消息。”

鄭元禮白了一眼這小子,不悅的嗆到:“禮崩樂壞怎麼會是好事?”

高孝瓘神秘兮兮的低聲說道:“養豬!過年再殺掉吃肉。”

鄭元禮不明白,隻是他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愣了半晌才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小子,這小子居然敢這麼想!實在是太大膽,先不說按照如今的發展速度,隻怕潛移默化之中,善男信女會更多,隻怕到時候若有人煽風點火,可就不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而是激起天下人的對抗。

“這樣做,很危險!”鄭元禮淡淡的說道,眼睛看著手中的棋子。

“危險也不得不做,不止得去做,還得徹底一些,謀劃能將風險降到最低,兵法不也講究謀略為上麼。”高孝瓘說的風輕雲淡,言語之中卻有著一股勢在必行的霸氣。

“上次的楮葉做什麼用的?聽說公子給皇上釀製了新的美酒,盛傳其就是清酒。”

“楮葉做的酒曲還沒好呢,給皇上做的也不算清酒,隻是普通米酒提純後的高度酒,一般酒都帶著一絲顏色,那就是雜質和色素,去除掉即可成為好酒。實在去除不掉,那就隔水蒸餾提純酒精,再兌水即可。”

鄭元禮聽了苦笑,酒精是什麼玩意?但是酒裏麵兌水,傻子才買,就算是公子你釀製的酒,也不會有人買。

朝廷很多事情二人並不了解,鄭元禮知道一些,卻不是全部,他的思維停留在表麵。而高孝瓘穿越而來,算是理工男加上半個宅男,自從二十一世紀天朝崛起,幾次大的經濟危機陰謀論都在網上鋪天蓋地的占滿了各個論壇角落,久而久之考慮問題也向著更深層去想。

聊著聊著,話題又回到了北齊滅道這一事件上。

高孝瓘突然發現,高洋並非是那種無腦的皇帝,或者說,他在交鋒之中沒有討到預想的好處,而他的對手也是自己將來要麵對的對手,他在北齊建國這六年裏,都做了什麼,消耗了什麼,又殺了誰,便能明白其中隱秘。

手執棋子一子落下,高孝瓘問道:“鄭大人,高洋為什麼要放棄占領的西魏部分土地?為什麼佛寺遍地開花?”

鄭元禮不滿的瞧了他一眼,低聲說道:“無論在什麼地方,你都要稱呼為皇上或陛下,小心隔牆有耳。那次撤軍確實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說大齊軍所向披靡,滅亡西魏不過是時間問題,即便西魏與突厥勾結聯合攻打我大齊,卻也不是對手,我想,大概是因為皇上覺得西魏是累贅吧。至於佛寺,各朝各代都在扶植,數百年事件,從而有了現在的規模。”

高孝瓘搖頭說道:“不止是陛下扶植吧?魏武帝滅過佛,但僅僅幾年之後再次興起,您說,這是百姓的力量,還是地方豪強的力量?僅憑著百姓吃不飽穿不暖,怕是沒錢興建那些佛寺吧。”

鄭元禮畢竟是個清高的大儒,他對政治不感興趣,換作後世他就是個高級知識分子,讀書寫字做文章,以流芳百世的傳世作品為目標。對於民生僅僅是在作品裏反應一些,曾經他也有想涉及官場,隻是不願與那些人同流合汙。久而久之,習慣了閑雲野鶴般,便對那些世俗視而不見。視而不見卻不代表不知道,這小子的話裏有話!

鄭元禮想了想答道:“陛下扶植是一方麵,曆朝曆代都進行扶植,宣揚一些天命所歸,今世鋪路架橋做牛做馬,好乞求來世投個好人家,慈悲安忍就是其宣揚的核心。隻可惜啊,他們並未在眾生平等上做文章,隻拿上輩子造孽這輩子還,這輩子散空家財下輩子得好報來做文章。”

高孝瓘笑著接茬:“所以,這樣的理論讓老百姓做順民,安心的接受被屠戮的命運,而那些地方豪強也明白其中道理,不遺餘力的推動佛寺的發展,再將自己的產業混進其中,一方麵欺騙百姓,一方麵欺騙朝廷,讓朝廷的稅賦越來越少。而對付兩家,不如對付一家,讓兩邊互相揭底小心應付朝廷這個裁判,不如隻養一家,讓他減少防備,看來皇上在做和我想的一樣的事。”

“公子此言何以見得?”

鄭元禮有些不明白,那個昏君居然有腦子做這種事?以前皇家可依靠道家方士做了不少事。不過,現在朝廷很多事都是楊愔在暗中策劃,自攻打西魏撤軍以來,皇上就好像換了個人一般。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7章棋盤在心中

高孝瓘隻是笑笑卻不正麵回答,一副“你懂得”樣子,話鋒卻又一轉,問到了問題的核心之處。

“皇上南征北戰,一些我父親的舊部和前朝舊部,二者皆有的都死的差不多了吧?大齊還有些什麼勢力?”

鄭元禮對軍事上並不太懂,高孝瓘這麼一說,他倒是想了起來,果然是這樣。以前在高澄府中見過的一些將軍,除了效忠高家的老人外,凡是有點嫌隙的似乎都陣亡在沙場,要麼就是被賜死。這些倒是沒什麼,排除異己嘛。

“勢力倒是不少,一些甚至毫無損傷,都是地方的部曲(注:私人武裝),數量上不算很多且戰鬥力無法與朝廷兵馬相比。最大的有四家,其他的算是二流三流世家,多的可集中上萬部曲佃農,少的也有上千。烏合之眾罷了,就憑你渤海高家隨便一支,都能將其剿滅。”

高孝瓘收斂笑容點頭道:“這麼說來,皇上是看到了這些才從西魏撤軍,皇上的幾個叔叔輩手裏的兵權經過五年才收回一支,還有兩支在外。世家手裏的奴仆部曲若是全部加起來,怕不少於六萬吧,甚至多達十萬,還有不入流的地主豪強,以及隱世的大世家,這些加起來隻怕不下於十五萬之眾,我大齊一共才多少兵馬?二十五萬大軍對不對?若是再加上西魏的幾大世家,地方豪強地主武裝部曲,隻要有個火星,那恐怕是烽火燎原一般。”

鄭元禮眉頭慢慢擠到了一起,確實如公子說的那樣,這孩子真的隻有十五歲麼?他甚至比他的父親高澄看的更遠,理解問題也更透徹,其心智已然如妖一般。

鄭元禮試探的問道:“公子可有解決辦法?”

高孝瓘搖頭道:“有,眾生平等,不再有賤民高低之分。”

鄭元禮緊皺眉頭道:“再無士農工商?宣揚佛理中那被虛妄曲解的平等?天下會大亂的,玩火自焚知道不知道?那些門閥士族,豪強地主就不會答應。”

高孝瓘點頭道:“那就一起玩,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鄭元禮懵逼了,心中驚濤駭浪般的心思逐漸被抑製。

‘你小子又要剝除世家的羽翼,還想人家自願,開什麼玩笑?誰是傻子才自斷雙臂。利益是什麼?難道你小子有足夠大的利益誘惑這些頑固的世家?誰不知道百年帝國千年世家,他們憑什麼跟你綁到一塊?誰又能保證這些世家不會綁在一起對付你?’

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顯然不會再給自己答案,或許這小子還在謀劃,也或許他知道很難,如何推動下去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但鄭元禮相信,這孩子肯定明白其中的艱難之處,稍一不慎就是萬劫不複,還可能斷送掉他的性命,甚至整個大齊的天下。

“鄭大人,您輸了!”高孝瓘一子落定。

“唔,老夫確實輸了。”鄭元禮看著棋盤,那一子正好是個劫材,自己隻能跟著應一手,但無論是應到何處,自己都將無法挽回。

各自撿起棋子,對弈了半天腿腳有些麻,正好也到了午膳時間,高孝瓘還打算下午再出去轉轉。吃過午膳之後,一家人坐到了一處。

乖巧的鄭子歆低著頭含羞道:“公子,父親,請用茶!”

高孝瓘笑眯眯的看著鄭子歆打趣道:“應該先請父親!”

鄭元禮眯著雙眼,似乎很享用這一語雙關的話,芸娘也在掩口輕笑,看著滿臉羞紅的子歆,顯得很滿意。

秀娘瞥了一眼小青,眼神裏滿是得意,似乎在說‘公子這是委婉的稱呼家主為父親!’

元小青嗤嗤偷笑鼓勵道:“雖然公子是客且身份尊貴,但在鄭府之中,顯然身份最尊貴的非鄭大人和芸伯母為最,公子也不過是女婿,所以公子所言並無錯。”

鄭子歆臉更紅了一些,嬌羞的想逃卻又無處可逃,隻能嗔怪的掃視一眼,偷偷的瞧一眼自己的未來夫君,這個始作俑者,卻發現他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瞬間又往臉上增加了一抹紅霞,直感覺發燙。

鄭元禮笑著打岔道:“最近幾日都是福伯在陪你逛街,但聽說你都是逛的商鋪,怎麼對生意有些興趣?”

高孝瓘點點頭道:“看過一些,心裏倒是有了些想法,除了釀酒之外,還發現琉璃是個賺錢的行當,但在下不打算參與其中,在下打算燒製玻璃。”

“哦?怪不得你還在問鄭福租一間小院的價錢,是為了充當作坊?老夫還以為你是打算住呢,若是要在城裏尋落腳之處,老夫府上還是有空的屋子,很多。”

“作坊要買,一來方便,二來是保密,搞技術壟斷才能賺到錢。不知道一般的民居小院什麼價格?昨日問過福伯,福伯也不清楚價格。”

鄭元禮知道,就算一般人想買恐怕也買不起房子,自然賣房子的主家也不會和人談起價格,更別說是一般的家仆,買房子自然也看人。

“三進的院子大概價值百萬錢,折合銀子千兩以上,小一些的也便宜些,但少有人願意去賣,更不用說是民居那種九開間的小院,有價無市五人售賣。”

高孝瓘想了想,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遞給鄭元禮道:“這塊玉佩高湛說值千兩以上,您看值不值?若是可能的話,換一套房子來充當工坊,最好就近且容易救火的,磚石建築為佳。不是磚石建築也沒關係,到時候拆除一部分即可。”

鄭元禮結果那塊精美的玉佩,確實是難得之物,心中思忖:這就是高湛輸掉的那塊玉佩?怪不得二人水火不容,不過高湛居然輸了,而且還不敢賴賬,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吧,老夫去找人鑒別一下此物價值,若是真如高湛所言,那換一套房屋定然沒有問題。隻是,你是如何從高湛手中得到此玉的?”

“比武贏的,此事有勞鄭大人了。”高孝瓘輕描淡寫的說著,顯然不想細說那日之事,也是為了免得鄭元禮說自己,畢竟將高湛打暈的事大家都沒傳揚出去。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8章應召回皇宮

下午還未出門,宮裏的公公來到了鄭家,將高孝瓘的計劃全給打亂了,再說也沒有什麼好逛的,大概要做什麼他已經了然於胸,逛街隻不過是熟悉一下鄴都城。

出宮不過三天時間,宮裏竟然派了人傳太後懿旨,這是讓大家都沒有想到的。而且很簡單的隻有一句話,“四公子立刻回宮見太後。”

簡單的辭別了鄭府一家,高孝瓘帶著元小青趕往皇宮,顧不得領略都城的繁華,跟隨傳旨的公公回到宮裏。

馬車上的公公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隻說讓辦差,也隻給了這句話。

高孝瓘讓辦差的公公好好琢磨,得到答案是‘宮裏最近一切正常。’

進了宮門再往前就是止車門,意外遇見了尉相願一行,二人對視卻未說話,僅僅是相互友好一笑。

本欲先經廣陽門回小院,卻被公公告知:“公子需先見太後,婢女也得去。”

一行隻得直奔鳳陽門,來到宣訓宮太後的住處。

元小青本想再外候著,相合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說道:“進去罷,太後還等著呢!”

“高長恭覲見!”隨著相合一聲高喊,二人隻能進入宣訓宮。

“孫兒高長恭叩見太後奶奶千歲,千千歲。”

“起來罷,外麵可好玩兒?”婁太後輕輕抬手,平淡如水的聲音讓人捉摸不透。

“好玩,外麵挺熱鬧的,商鋪林立且琳琅滿目,就是未達到孫兒想象中的那般繁華。”

“哦?想象之中應該如何?”

“接踵摩肩人頭攢動,華燈初上也應不減才是真的繁華。”

婁太後挑眉問道:“所以這便是你犯了夜禁的理由?”

高孝瓘尷尬一笑道:“孫兒不是故意的,隻是第一次出宮,尋不到回來的路,迷失了方向才犯了夜禁,奶奶您知道這外麵的路都和一個媽生的一樣,也沒有個路牌路標。”

婁太後麵露慍色:“若是再沙場之上,我大齊軍被你如此迷失方向,還有沒有生還可能?”

高孝瓘跪地匍匐:“請太後奶奶責罰。”

“半年內,不許出宮。去靖德宮看看你嫡母,自從你犯了夜禁的消息傳來,仲華可是來了哀家這裏好幾次。”婁太後又看看一身男裝的元小青,臉上有些不悅道:“穿成這樣成何體統,罷了,都下去吧。相合,承乾殿的人少了點,讓穆梓跟著長恭。”

“孫兒告退,太後奶奶千歲千千歲!”

“……”

高孝瓘看著相合,他身邊領來的小太監年紀也不過十歲的樣子,據說是罪臣的家眷,看起來有些老實木訥,但有著一雙靈動的眼睛,應該是很聰明的孩子。

離開了宣訓宮,三人頂著日頭慢慢走著,元小青提防的瞧著小太監,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上次木人事件之後,她對小太監就沒什麼好感,還有些懷疑,這個小家夥是太後派來監視公子的。

元小青斜眼瞅著穆梓問道:“你是不是來監視我們的?”

“……”

穆梓心中一驚,畢竟他還是個小孩子,而且之前被駱提婆欺騙過一次,相合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在送他過來之前曾經交代他,好好伺候四公子,公子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要記得並每月向他彙報一次。

元小青麵色不善的嚇唬道:“默認了就是監視唄,是不是要定期彙報?向太後彙報嗎?”

高孝瓘微微一笑:“現在有了伴了就別嚇唬這孩子,以後你帶著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都要說清楚,記得讓司膳司多送一份。”

元小青臉色一變,笑盈盈的點點頭應道:“嗯,公子放心,你叫穆梓對吧,我告訴你哦,宮裏就數我們公子最沒勢力,但是好多人都欺負公子,以長廣王高湛為首,還有博陵王那個幫凶,還有……”

穆梓心道:怪不得那日駱提婆讓我放那隻小木盒,他的親娘就在長廣王府,眼前這位四公子的敵人不少啊,難道這位四公子很壞嗎?若是人善怎麼會被所有人不喜歡?要麼就是喜歡告密的家夥。

元小青突然問道:“你們內廷有沒有和你相仿的小太監?長的瘦瘦小小且發色帶著些許黃色,個頭比你稍微矮上一點點。還有,看著有些賊眉鼠眼的樣。”

穆梓心中一驚,臉色明顯不悅,他知道元小青說的是駱提婆,雖然她描繪的並不準確,那家夥並非賊眉鼠眼,細長的丹鳳眼反而看起來比較清秀,隻是此人確實很惡毒,差點毒死自己。在相大總管的詢問之下他都沒有出賣駱提婆,現在自然也不會出賣他,但是與駱提婆七年的交情,也就到此為止。

穆梓輕輕搖頭道:“內廷太監眾多,在下也不知道宮娥姐姐說的是誰。”

他的表情還是被心細如發的元小青捕捉到,也讓元小青有了一點點懷疑,自己說的那個小太監,此子一定認識,就算不認識也有對的上號的人,說不定這家夥來到承乾殿還另有目的。

高孝瓘一拍巴掌:“今兒晚膳恐怕得在母後這裏用啦,晚上不用你們倆洗碗,對了,晚上回去了好好瞧瞧,指不定誰又在我的院裏藏了什麼東西。”

雖然是句玩笑話,但小青卻當真了,攥著小粉拳咬牙切齒道:“就知道欺負陷害公子,我呸!穆梓你也得小心謹慎,若是公子被陷害,你我都逃不了挨罰,挨板子都是輕的。”

穆梓一愣,這算什麼事?

轉眼來到了靖德宮,太監宮女們疑惑的瞧著元小青,這位公子怎麼看著麵熟,卻想不起來如何稱呼?

靜德皇後聽見通稟,剛著急起身就看見高孝瓘大禮叩拜。

“兒臣叩見嫡母皇後千歲千千歲!”

“奴婢元小青叩見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靜德皇後擺擺手,急忙上前說道:“都起來,孝瓘,你這幾天怎麼出宮啦?怎麼會被關進巡城司?來讓嫡母看看瘦了沒?”

高孝瓘低頭看著嫡母咧嘴笑道:“隻是貪玩出去轉轉,那天晚上迷了路,被帶進了巡城司衙門,倒是結識了個不錯的小吏。這幾天都在鄭大人家做客,倒是每日聽大人的教誨,聽到了不少見聞,也還長了些見識。”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9章小青的身世

靜德皇後望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高孝瓘,曾經他還是那麼的小,這一轉眼都長的這麼高,再長高一些,會和他父親一樣吧!

被高孝瓘攙扶著手,靜德皇後欣慰的笑容裏滿是幸福,“你也不怕打攪鄭大人,有沒有看見鄭家的小娘子?可還中意那孩子?為娘還是在她很小的時候見過她,天生的美人胚子,倒是和咱們孝瓘般配!”

高孝瓘聞言臉上一紅道:“嫡母取笑孩兒,孩兒倒是見過子歆,知書達理極有修養,但還隻是個孩子罷了。再說,孩兒也年齡尚幼,並未想過兒女之事。”

靜德皇後裝作不悅道:“曆代規矩都是男子十五當娶,女子十三當嫁,你都十五歲了,那小女郎今年十一,兩年之後也該為你們完婚。”

話說到這裏,靜德皇後好像想起了什麼,環視一周將目光落在元小青的臉上,仔細瞧了瞧繼續說道:“倒是完婚之前,需找個陪房丫頭先與你同寢,算是先收一房妾室。你叫什麼名字?”

元小青紅著臉答道:“奴婢元小青。”

靜德皇後的臉色有些變化,走上前兩步問道:“你是自幼便與孝瓘一起長大的那個小青?你過來,哀家好好看看你。”

元小青不知所以,卻遵從的走上前來。

靜德皇後麵帶淒然,眼角流淌兩行清淚,這讓元小青一時間不大明白,至少怔怔的看著這位皇後娘娘,又不少出言安慰。

“你們都下去吧,孝瓘和小青留下,嫡母要告訴你們倆一些事情。”

當殿中隻餘下三人,靜德皇後緩緩開口說道:“此事不得不講給小青聽,而且,哀家也希望孝瓘以後能好好護著小青。”

故事是在高澄還是齊王的時候,孝武帝逃離鄴城投奔長安的宇文泰,並另立朝廷與東魏對峙。而留在鄴城的晉王元瑾(孝武帝的孫子,西魏文帝的次子),與荀濟密謀對付齊王高澄,事情敗露而被關在金庸城,最終獨留下一女,其餘盡數被誅殺。

很簡短的故事,但高孝瓘卻從中看到了血腥與殘酷,不用說的那麼明白,那位唯一留下的小姑娘就是元小青。

元小青不知所措,自己背負這巨大的仇恨,但那個人已經死了,他的兒子卻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是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人。究竟該怎麼麵對這滅族之仇?一家六十餘口如今就剩自己一人。

沉默的似乎空氣都凝固了下來,最終還是靜德皇後打破了沉默。

“苦命的孩子,你該稱呼哀家為姑姑,姑姑一定會讓你回到元家府邸,去除這奴婢身份。”

元小青未曾想到自己還有親人,不禁淚流滿麵哽咽道:“姑姑!”

看著二人抱頭垂淚,高孝瓘突然想到了什麼,沉聲說道:“不能讓小青離開皇宮去元家,高洋喪心病狂,早晚元家還有劫難。”

聽見高洋的名字,靜德皇後的臉陰沉的就像暴雨前的天空。憑著高洋的喪心病狂,他確實能做得出這種事來。若是元家遭難,僅存的元家人便真的一個不剩。

元小青輕輕搖頭抹淚道:“小青也不想離開……”

靜德皇後一愣,見到元小青臉上的紅暈,瞬間明白了什麼,瞧了一眼高孝瓘說道:“你不想她走,她也不像走,至少得去除她的奴籍,至於恢複身份……”

高孝瓘點點頭道:“小青的身份暫時不著急,將來孩兒自會處理,隻是要暫時委屈小青。”

靜德皇後的想法很簡單,小青是晉王元瑾的女兒,隻是現在大魏已經不複存在,不要那爵位也罷,但是元家的血脈不可與人為奴,去除她的奴籍讓她跟著孝瓘最好,最好是當做那侍寢的婢女,如此一來可以名正言順的去除奴籍,甚至可以等到孝瓘封王之後成為側妃。一邊是自己的侄女,一邊是自己的庶子,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親上加親豈不是正好不過。

拿定主意之後,靜德皇後笑眯眯的瞧著眼前這個水靈靈的丫頭說道:“姑姑與你說件事,若是你同意呢,哀家就給你做主了。”

元小青自然聰明伶俐,已經想到了是什麼,當看見靜德皇後眼睛瞟向公子,更加肯定了是那件事,紅著臉喃喃低語:“姑姑請說。”

靜德皇後一樂:“哀家就讓小青你給孝瓘做側室,雖然委屈你了,但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你不願意,姑姑再給你尋個好郎君,如何?”

高孝瓘心中暗樂,這就是在古代的好處啊,簡直就是妙不可言,三妻四妾後宮如雲,一個字“爽”,非得再加一個字的話,那就是“很爽”。哥還用帶什麼狗奴才,還用去調戲什麼良家婦女啊,現在就是過著紈絝子弟的生活嘛!

元小青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似得,聲音更是如同蚊蠅一般:“嗯,全憑姑姑做主。”

靜德皇後點點頭,繼續說道:“那哀家就下一道懿旨,孝瓘,筆墨伺候著。”

高孝瓘故作驚訝的笑道:“皇後娘娘,您怎麼不問問我的意見?”

“你有什麼意見呐?”靜德皇後鄙夷的瞧著他,心忖道:明明那麼開心,裝什麼大尾巴狼,哀家看你高興還來不及,你還有意見?

“太小!”高孝瓘想說年紀太小。

“呃!是小了點,不過會長大的,你的意思是嫌棄咯?那就罷了……”靜德皇後瞧了一眼小青,胸部確實是小,畢竟還未成長嘛,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啊?不嫌棄,我等著。”高孝瓘連忙改口。

元小青氣的一會兒怒,一會兒又羞澀不已,總之就是又羞又怒,又害怕皇後娘娘突然改口,總之很是著急,著急四公子亂說話。

靜德皇後微微一笑:“哀家當年嫁給你父親的時候,還沒小青這麼大呢,還不是一樣有了孝琬,還有你們的倆個妹妹。”

高孝瓘鋪好宣紙,飛快的研墨,看著嫡母寫下賜婚的懿旨,並蓋上皇後的大印。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0章太後的妥協

接過賜婚的懿旨,其上清楚的寫著,賜小青為第四子高長恭側室。

靜德皇後說道:“孝瓘,你這就拿著哀家的懿旨,去內廷消了小青的奴籍,以後小青也不再歸宮裏管,你若離開宮裏有了府邸,小青也能同去。”

高孝瓘笑眯眯的點頭:“唉,孩兒這就去辦。”

其實這種側室根本無需有懿旨,出於給元小青抬籍的需要,靜德皇後必須找一個合理的借口,高孝瓘身份尊貴乃皇子,側室自然得配得上他才行,至少得是個良家,但也沒那麼嚴格的講究,什麼身份還不是一紙文書的事麼。

辦那事隻要有了懿旨,分分鍾都能搞定的事,高孝瓘得意的跑了一圈,重新改了元小青的身份,內廷給出具了文書,證明元小青已經去除了奴籍,並不再屬於內廷管理。

但還有個麻煩的事,宮女本歸內廷管,但現在懿旨上寫的明明白白,既然奉旨嫁入皇家,那麼自然得抬籍,宗室姻親歸屬宗正寺管。宗正寺乃是專門管理皇家宗親,以及外戚的譜牒,理所當然也管還是皇室宗親的高孝瓘。

高孝瓘拿到內廷文書,立刻往宗正寺趕去,好在宗正寺就是宮內,距離不算太遠。

宗正寺卿正是剛從北方修葺長城而歸的堂叔高睿,雖然隻是暫代宗正寺卿的職務,見到高孝瓘所呈遞上來的文書,非常爽快的給錄入了譜牒。

宗正寺裏的寺承是宦官,這種錄入族譜玉牒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太後皇上下令,自然按規矩錄入就是,但先皇皇後的懿旨,又是宮中罪奴的奴籍,而且其姓氏又是那麼的敏感,一下子野雞變鳳凰,這就得留心一下。

於是,那位寺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宗正寺,與其心腹耳語幾句,那心腹宦官直奔內殿。

看著元小青的名字記錄在黃色封麵的小冊子上,一旁注明了抬籍理由和日期,高孝瓘才拜別族叔,興奮的離開了宗正寺。

宣訓宮內……

婁太後看著跪拜在地的那官員問道:“此事還有誰知道?”

“凡是經手之人,都知道。”

“哀家問的是太極殿。”

“微臣並未去太極殿,寺承隻是讓微臣來稟告太後娘娘。”

婁太後淡淡的說道:“哀家知道了,就按靜德皇後的懿旨去辦,都下去吧。”

當宣訓殿內隻剩下婁太後和相合時,婁太後的臉色更加陰沉,低聲說道:“相合,但凡知道此事的,讓他們不要亂嚼舌頭,都給哀家將此事爛在肚子裏。”

相合點頭,欲離開的時候卻又轉身過來低聲問道:“那元家的小丫頭,是不是?”

婁太後輕輕搖頭:“留著罷,若是沒了,長恭會傷心的。”

“奴才這就去辦!”相合躬身退出門外。

往事一幕幕浮現,那一年的高家多災多難,太祖離世子嗣尚幼,以前的部將反叛,唯一能依靠的長子東征西討,好容易才平定下來。針對高家唯一頂梁柱的刺殺也是層出不窮,前有晉王元瑾,之後有奴仆蘭京。長子高澄遇刺身亡的消息傳來,婁太後覺得天都要塌了,還好高家還是挺了下來。

看見元小青她並未在意,當聽見宗正寺的稟告之後,婁太後想起了那些往事,這讓她心裏很不舒服。不知道是元瑾付出了什麼代價,又或者是高澄的良心發現,居然留下了這丫頭的性命,還給小四當了陪伴丫鬟。

婁太後自言自語:“長恭護著那丫頭,那丫頭也護著長恭,想必是元仲華體恤自己的族人,又體恤自己的孩子,於是順水推舟的將那元家丫頭納入長恭的側室,如此也好,哀家就如了她的意吧。”

“靜德皇後駕到!”門外傳來高唱聲,遠遠的看著靜德皇後,身邊跟著幾位侍女,其中便有那個元小青。

“太後千歲千千歲!”

一陣萬福禮之後,太後笑著擺擺手,讓靜德皇後一行起來。

靜德皇後低眉順眼的說道:“孩兒今兒有事要向太後稟告,還請太後勿怪孩兒自作主張。”

婁太後自然知道是什麼事,微微一笑道:“無妨,哀家知道仲華你一向有分寸,什麼事說來聽聽。”

靜德皇後輕笑道:“是孝瓘的喜事,孩兒琢磨著孝瓘也不小了,再過兩年正式迎娶鄭大人的獨女之前,是不是也該預先知道一些,所以孩兒就自作主張的將他身邊的宮娥,許給孝瓘做側室,若是有個一兒半女更好。”

婁昭君聽得出來,元仲華叫著高孝瓘的本名,未曾一次叫他高長恭,那是對皇上改了他孩子的名字不滿。鑒於高洋幹的混賬事,或許這便是元仲華的抗爭,作為母親,一邊是自己的次子,一邊是自己的長媳,婁昭君覺得心裏有些苦澀。

婁太後欣喜道:“仲華,你做的很好,是這個婢女吧?嗯好,雖然隻是側室,也不能過於隨便,還是讓太常寺擬個好日子,這個啊馬虎不得!哀家親自去過問一下,選定了日子再知會宮內各司,隻是長恭這孩子沒有爵位,一切隻能從簡。”

“小青還不多謝太後。”靜德皇後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婁太後似乎根本忘記了元小青的出身一樣,又或者是根本不在乎那些。

“奴婢叩謝太後千歲!”

“傳太常寺太史令來見哀家!”說罷,婁太後笑眯眯的瞧著跪拜的元小青,招手柔聲說道:“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元小青乖巧的走到跟前,被太後前前後後的瞧著,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瞧著,臨了還被摸了一把小腹,又捏了一把臀部。

“嗯好,挺結實能生養!”聽見太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小青的臉瞬間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

婁昭君滿意的表情都洋溢在臉上,宣訓殿內的氣氛沒有一絲不快,元小青順理成章的被靜德皇後看中,又被婁太後看中,隻等確定了日子,就能名正言順的成為高家的一份子,但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小青的身份,自現在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1章太後的底線

靜德皇後隻字未提元小青的身份,似乎打算就這樣瞞天過海,這種事如何能瞞得過婁太後?無非是先將生米做成熟飯,等婁太後發覺的時候木已成舟。

婁昭君知道元仲華在想什麼,若是高家有元氏血脈倒也沒什麼,總之不是漢人就行,相反元氏出自拓跋氏,論血脈乃鮮卑之首。

與漢家血脈不同的是,鮮卑以母係為尊。

但元小青不同,她是大魏宗室之後,婁昭君不會讓元小青的身份恢複,但也不會將她扶正,畢竟還有鄭元禮的女兒,那才是高長恭真正的正室夫人。

相合倒是很巧合的與太史令一起到了宣訓宮。

“老奴幸不辱命,將太後娘娘吩咐的事,已經辦的妥妥帖帖。”

“下官太常寺太史令,叩見太後千歲千千歲!不知太後宣下官來,所為何事?”

婁太後笑眯眯的柔聲說道:“哀家召太史令大人來呢,是為了我那四孫兒高長恭納妾的喜事,你們太常寺給算算日子,一定要是個好日子,得旺我那孫兒,時間上不著急,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太史令哪裏明白太後的意思,好日子推一推不就有了麼,合適嫁娶的黃道吉日雖說不多,但一個月一兩天還是有的,這暗示還不夠多啊。

“臣下鬥膽相問,四公子納妾而非娶妻,不知是哪家的閨秀,勞煩太後給個八字。”

“靜德皇後可有小青的生辰八字?給太史令大人推算。”婁太後和顏悅色的看向太史令說道:“太史令大人可得為哀家這孫兒推個好日子,一定要好,時間上可以斟酌。”

元小青感激的無以複加,太後為了四公子好,居然再三強調。

靜德皇後元仲華心中咯噔一下,原以為太後什麼都不知道,原來是什麼都知道,但先前的話語也表明,太後同意了讓元小青脫離奴籍並錄入宗牒,但現在恐怕就是警告,凡事有一條底線,這條底線也是到此為止。

這些對靜德皇後來說已經足夠,隻要自己的親人不為奴就行,至於身份,會隨著孝瓘這孩子的出息水漲船高。

接過皇後娘娘遞來的八字,元小青的名字赫然在目,太史令明白了太後的意思,兩次強調時間上不要著急,自己就算再愚笨也會聽出些許弦外之音。

太史令畢恭畢敬拱手說道:“太後娘娘,靜德皇後娘娘,臣下覺得,應該再加上鄭氏的八字一起算才是最好,單獨推算都會有些差強人意,還請太後娘娘,靜德皇後娘娘示下。”

‘如此甚好,太後拿個主意便是,孩兒聽太後的意思。’

‘既然如此,哀家就給長恭那孩子做主。’

太後婁昭君與靜德皇後元仲華互相笑著對視一眼,互相看出對方眼裏的意思。

“太史令大人就依著你的意思,哀家這個孫兒很是不易,不可薄待了他。”

太史令似乎早有準備,掐指一算道:“二人相合的日子不少,今年明年皆有,但合三人的黃道吉日,唯有後年開春以後。”

婁太後看著靜德皇後低語道:“仲華,後年開春以後,你看……”

靜德皇後心裏非常清楚,婁太後似乎很滿意這個時間,到時候鄭子歆也是十三歲,這個時間正是以前早已定好的日子。太後此舉就意味著,元小青的位置和身份不能淩駕於鄭子歆之上,否則另外安排日子就行,太史令不會沒有其他的備選方案。

靜德皇後微笑道:“太後娘娘做主便是,相信太後也是為了孩子們好。”

婁太後很滿意的看著太史令說道:“既然大人推算無誤,那就按這個日子,給三個孩子一起辦吧!”

太史令有些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靜德皇後本為元氏族人,若是沒有記錯,這位元小青應該是晉王元瑾之後,西魏文昭帝元寶炬的親孫女,西魏恭帝元廓的親侄女,身為北魏舊臣自然明白其中的來龍去脈,對此有些同情。

“太後娘娘,靜德皇後娘娘,如今已經入冬,後年開春也僅僅十幾個月時間,臣下還是覺得早做準備的好。若是沒有吩咐,臣下就此告退。”

屏退了太史令,太後微微笑道:“元小青這孩子有些害羞呢,哀家如此安排也是為了我那孫兒,先就這麼定下了,給小青這孩子入籍,再賞賜你銀鋌千兩,布帛五百,宮中行走。若是長恭欺負你,你就來奶奶這兒來,奶奶給你做主。”

“奴婢元小青叩謝太後奶奶恩典,太後千歲千千歲。”

元小青乖巧的再次叩拜謝恩,這事態已經發展的超過了她的想象,以後就能名正言順的跟著公子,至於其他那些,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靜德皇後笑著,麵露欣喜與滿意。心底卻在歎息,恐怕真要到了大喜的日子,孝瓘隻能與鄭氏在一起享受那洞房花燭,而自己的侄女小青卻隻能獨自而眠,那份苦楚也隻有她自個兒知道。好在太後刁難之後還有補償,若非是孝瓘願意,若非太後法外開恩,元小青這一輩子,就隻能在這宮裏為奴為婢哪裏都去不了。

得了賞賜,靜德皇後與元小青跪拜後離開宣訓宮,身後的宮女太監們捧著賞賜之物,羨慕的跟在二人身後。

宣訓宮內,婁太後在相合耳邊吩咐道:“相信元家翻不起什麼風浪,但是要提防那婢女與靖德宮走的太近,畢竟無論是我大齊還是西魏,都有很多念舊的老臣,他們對前朝元氏魏國還有些感情。”

相合安慰道:“太後過慮了,您是鮮卑大首領,大齊鮮卑貴族無不是以您為尊,再說皇後和那元小青也是高家的媳婦,您不是對身邊的元氏(段韶妻子)從不懷疑嗎!若是太後您擔憂靜德皇後與元氏一族暗中往來,老奴盯著便是。”

婁太後閉目不語,元氏一脈宗室一族,西魏已經被宇文家族控製住,而如今北齊卻留下其宗室一脈六七百口,雖然影響力有所下降,但他們必定是前魏皇族,一不小心一呼百應也不是不可能。

‘皇兒,你會怎麼做呢?’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2章南邊的消息

高孝瓘倒是先回來一步,但靖德宮的宮娥告知,皇後娘娘讓他等著。

茶都喝了好幾壺,實在不想再喝的時候,靜德皇後帶著元小青開心的回來了,而且還是滿載而歸。

“孩兒參見母後千歲千千歲。”

靜德皇後高興的說道:“平身,孝瓘啊,這些都是太後賞賜給你們的,不過,你們的典禮要推遲到後年春後,在此期間最好不要同房。”

元小青一聽,瞬間一片紅暈直刷到脖子根,雖然她還什麼都不懂,但本能覺得那是件羞羞的,不可告人的,非常讓人難為情的事兒。

高孝瓘正巴之不得,對於他來說元小青還是個孩子,自己萬萬做不出那種禽獸的事來,那可是摧殘未來的花朵,對正在長身體的自己和小青都不好。若是個禦姐,當然不能不如禽獸。

“孩兒自然懂得,自不會做出那種禽獸般的事。”

靜德皇後掩嘴偷笑,但似乎哪裏不對勁,卻又沒覺得哪裏不對勁,不知不覺自己的臉上也微微一紅。

高孝瓘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那不是告訴嫡母,自己對那事兒輕車熟路,但自己現在才十五歲,不過是個一清二白童子雛兒。正琢磨著編個謊話瞞過去,卻沒見靜德皇後繼續開口,不經意一瞥看見嫡母的臉色,還以為被發現了呢。

“那個,總之孩兒謹記母後教導……”

靜德皇後笑嘻嘻的調侃道:“好啦,那個什麼你不用擔心,到時候自然有宮中的女官指導,嘻嘻……”

“唉……指導?!!”

高孝瓘聽明白了,圍觀?我去,那不是破壞氣氛麼?

小青一愣,臉更紅了,跟燒紅的烙鐵一樣隻差冒煙。

靜德皇後看著倆個小家夥,實在太有趣太好玩兒,決定不再逗他們倆個,再說那樣的話題實在是不好開口在孩子麵前說,等到那一天讓女官們去解決吧,回想當初自己也是……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真的好羞澀。

如今換了身份,元小青自然是得有一席之地,得以與靜德皇後一同用膳。

整個大殿之中就剩下三人,靜德皇後突然開口問道:“最近南邊在用兵,據說在調集糧草,看樣子準備和梁國開戰。”

‘北齊攻梁之戰嗎?記得是北齊慘敗,南梁陳霸先奠定了稱霸的基礎,那不久以後他就會廢掉梁朝皇帝,改朝換代稱帝為陳朝。玉體橫陳的北齊馮小憐,禍水誤國的南陳張麗華,極富想象力的一句成語就發生在這個時代,讓人不得不遐想連篇。’

高孝瓘想到一出是一出,笑著信口開河道:“數萬大齊軍還能剩下多少?十之二三?看樣子南梁要改朝換代啦,陳霸先不失為一任好皇帝,可惜子孫後代不爭氣。陳朝倒是和咱們大齊有一拚,都是些不用腦子的窩囊廢。”

靜德皇後驚得壓低聲音嗬斥道:“孝瓘,不可胡言亂語,此話切不可再說。”

‘真不該對這孩子提起這些,幸虧是在靖德宮,若是被外人聽見那還得了?這孩子怎麼知道陳霸先的?皇子們都在畫家演武場,按理說知道敵國大將的名諱並不稀奇,但陳朝又是什麼?這孩子癔症又犯了不成?’

元小青卻對公子深信不疑,驚訝的壓低聲音問道:“南邊也要造反呀?那什麼……”

“你們倆都給哀家閉嘴,都不許再說了。”

靜德皇後難得的板著臉再次嗬斥,她知道,若是隔牆有耳,這些話落入太後或者皇上的耳朵裏,高孝瓘都不會被人待見,甚至會挨上一頓板子,更有可能將不再受太後待見。

元小青似被驚嚇一般,低著頭斯斯文文的吃著東西。

高孝瓘擠眉弄眼做著鬼臉,讓不經意抬頭的元小青看見,不禁“噗嗤”一樂。

靜德皇後無奈的瞧著倆個小家夥,看他們倆裝作一本正經,就像躲避先生目光的學生一樣,自個兒也被逗的一樂。

“好了,為娘也不是要責罵你們,隻是在這宮裏,有著眾多的耳目,不得不小心防備,就拿今兒將小青賜予你為側室,太後知道的清清楚楚,想必你也能猜到其中的蹊蹺,而孝瓘將小青的戶籍錄入宗牒,太後這邊已經做出了相應的安排。”

見氣氛緩和,高孝瓘恭敬的回答:“孩兒知道錯了,以後自當注意,還請嫡母放心。”

回想起有人暗害自己,高孝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大意,宮裏的勢力極多,不止是皇上太後,還有對皇位感興趣的六王高演,九王高湛等王族的探子,還有後宮裏那些嬪妃貴妃以及皇後的探子,隻要給錢就能得到消息。但若是行那種陷害人的事,恐怕靠錢是行不通的,那得需要可靠的人來做。

僅憑自己猜測,高湛必然有自己的勢力在宮中,那更不用說整個皇城的主人高洋。太後的尊貴和今天所為,也足以證明勢力不小,那位名喚相合的大總管,應該就是專門給太後奶奶跑腿兼打探消息的人。

一直以為宮裏勾心鬥角隻是在朝堂,又或者隻是存在於後宮,高孝瓘這才認識到,作為豪門的一份子,自己的理解確實偏差到了太平洋。

“母後,孩兒突然明白了很多,以後定然會謹言慎行。”

“明白就好,小青就比你懂事多了,人前她都不會叫哀家姑姑,以後就隨孝瓘改口叫母後好了。以後若是無事,多來哀家宮裏走動,等過了今年,可就不能再在哀家這裏用膳,最多也就隻能說說話,這就是宮裏的規矩。”

高孝瓘明白,宮裏的規矩實在太多,以前自己戰戰兢兢地不想引起如何人注意,也是因為自己一無實力二無後台,而且之前嫡母也不在宮裏,兄長們不能成為依靠。而過了這麼多年,自己居然什麼都不明白,真是白活了。反過來想想,確實是白活了,要不咋就那麼容易死了呢。

嫡母皇後這麼多年一直在高陽王府,為什麼高洋突然將嫡母接進宮裏,是為了對付元家宗室?還是打靜德皇後的主意?或者兩者皆有?從其沒收嫡母的財產看來,皇上還擔心自己的三哥會獲得元家的支持。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3章處處有耳目

別過嫡母之後,二人帶著靖德宮的太監離開,畢竟還有那些賞賜要人拿著。

小青第一次不用自己抱著賞賜,感覺有些怪怪的,若非靜德皇後製止,她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宮娥。

這種事情羨慕不來,宮娥們隻能期待有一天被皇上看中,或者如小青一般被賜婚。公公們知道在這宮裏出頭得跟對人,進入朝堂或外放個官員才是終極之路(注:南北朝宦官可以做官)。

高孝瓘自然知道宮裏的升遷之路,宮女和太監們,跟著任何皇族成員都能出人頭地,不是人人都是太子,也不是個個都是王爺,其中成功比例卻很不一樣。宮裏並非一團和氣,互相揪別人的小辮子,打探對方的言行,也就造成了皇宮裏到處都是傳話筒,一點點隱私也保留不住。

一路上安靜的沒有聲響,小青不明白公子在想什麼,卻也不方便問,畢竟身後還跟著不少人。

回到小院居然還有燈光,高孝瓘一度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沒錯啊!”高孝瓘四周張望,確定此處是自己的小院。

“奴叩見公子殿下。”倆名年輕的太監躬身迎接,口裏說是叩見,卻隻是九十度畢恭畢敬的躬身。

“你們怎麼到本公子殿裏來了?”高孝瓘疑惑的看著那倆個太監。

“小人苟子溢,崔南風催大總管命令我等二人前來侍奉公子殿下。”

高孝瓘這才想起來,那日與皇上製酒,皇上說過要給自己增加幾個內侍,這是變相的監視麼?還是一口回絕掉的好。

“你們回內廷吧,轉告崔大總管,本公子清淨慣了,多謝皇上的美意。”

“這……”

苟子溢麵帶為難之色,心裏卻歡喜的很,正好不想來這裏,又沒有可用的情報,更不用說跟著這位至今沒有爵位的公子能看見什麼前程,有前程的早就給封了爵加了官。

“有什麼事都推到本公子頭上,本公子就是個光腳的,不會怕哪個穿鞋的。”

“是,奴才遵命。”

高孝瓘看著二人離開,指使靖德宮跟來的小太監們,將賞賜的物品都放進殿中,然後打發他們離開。

“穆梓,除了主殿和西廂房之外,你看院裏哪間順眼,你就選哪間住,在這裏別拿自己當外人,這裏就咱們三個,事也不多活也不累,對了,你識字麼?”

“奴就選東廂房吧,奴在內侍監習過字,但認識的不多。”

高孝瓘點點頭說道:“以後有時間就習字讀書,你先去收拾一下。”

穆梓躬身退了出去,他選擇了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這間靠近花圃圍牆,也是離大殿最遠的一間,安靜且不引人注意,而且很容易觀察整個院子。

高孝瓘對穆梓選擇的住處不解,按理來說,既然是來伺候本公子的,理當住的近一些才好,若是隔著房門呼喚一聲,也好快速應答不是,相隔距離超過五十多米,雖然有回廊連接,但腳踏在木質回廊上必然有聲響。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這個穆梓有點小心,且似乎有些秘密,說不定與相合有關,若是相合是太後的人,也就是說與太後和皇上也有關?若是和皇上有關,那就不會另外派來兩個太監。

高孝瓘冷眼瞧著亮起燈盞的房間,心裏覺得宮裏處處是耳目。

‘難道就是因為嫡母和小青的關係,也不對,若是因為這個,那應該早就會在本殿安插眼線,至少也會威逼利誘小青,難道是因為以前自己一直都是兩點一線?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翻不起來大浪的人,所以根本不用他們費心?’

大殿裏傳來響聲,元小青笑嘻嘻的看著那些賞賜,讓高孝瓘覺得,這丫頭怎麼就這麼沒心沒肺,一點危及感都沒有。轉念一想,自己何嚐不是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也沒有什麼警惕性,若非無緣無故出現了個穆梓,根本不會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些東西放到哪裏呢?”元小青自言自語的嘀咕著。

“太後奶奶你的賞賜,自然你收好,擱在閣樓上吧,反正樓上很空。”

元小青笑眯眯的跳著轉身,一臉幸福的看著高孝瓘說道:“婢子是公子的人,這些不止是賞賜給小青的,也是給公子的,婢子要學太後娘娘,無聲的全力支持公子。”

瞧著她那陽光燦爛的臉,高孝瓘笑道:“真舍得這些財寶?”

隻見元小青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一本正經的教訓道:“那是自然,誰人不知太後娘娘當年散盡家財,助神武皇帝成就大齊霸業,若是心疼那些錢財,哪裏得來今日霸主地位。奴婢自當效仿太後娘娘,助公子一臂之力。”

高孝瓘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抱住元小青的雙臂,一臉戲謔的瞧著她。

被突如其來的親近嚇了一跳,元小青臉上紅霞飛過,還在期待有下一步,卻見高孝瓘隻是笑,並未有更親近的行為,四目相對之下,臉皮薄的元小青,害羞的別過臉去。

高孝瓘“嗬嗬”壞笑一聲,就喜歡看麵紅耳赤的小青,有時候覺得這樣逗她挺有趣。

“先將這些賞賜之物收起來,半年不許出宮,但不代表沒有事做,趁著這幾天有時間將思路整理一下,還要準備些設計圖。”

元小青好奇的問道:“嗯,公子這次要畫什麼樣的圖呢?”

二人不停的搬著物件,邊搬邊聊著,倒是不覺得累。

高孝瓘甚至想搬到樓上居住,若是有人想偷聽,必然會踩到木製樓梯發出響聲。隻是冬天樓上會比較冷,而且差不多一個月後(農曆十月底)就會下雪,想想隻能作罷。

被勒令半年不許出宮,元小青倒不以為意,不出宮也好,隻是不能見鄭子歆,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妹妹確實挺好相處,而且還能一起練拳,雖然她將來的位置比自己要高,但不妨礙二人成為好朋友好姐們。元小青甚至有些感激鄭家母女,在鄭家的幾天,小青覺得她們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4章良好的開端

圖紙用了整整一張宣紙,其上畫著各種詳細的圖畫,包括尺寸和放置位置,甚至畫了作坊的房子。讓人一目了然的能夠理解,之所以這樣做,是考慮到那些工匠可能文化水平極低,萬一搞不清楚而浪費了銀錢。

釀酒的作坊圖紙用木炭畫好,小青看著有些眼暈,對於她來說,高孝瓘這是將簡單的事做複雜了,其實製酒的鍋爐根本滿大街都是,完全不需要畫成這樣。

高孝瓘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確實是自己多慮。

但意外的是穆梓被也被難住了,他得向相大總管彙報,這圖紙讓他也看的眼暈,憑著他的記憶力,看著那圖紙上密密麻麻的部件和數字,他硬生生的全部記了下來。

瞧著在一旁踮腳偷瞧的木質,高孝瓘冷不丁的開口詢問:“穆梓,看明白了麼?”

穆梓嚇了一跳,搖頭木訥的回答:“不明白是什麼。”

元小青嬉笑著解釋道:“去過釀造司麼?釀酒的東西。”

高孝瓘見穆梓搖頭又點頭,一臉茫然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確實是搞的太過複雜。

“你們倆都過來,地不用每天都擦,三天擦一次就行,有那時間擦地不如多看看書。這個是不一樣的釀酒設備,但和釀造司的沒什麼不同,隻是多了根管子。還能隔水蒸餾,也就是二次蒸餾,主要是為了提取酒精。”

元小青和穆梓連連搖頭,一臉懵圈的樣子,顯然不明白到底做什麼用。小青倒是知道蒸餾,卻不知道二次蒸餾是什麼。

“酒精不能喝但能消毒,總之是個好東西。唔,這東西暫時也用不著對吧,還是先不造它,以後要用的時候再說。”

高孝瓘慢慢解釋,圖紙上的部分做什麼用的,二人才恍然大悟。

重新畫過之後,不再那麼複雜,隻是一張大圖和管道部分的拆解圖,這下倒是讓二人看了個明白,圖紙上的東西,其實就是小院裏那套的放大品,但管子卻長了很多,而且還有水池和水槽。

穆梓很努力的聽著記著,他甚至覺得高孝瓘是故意給他看的,也覺得這位公子殿下平易近人,根本沒有一絲防人之心,對他這個外人一點都不擺架子,也沒有像其他公公那樣嗬斥自己,將自己呼來喝去。

就連吃飯也沒有少自己一份,元小青總是很認真的將食物分成三份,這位已經是主子的宮娥姐姐,絲毫沒有為難過自己,更不可思議的是,公子殿下總是等大家都坐好了才一起動筷子。穆梓有些不習慣和主子在一起吃飯,他覺得很拘束,公子隻當沒瞧見,元小青也不啃聲,總之吃飯不說話的規矩大家都在遵守。

整整三天時間,穆梓看著公子畫了好幾張圖紙,其中有些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高孝瓘仔細看了看,丟棄掉大部分無用的宣紙,隻留下三張宣紙,其中一張上寫滿了字。

“這是什麼爐子?還有這張紙上寫的這些,彎彎曲曲的這些是什麼?缺胳膊少腿的字嗎?小青一個都不認識。”

高孝瓘笑道:“此乃天書,隻怕你聽了會更加迷糊,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元小青瞪大眼睛,決定將這些看不懂的天書收起來,萬一哪天公子得閑給自己說說呢,即便不懂還是可以學嘛。但她哪知道,這些完全是化學公式,學習這些東西之前,得好好學習數學,否則根本不明白其中的計算方式。

高孝瓘也沒有想到,想製作一麵普通的玻璃鏡子,居然要那麼多的原材料,否則會遇到各種情況,首先是溫度問題,需要助溶劑來降低其燒製難度,更需要添加穩定劑讓玻璃溶液析出,這些宮裏的典籍之中有詳細記載,早在近百年前由西方大食傳來。

但是顏色上卻是極大的問題,就算純度高的玻璃也帶有些許青色或淺綠色,而且還有少許的氣泡,但典籍裏也沒有記載解決方法,於是隻能靠自己去計算推斷。

從頭開始計算並將可能的礦物雜質都計算在內,最終得出結論是需要褪色劑來去掉其中的顏色,將玻璃之中的氧化亞鐵用硝酸鈉,或者硝酸鉀產生反應,使之變成氧化鐵以便從玻璃之中分離出來,得到透光率極高的玻璃製品。

這些公式不止對當前賺錢有影響,更對將來製造火器也有著極大的用途。貌似還有其他重要作用,但高孝瓘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蝌蚪一樣的鬼畫符文字高孝瓘沒有講解,穆梓就像看天書一樣,一點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這些見所未見的古怪符號實在讓他有些頭疼,而且密密麻麻多的讓他有些無奈,他不知道到時候如何向相大總管解釋,隻能默記一部分,再找書去對照理解,但這種化學公式怎麼可能在書裏找到。

大家正在各自忙著收拾東西的時候,門外傳來爽朗的聲音:“四哥可在?”

“太子殿下!愚兄參見太子殿下。”

“罷了罷了,四哥不必多禮,愚弟這次來就想問問四哥宮外之行的收獲。”

“坊間太大迷了路,巡城司衙門一日遊,禁足半年不得出宮。”

聽著高孝瓘的調侃,太子高殷笑眯眯的品出點味道,能迷路證明外麵很繁華,不想回宮是因為外麵很好玩,巡城司衙門倒是美談,四殿下為皇族掙了臉,那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深入人心’,包括大臣們也是讚不絕口。當然也有人調侃,這是皇室為了遮掩皇宮內的醜聞而做戲給別人看。

太子高殷來了興趣,期待的問道:“四哥快講講東市,據說商鋪林立,其中商品應有盡有。”

“讓太子失望了,愚兄因為時間關係並未逛完整個東市,也僅僅在外圍瞧了瞧,商鋪樓宇林立不假,其中大多以百貨為主,針頭線腦乃至珍寶玉器,衣食住行不所不包,若是要好好玩好好看,怕是要上一整日的功夫。”

高孝瓘接著說道:“理想中的繁華,應該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大街上都有人來人往,日有集市暮有夜市。”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5章與太子閑談

若是和太子說宮外見聞,隻怕得說上幾個時辰。再說太子不會沒聽過這些,太子身邊的幕賓都住在宮外,很容易知道外麵的見聞。高孝瓘自然知道,太子來承乾殿並非是為了看看自己,太子一向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求知以外的事上,來承乾殿自然是有事。

“小青,上茶!”高孝瓘也不點破,隻管讓小青拿了紅泥爐子點燃了木炭,一本正經的開始泡製茶湯。

高殷終於忍不住問道:“四哥可知道南邊梁國的事?”

高孝瓘點點頭:“知道一點,王僧辯和陳霸先,他們的關係其實是內部矛盾,也是南方士族、北方士族與寒門的矛盾,陳霸先的優勢多一點,畢竟他有南方本土士族的支持,而且他很善於利用輿論矛盾,將矛頭對準大齊。”

高殷有些懵圈,太傅也曾經這樣說過,但並未說出其中的矛盾關係,而這位四哥卻說的這麼清楚。

“請四哥繼續賜教,愚弟願聞其詳。”

“北方士族集團根深蒂固,把持朝堂已久,就像咱們的大世家集團,而被壓製的寒門出頭機會渺茫,咱們的爺爺神武皇帝,不也是相當於寒門子弟麼,出人頭地何其難,當大世家集團壓製住地方豪強,那麼他們就不能不聯合起來尋找出路。”

高殷不是傻子,四哥都已經解釋的這麼的清楚,再不理解就真的不用再聊下去。

“愚弟知道了其中的奧妙所在,而現在,據情報顯示,陳霸先和王僧辯已經打了起來,大齊也在積極調集大軍準備南下。”

“現在打梁國,有些遲卻能一錘定音,兵貴神速在於調集大軍迅速入梁,在保證後勤供應的情況下盡快尋找其主力決戰,不過戰事不可久拖,特別是要注意南方的梅雨季節。若是對手堅壁而守,那就圍點打援並先取得建康,死守住建康一年,足以拖垮陳霸先。”

“四哥對此似乎很有信心,隻是目前本殿得知,先遣軍僅有五千之眾。餘下大軍還在調集之中,想必至少得三個月時間。”

“五千士卒去送死麼?就算王僧辯殘部協同,依舊不可能是陳霸先的對手。是想搶占登陸的石頭城吧?希望我們北齊大將不是傻子。”

高孝瓘口中雖然這樣說,但心底已經給齊軍判了死刑,陳霸先怎麼可能輸,隻能是北齊大軍輸的個稀裏嘩啦。大軍調集的時間上長久了些吧?難道不知道兵貴神速麼?

難道,高洋是讓北齊南部的那些家夥(豪強士族)去送死麼?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但是北齊也因此實力大損,高洋自此消沉恐怕也有些關係吧。倒是一戰成就了陳霸先,使得南陳取代南梁,更是勵精圖治十數年。

“四哥為何不繼續說了?難道四哥不看好南下的戰爭?”一句話打破了高孝瓘的思路。

高孝瓘嘟囔道:“戰場之中瞬息萬變,不作無謂的猜測,南梁烽火四起,陳霸先疲於奔命,隻要不是無能之輩領軍,此戰理當勝利。”

高殷有些詫異道:“四哥確實不看好,否則不會用這種口氣。我倒是知道,此戰乃大都督蕭軌領軍。”

“蕭軌是誰?”高孝瓘完全沒什麼印象,搜腸刮肚也沒有想到這位位高權重的家夥長相如何,這貨貌似名不見經傳,隻會紙上談兵的家夥,應該某個大世家的子嗣,靠著祖宗家族的一點世蔭才會爬這麼快吧。

“呃……”高殷隻能無奈回答四哥的問題,他也不太了解那位世家子弟,但身為大都督必然是父皇信得過的人。

現在高殷才明白,為何四哥不大看好此次戰爭,若是斛律光或者段韶攻打南梁,又或者是高嶽領軍攻打,恐怕自己也會覺得十拿九穩。

二人聊了一會,話題除了四書五經和國事,再無其他共同語言,這讓高孝瓘很是尷尬,若是聊聊兵法或許有些意思,聊史記也行啊,但聊來聊去都是高殷學著作的詩詞,既非傳世之作,還稍顯幼稚且無情趣,有些像大人與小孩對話。

高殷倒是從其中受益良多,隻是高孝瓘覺得特別累,畢竟人家是太子,就算指點也要婉轉的來,經過高湛嫁禍事件之後,高孝瓘變的謹慎了不少,也收斂了不少。

直到太陽西沉,高殷才滿意的離開。

高孝瓘歎息道:“跟哥下幾盤圍棋也好啊,再不濟玩玩象棋也許,玩什麼握塑,小屁孩玩的玩意,跟小屁孩聊天真累。好玩不過麻將,這東西隻能國泰民安的時候才能流行。”

元小青收拾茶具輕笑道:“太子殿下本來就年幼,自然得多向你這位哥哥學習請教,看得出來太子很敬佩公子唉。”

稍稍頓了一下,小青繼續說道:“公子博學,雖然小青聽不大懂,卻明白公子所言字字珠璣,隻怕將來上了朝堂,不會比公子的幾位兄長低多少,甚至會在幾位王爺之上。”

高孝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裏卻想著高殷說的另外一件事,現在朝堂上皇上基本不再理政,除了軍事方麵的事情外,政務全部交給了楊愔處理,也是多虧了這位賢能,大齊的國力依然還在蒸蒸日上。至少不會接手一個爛到不行的爛攤子,隻是可惜了幾位賢能大臣,也可惜了高殷這個小家夥。

複興崛起進而進行工業革命,開疆拓土進軍大洋,高孝瓘心裏的這條路,還很遙遠很漫長。大中華並不缺少各種典籍,缺少的是重視,存在的隻是壓迫農工商,若是打破舊有的東西,來自地方豪強和世家的壓力肯定堪比狂風巨浪,無數帝王究其一生,都在和這些大大小小的勢力鬥,成功者無不是一代雄主。

元小青看著緊鎖眉頭的高孝瓘,知道公子又在為了為難的事發愁,雖然很想幫公子解憂,卻怕自己並無那份能力。

“公子在想什麼?”

高孝瓘看著小青微微一笑道:“想今天晚上吃什麼,突然不覺得餓了!秀色可餐!”

看見高孝瓘的微笑,元小青知道公子隻是在逗自己,聽見讚美之詞不禁稍顯羞澀。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6章再見娥永樂

每月初一是三師宮學授課的日子,所有宮中未滿十五歲的皇家子弟都得去,雖然高孝瓘已經虛歲十五,但他沒有爵位也未及冠,自然也在宮學聽課的行列。

宮學裏十二歲以下的在一個課堂,十二歲以上的在另一個課堂,彼此之間沒什麼影響,一邊讀書講解四書五經,一邊教授君君臣臣綱常之道,忠孝仁義那一套和洗腦沒區別,高孝瓘的耳朵都聽的起繭,三師重複過無數遍,簡直和催眠曲一樣,但還必須畢恭畢敬的去聽,否則三師戒尺伺候。

晨鍾響過三刻之內,高小幼子們陸陸續續的來到宮學,帶隨扈的要麼太小,要麼有爵位。

“博陵王,嘿嘿!”遠遠的瞧見一個背影,正是高濟帶著侍衛前往校場,讓高孝瓘很是高興的直摩拳擦掌。

“四哥,看見十二叔為什麼這麼開心?”高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太子殿下,好久未見十二叔自然開心。”高孝瓘扭頭一樂,看見太子的侍衛之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新麵孔,不禁笑著問道:“娥永樂?!你給太子當侍衛?你什麼時候調來當了禁軍?”

娥永樂抱拳頓首道:“見過四公子殿下,在下調進禁衛方才三日。”

“太子可得了個好禁衛,娥將軍,有空的時候切磋幾招。”

“在下職責所在不可離開太子,恐怕會讓四公子失望了。”

“沒關係,職責第一,其餘第二。太子先請!”高孝瓘笑眯眯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娥永樂跟隨太子與高孝瓘錯身而過,卻有些疑惑的回頭瞧了一眼這位四殿下。剛才四殿下看博陵王的眼神,就像貓一樣帶著戲謔的眼神瞧見獵物一般。

‘難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這位四殿下,敢打博陵王的主意?’

正在眺望校場的高孝瓘似乎覺得有人在凝視自己,扭頭看向娥永樂,四目相對的刹那,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娥永樂心裏咯噔一下,上次被打的小腿感覺一陣發麻,趕緊回避那詭異的目光。

‘這位四公子的反應不是一般敏銳,就行上次自己偷襲,卻被他差點躲過,若他的身後沒有那個婢女,恐怕上次在娥府後門,連他的衣袍都沾不到。’

高孝瓘倒不是要報那一踹之仇,隻是想和這位搞好些關係,以後可能有用得著的地方,無論是太子以後如何,娥永樂肯定會跟著太子。再則是想單純的切磋一下,看看彼此之間的差距。

禁衛們是不能進入宮學大殿內的,說白了他們不過是守門的保鏢,大部分皇家子嗣都不會瞧他們一眼。宮學裏都是皇室嫡親,真要打起來,他們也隻能在一邊看著,若是太子挨打,當然若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的話,他們也隻能用身體護著,但絕對不能還手。

高孝瓘與高孝琬一同進入宮學,這一次對守衛在門外的娥永樂卻視而不見,兄弟倆隻顧著商量什麼時候去靖德宮。

娥永樂耳朵很靈,他隱約聽見了“田獵”一詞,這才想起來,每年仲冬之前都會進行皇家圍獵,而太子必然會去,自己身為禁衛又是太子侍衛,自然也會跟著同去。縱馬飛奔射獵野獸,想想都激動萬分。

三師講完前腳剛走,一群皇族子嗣們亂哄哄聚到了一起,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期待著田獵事宜。

同齡之間當是以高孝琬為首,再以太子為首,畢竟太子還未參與過射獵,不過今年十二歲,也該由侍衛們護著溜達一圈,至於獵物有無皆可,能縱馬奔馳就行,至於真正彎弓射獵野獸,還是等十四五歲才會去做。

隻是大家對書呆子太子不報希望,都不知道這位太子能不能上馬,隻怕會抱著馬脖子不肯撒手,最壞的就是從馬上摔落,那可就丟人現眼啦。渤海高家的人居然不會騎馬?開什麼玩笑,那不是給將門一族丟臉麼。

沒人敢直言嘲笑太子,就算是兄弟也不能,畢竟這位是儲君,萬一這位記仇呢!

皇上連年征戰,上一次田獵還是幾年前的事,這次皇上興起,早朝的時候下旨進行田獵,凡是皇家子弟都得去,貴胄子弟也得去。

太子高殷幾年前倒是隨皇上去過一次,但一直在營地裏待著,對田獵一點也不了解,得知自己也得騎射,一時間慌了神。皇上雖然疼愛高殷,但也很嚴厲,特別是高家個個能文能武,若是隻能文而不能武,等待的恐怕是一頓鞭子。

“本殿還未騎過馬呢,更不用說是射獵一項,校場更是從未涉足。”

高孝琬安慰道:“尋一匹溫順些的馬就是,射箭麼,軟弓應該不需要太大的力氣。”

其實他本來想說當年田獵助興的時候,四弟射箭連靶子都未觸及,但一想起一個月前在校場看到的那一幕,恐怕同輩裏的這些兄弟,無人能及得上高孝瓘的射技。在高孝琬看來,幼童們騎射僅僅是餘興節目,無所謂賞罰。

小家夥們不知道此事,但是年紀稍長的卻記得兩年前的那事,那是在皇親貴胄們麵前,由十二至十五歲的孩子們比試箭術,不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腳,還是高孝瓘故意而為,射出的箭矢根本沒有達到五十步外的箭靶,僅僅是差了半步距離。拿著軟弓還射出這樣的水平,可以說隻有他一人如此,自然也就淪為了大家的笑柄。

也無怪高孝瓘與高湛及高孝瑜的關係不好,自幼將手腕吊石鎖,就是出自這倆個家夥的手筆。當然二人的惡趣味不止這些,相對來說高孝瑜稍微收斂一些,念在同是兄弟的份上,稍稍阻攔過高湛的過激行為。

想到這些,高孝瓘笑道:“太子殿下,愚兄兩年前的田獵,可是連靶子也沒碰到,射矢不難,稍稍練習一下能應付過去就行。”

太子心裏算是有了底氣,“既然諸位兄弟都說不難,那下午本殿也去校場,昨日聽母後說,田獵還有數日準備時間,不知道能不能精進射技。”

高孝瓘笑笑並不接茬,心底一股不安隱隱升起。

‘聽見田獵,怎麼老覺得有些不安呢?’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7章準備田獵一

田獵之地位於鄴城以西百裏之外的太行山脈,而非曆代指定的祁連池,畢竟祁連池路程更遠,準備也要更加充足,朝中商議之後,本次田獵定在了林慮山。

田獵是件大事,但凡帝王都會參與此事,且大部分帝王熱衷於此事。

獵殺小到野兔飛鳥,大到狼、虎、熊、野豬,都是毀壞農事生產的野獸,還能遊山玩水,形式行軍卻是遊樂,不止帝王貴胄,就連後宮及皇子們,都喜歡這項有趣的活動。

在皇上下旨之前,就在議政之後散朝之前商議過,大部分貴胄已經知道了田獵的事,紛紛準備起來,反而皇宮內的皇家子嗣們知道的最晚。

皇子們的鎧甲由宮裏提供,憑著太後的懿旨,還是可以隨意得到一套。其餘的武器也會由宮裏提供,祠部虞曹就是專門準備田獵事宜,高孝瓘自然也有一套定製的鎧甲和兵器。

宮裏大家興致盎然,宮外得到消息的也不少,聖旨一出更是滿城人人皆知。

與高孝瓘有一麵之緣的尉相願,無緣無故被調離了巡城司,被分配到了衛尉寺當旅賁衛,官職與俸祿都沒有變化,唯一有變化的是權利更大了不少,時間上也更靈活了不少,不用整天穿著那身鎧甲。

說是旅賁衛是閑職,尉相願可不同意這種說法,誰不知道衛尉寺管轄旅賁軍(注:特種保鏢),旅賁軍專門保護皇族,雖然旅賁軍也是禁衛軍(注:又名羽林軍)的一部分,但卻不屬於同一部門調度,他們不止與禁衛一樣有威嚴的儀仗,更要比禁衛能應付突然的襲擊。

聖旨發出之前,衛尉寺就開始忙碌了起來,早朝聖旨一出,衛尉寺的上下全部被勒令不準休假,旅賁軍更是開始布置相關事宜。

五大三粗的衛尉寺卿呼喝道:“旅賁衛何在?”

“議事廳中三百旅賁衛,隨時聽候大人調遣。”

“三百旅賁衛聽令,爾等乃環衛之衛衛中之首,本將命令爾等即刻調查田獵之地及鄴都的一切反常之事,其間準許爾等便宜行事。七日後初八子時前,到田獵之地集合,不得有誤,都去吧。”

尉相願也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員,衛尉寺卿可是三品大員,舉手投足都是大將之風,短短的幾句話透露出的消息很明確,要三百人去處理一切可疑分子,但是如何查就全憑自己的本事。

衛尉寺是不看出身的地方,它隻看是不是效忠皇族,是不是有這個能力完成任務,對尉相願這個年紀還沒有二十歲的小家夥,來的更是有些莫名其妙,其餘的旅賁衛們是有些不服的,沒有哪個什長願意帶著這個走後門進來的鮮卑世家子。

“尉相願,你就直接去田獵之地,千萬別乘機流連娼門,延誤了集合時間,少卿會打爛你的屁股。”中年漢子翻身上馬,他便是尉相願的什長,他可不想帶著這個年輕小子,既沒有上過戰場,也沒有殺過敵人,全憑著頭頂鮮卑八大貴族的姓氏,到了年紀出仕為官就是七品武將。

“哈哈……走了,駕!”一群人發出哄笑,他們在表達不滿和嘲笑。

“……”

對於這些久經沙場的精銳們,衛尉寺卿和少卿也是無言以對,畢竟這些家夥不止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那麼簡單,他們更有著敏銳的偵查能力和辨別能力,以及豐富的辦案經驗,可不是大理寺和刑部(注:此處本應是‘殿中三公曹’,以刑部代替)那般家夥能比的。

尉相願很生氣,這幫中年老將們嘲笑自己,衛尉寺卿和少卿們居然視而不見,隻當沒聽見一樣就這麼走了,自己當真就這麼不堪?來衛尉寺又不是自己的主意,鬼曉得皇上發什麼神經,一紙聖旨就將自己丟進了這個地方。雖然滿朝的貴胄子弟無不是想來這裏,但無軍功資曆誰都不會待見,畢竟這裏犯錯就會掉腦袋。

“尉某這是招誰惹誰了?”麵對空蕩蕩的院子,尉相願大吼一聲表達不滿。

居然連個正式命令也沒有,言外之意就是,你去不去都行,最多就是挨板子,誰叫你來頭大呢。不滿歸不滿,尉相願可不願意就此聽從那些家夥的擺布,一個人同樣可以調查,巡城司三年可不是白混的,那些巡城司的老兵也是個個有絕活的。

一個鷂子翻身飛身上馬,衛尉寺的馬都是最好的馬匹,不止聽話還通人性。騎著這匹良駒直奔巡城司,現在的尉相願想先打聽一下,巡城司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事物。

尉相願剛出示令牌,巡城司門口的守衛可不敢阻攔,還未進門就看見幾位老兵出來。

為首的四旬從七品老將笑著問道:“高升之後難得回來看看哥幾個老兵,話說這衛尉寺可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尉小將軍可有公事?”

“哪能呢,當初還不是因為幾位老叔教了些本事,才有了尉某的今時今日,今日尉某是來請教幾個老叔的,另外請幾位老叔吃酒。”尉相願可不是那種自持身份的人,再說這些老兵也是真有本事,雖然武功不及那些禁衛,但比那刑部官差卻是勝出一籌,與大理寺的兵卒也不遑多讓。

“好,不說什麼請教不請教的,但凡咱們知道的,定當如實告知。”一幹老兵們也知道這小子的脾氣秉性,又見他說的誠懇,自然笑眯眯的接受。

一行人來到經常吃喝的小酒肆,在後院圍坐一圈,這些耿直的將士並未廢話寒暄,直接進入了主題。

“尉相願,你來是跟皇上田獵有關,對吧。”

“任老老江湖,尉某求諸位賜教,最近但凡有些不正常的,不足以上報的,都跟尉某說一說。”

“衛尉寺負責貴胄安全,最怕的就是有人行刺,但其中又有不同,嚴重的是叛亂篡位奪權,其次是敵國暗中行刺,這些就是你們衛尉寺旅賁軍的職責。但有些防不勝防的行刺,就非你們旅賁軍能左右,比如貴胄之間的私人恩怨。”

尉相願深以為然的點頭道:“您的意思是,要分清線索的主次。”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8章準備田獵二

在座的十人提供了一條瑣碎的線索,這些瑣碎的事在巡城司看來,與鄴都城無關,至於與其他什麼有關,那是刑部衙門的事。

“尉家小子,最近有隴西口音的家夥,在城裏跑的比較勤快,說不上來與天子田獵有沒有關係。”

“嗯,這幫家夥平日裏與胡人有些來往,新近發現幾個新麵孔。”

“西邊的家夥們喜好穿胡服,吃食的時候總是用袖子擦桌子,你說的就是那天看見的幾個新麵孔吧?”

西邊的宇文集團控製的西魏,幾乎都是胡人穿著,自然不習慣大齊的寬袖外袍,大齊人習慣抬高手臂夾菜,而西魏人則不會。尉相願聽著這些情報,倒是沒什麼不對,雖然兩國交戰,但商人之間的貿易並未完全中斷,隻是不會交易鹽鐵糧食和馬匹。

“新來的胡人,走路的羅圈腿,打小騎馬的都是這樣,真他娘的難看。”

“這些家夥的眼神可毒的很,帶著殺氣和警惕,若非咱們都是老兵,任誰也不會注意到他們手上的老繭。”

尉相願知道老將們的行話,這個手上的老繭不是指手掌,而是指的虎口,不言而喻的說明,這些家夥都是拿過刀槍的高手。家裏沒馬的不是奴仆就是奴隸,自幼騎馬的不用說都能猜到,起碼是胡人裏的有錢人,兩者結合起來更容易得出結論。

“突厥部落勇士?”尉相願看著大家。

沒人說話,都在自顧自的喝酒,老將們偶爾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仿佛是在說,小尉子若是這都猜不到,這幾年你還真白混了。

老將開口道:“若是這些人真是來行刺的,那麼今日必然有所動作,聖旨隻說了在林慮山,可是具體範圍卻不知,這些人必然會事先打探藏身地點。隻是這些人在鄴都城內循規蹈矩並未行非法之事,巡城司不是刑部也不是都官曹。”

尉相願也很讚同老將和老兵們的話,衛尉寺指派旅賁衛去田獵地點,不是無的放矢,而是先行去打探有無人埋伏,哪處山洞溝窪可以躲藏伏兵,畢竟西魏的宇文護和突厥勾結不是一天兩天,甚至還嫁出去西魏公主和親,想夾擊大齊也不是一兩年才有的心思。天子不停的向北方用兵,也讓突厥接連吃虧了好幾次。

“長廣王府中有不少人離開了鄴都城,這些人皆一身皂袍,攜帶著兵刃弓箭。”

“南邊據說在用兵,不過這些王府門客卻是往西。”

“老頭子,長廣王跟誰有過節吧?”

老將看著尉相願眯眼道:“皇家的事誰知道呢,勿要無事談論宮裏的事。”

老將看著自己回答別人的問題,尉相願不理解,這是為什麼?裏麵肯定有什麼玄機。若是自己不問,按照老將的脾氣肯定不會直說,最多會臨走的時候提點一下,就像當初考研自己那樣。

尉相願在思索其中的關係,‘長廣王貌似與皇上不合,不止一次的被皇上毆打,難道他要弑君篡位?還有貌似聽說那個四公子殿下,也與長廣王有過節。篡位還是報複這都是皇家的事,那麼那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對,長廣王的家兵門客是早上才離開的吧,人數“不少”就是說比較多,大概十來個人,這麼點人刺殺皇上不可能,那就是對付某個貴胄大臣,也或者是為了保護長廣王。若是如此,那麼他們身後不可能不被人尾隨。’

想明白了這一點,尉相願試探的問道:“您是說,他們身後有尾巴?”

老將點點頭,慢慢喝完酒盞中的酒說道:“好酒,尾巴可不止一條。凡攜帶兵刃弓矢進出者,必定會引起都官曹的注意,畢竟方圓千裏都是鬼都官曹管轄,天子腳下哪容得他人亂來。”

中年老兵不屑道:“都官曹,那些人拿出長廣王府的腰牌,他們敢管麼?”

老將瞧著中年老兵鄙夷道:“也不看看去的是什麼地方,往日裏不管也就罷了,但天子田獵之處,若是真要有個什麼心,都官曹也難辭其咎。”

尉相願這會兒心安了不少,隻要七日後向衛尉寺卿彙報此事即可,相信其他旅賁衛也不是吃素的,他們自然會仔細搜索每一個能藏身的地方。至於東市裏的隴西口音的家夥,以及那些胡人,待會兒去看看便知。

中年老兵們打開話匣子,更亂七八糟的猜測都一個個翻了出來。

“那些西域的胡人,之前吐穀渾跟大魏關係不錯,他們附庸於西魏卻又不得罪大齊。還有北方的突厥,與宇文那小子聯合,還向突厥進貢換取攻打大齊的支持,長城攔住他們不是一次兩次。”

“對,所以哥幾個覺得,那些胡商和西魏商人,指不定就是來打探情報的。”

“你喝多了,看誰都像是打探情報的細作。”

“你們知道嗎?聽說有人能用鳥雀監視他人行蹤,這類鳥雀飛的極高看的極遠,西域與北方的胡人最擅長養此物,那些胡商就喜歡養這玩意,不止有凶猛的老鷹,還有不少鴿子極鸚鵡,還專門做了精致的籠子,售價可是不菲。”

尉相願有些頭疼,現在這些大老爺們喝多了米酒,說的大多不足為信,有些更是捕風捉影,當然也有些有用的東西在其中,隻是不好分辨出來。

“諸位,那些胡人和隴西口音的商人,今天可有動靜?”

聽了尉相願的問話,大多數直搖頭,可見那些可疑的胡商並未離開。

“尉小子,著急什麼,那些胡商就算有問題,也不可能立刻動作,不知道確切的田獵場,不事先躲藏埋伏,除非他們是神仙能掐會算。就算是當尾巴,也是在城門之外。”

尉相願疑惑的點點頭,城內不許縱馬狂奔,長廣王府自然也不例外。既然老將說過他們的尾巴不止一條,那必然是可疑的胡商,為什麼其他老將並不讚同,那說明這些胡商隻是跟著他們到了城門口,確認他們自西城門出城,而出城之後的尾巴又是另外一條,所以巡城司隻能視而不見。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69章準備田獵三

長廣王府之中,高湛在坐殿首,舉著酒盞一口口的仔細品味著清酒。

高濟坐不住了,爬起來懇求道:“九哥,你得好好懲治下高長恭那小子,實在是太過分了些,真不拿我們當前輩看。”

高湛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今天早朝完你不是去了校場麼?沒見你受傷,你遇見高長恭,他怎麼你了?”

高濟忿忿不平道:“那小子拿弓矢恐嚇本王,還說不給銀子就讓本王好看。”

“高長恭沒那麼笨,你太小看高長恭了吧,是不是他要和你比試,而你不敢,隻好像狗一樣的跑掉,若是高長恭真的那樣威脅你,恐怕母親都不會饒了他,你卻沒有去向聖母皇太後告知,反而跑到本王這裏,不就是因為你膽小麼?”

高湛的調侃讓高濟麵紅耳赤,事實確實是如此,上午自己進入校場沒多大一會,這群小輩們擁著太子跑進了靶場。高長恭更是如同狼一樣盯上了自己,開口就是比試技藝,而且還得帶些彩頭。

本以為高長恭的箭技還是兩年前那樣,當三箭結束才明白,兩年前這小子就是故意的。

那三支箭杆穩穩的釘在百步以外的靶心,顫動的不止是箭杆,還有高濟的心,整整三百兩銀鋌,就這樣落入了高長恭的手中。

當那小子一把奪去了自己的繡花荷包,就像是搶自己的心頭肉啊。高長恭那笑眯眯的模樣,不知道是多麼的可憎可惡。

更可氣的事那些小輩,一個個的當自己是搖錢樹,紛紛要和自己比試箭技,那爭先恐後的模樣,簡直就是嘲笑,簡直就是諷刺。

“那小子太可惡了,九哥,給弟弟報仇哇。”高濟一把鼻涕一把淚,就像死了爹娘一樣。

“夠了,本王已經安排妥當,不要哭哭啼啼,本王怎麼會有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兄弟。”

和士開乃始作俑者,他上次雖然出了個好主意,準備暗害高長恭,結果被陸令萱搶了風頭,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陸令萱那個賤人搶了自己風頭,所以他將自己的好友高阿那肱引薦給了長廣王,一同研究出了一條“妙計”。

和士開諂媚的說道:“博陵王有所不知,臣下與高阿那肱大人已經安排妥當,派去的死士十二名,他們到了獵場會先探探地形,到時候隻需安排一條難以縱馬的小路給高長恭,必定讓他永遠留在獵場之上。”

高濟看看高阿那肱,又看看自己的九哥高湛,半信半疑的確定了,和士開沒有欺騙自己。

高阿那肱笑道:“博陵王就算不到此,我等也正準備去請博陵王,本來就是長廣王為了給您出氣,才計劃了這一切。這一次計劃沒有您博陵王,隻怕會比較難。但是有了您博陵王,反而事半功倍,很容易報您那數次被欺侮之仇。”

高濟一聽很是高興,樂嗬嗬的對著長廣王連連稱謝。

長廣王高湛端起的酒盞一頓,很是大方的朝著博陵王一笑,擺擺手十分的大度,仿佛這些都是他做哥哥的應該做的一樣。

之前商議的時候,可沒有博陵王什麼事,但高湛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原委,這個高阿那肱確實很高明,若是事情敗露,打算將責任都推到博陵王身上,就算高長恭那小子死了,太後也不好責罰最疼愛的小兒子博陵王。

他們的計劃是預先踩點,確定好了線路再行回來,到時候作為長廣王高湛的護衛一同前往獵場,並在第二日預先埋伏,讓高湛與高長恭打賭,讓高長恭前往指定的區域,然後伏殺高長恭。

現在高濟的出現,這個打賭的事就由高濟去做,隻要他按著既定的計劃誘使高長恭前往指定區域即可,伏殺之事一旦完成,隻要無人發現是長廣王府所為,整件事就天衣無縫,事後若是查到,就讓死士們推到博陵王頭上。

幾個家夥嘀嘀咕咕,如此這般的講述計劃,博陵王高濟喜笑顏開。

高湛早已知道了計劃安排,這會兒他隻顧著喝酒,心底卻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事,手指捏著一枚小小的紅棗,那棗兒如同玉雕般光澤紅豔,看著那枚紅棗,高湛的眼睛之中一抹凶光閃過。

高濟可沒管高湛在想什麼,他的心思全在和士開和高阿那肱二人這裏,而他絕對想不到的是,那兩個家夥完全是在給高湛推脫。

“若是那些死士失手了怎麼辦?高長恭那小子箭技驚人,三箭連中百步外的靶心。兩年前禦前射技連靶心都未觸碰,那是高長恭的詭計。”高濟有些擔心。

“若是死士失手,老夫願意去親手了結此子。”高阿那肱嚴肅的說道。

“高阿那肱大人不必出手,凡事小心謹慎而為,十二弟,你先回去準備幾個護衛,此事切不可宣揚。”

“王弟這就回府準備,多謝九哥給我出氣。”高濟見九哥如此胸有成竹,自然聽從他的指派,樂得開心不已。

待高濟走後,高湛開口問道:“常山王此次田獵也會在場,高阿那肱大人,本王想尋些大臣的幫助,讓皇上將常山王召回鄴都城來,你看如何?”

“常山王一向勤政愛民,其政績在並州有目共睹,長廣王有此心意,乃大齊社稷之福,老夫自當從中斡旋。”一聽見高湛的請求,高阿那肱自然很高興的答應下來。拉攏大臣們去說好話是一回事,但放不放常山王回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那得皇上說了算。

和士開心忖:‘這事隻能由高阿那肱將軍去做,若是這一次除去高長恭,再迎回常山王。但是長廣王為什麼如此迫切的想讓常山王高演回來,僅僅因為二人是兄弟?不會,以本人對王爺的了解,他不會去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而且常山王的性格和做派,是個有能力卻沒野心的家夥。而長廣王卻正好相反,有野心卻沒能力。’

和士開覺得,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聯係,想到之前自己主動向陸令萱獻殷勤,哪裏知道這小賤人根本不領情,實在是可氣,這次一定不能讓那小賤人搶在前頭。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70章準備田獵四

看著手中惦著錢袋的高孝瓘,高孝琬倒是羨慕的很,而靜德皇後卻一臉陰鬱的瞧著,就像看著闖禍的孩子一樣。

“母後,這個十二叔要送孩兒銀子,不坑他一把多不合適。”高孝瓘嬉皮笑臉的說著,一點也沒有做錯事的覺悟。

“嗬!你還知道是坑了高濟呀?他一準兒去太後那告狀去,你就等著太後收拾你吧!”

“母後,這您就有所不知,太後奶奶她親口答應了孫兒,這是高家的規矩,隻是可惜隻能坑十二叔一次,本來想著多坑他幾次來著,那小子居然學精……”

“你還說!坑了高濟多少銀子?”靜德皇後被氣樂了,輕輕的連連搖頭。

“不多,三百兩!”

“……”

靜德皇後無言的鄙視一眼高孝瓘,看著他那洋洋自得的表情,既生氣又覺得好笑,這孩子什麼時候變的如此頑皮?現在四麵樹敵很好玩是麼?

高孝琬從中解圍道:“母後確實有所不知,上次太後奶奶確實答應過,隻要公平比試帶點彩頭也行,技不如人不止丟人,還得花點銀子。”

有了高孝琬的解釋,靜德皇後這才作罷,轉而說起田獵之事。作為先皇後,自然是不能去的,而高孝琬已經封了爵位,可以帶四名護衛。但高孝瓘一無所有,恐怕隻能之身前往,好在與其餘皇族同行,有旅賁軍和禁衛保護。

靜德皇後首先考慮的是高孝瓘的安危,上次被人陷害一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絕對是高湛搞的鬼。這一次田獵途中,那就有大把的機會進行加害。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先防著高湛總是好的。

“孝琬,田獵的時候要和孝瓘形影不離,特別提防有人暗中傷人。”

高孝琬微微欠身應道:“是,母後!不過母後也不要太過緊張憂慮,畢竟田獵的時候內有禁衛,外有宿衛軍(注:百保鮮卑重騎兵)保護,一般人不得靠近獵場範圍。”

高孝瓘向著母後一拜:“母後,是孩兒孟浪,讓母後為孩兒操心。”

“哀家倒是希望自己多慮,說起來高濟確實膽小且一時孩子氣,若是別有用心的人在一旁煽風點火,隻怕高濟會做出糊塗事來。高湛一向謹慎不落人口實,就怕他們的隨扈家將自作主張,這個不得不防,還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難道他們的隨扈家將就不怕牽連到自己的主子?那豈不是給皇上落下口實,誰不知道皇上這幾年弄死的都是高家人。”

靜德皇後低聲嗬斥:“孝琬,住口。”

高孝琬驚道:“孩兒錯了,請母後息怒!”

倆個孩子都知道,不該提皇上高洋,這些詞在靖德宮屬於禁忌。

更忌諱的是皇上確實弄死了不少高家人,元家人,以及大魏舊臣。

在整個大齊,高洋以及不是虎一樣的君王,而是能止小兒夜啼的惡魔。

殿中幾近無聲,高孝瓘打岔道:“母後是擔心那些奴才無腦,一時的鬧熱不顧後果甘當死士吧,多謝母後提點,孩兒會小心行事。”

靜德皇後有些哀傷,在宮裏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卻不比普通百姓來得自在,若是有得選擇,她寧願自己沒有生在帝王家,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勳貴皇族。平民百姓家什麼樣不知道,或許比起帝王家更有情義吧。

本來好好的母子聚會,被弄的氣氛極糟。

宮裏住的久了也看的多了,總是聽見舊臣被殺,高家人被囚,也讓靜德皇後閑的胡思亂想,總是擔心輪到自己的娘家,總是害怕輪到自己的兒子。

高孝琬不懂母親的心,他自持高家嫡子嫡孫許多年,封王那年才九歲,這讓他傲然鄙視了同年出生的四弟高孝瓘整整六年。直到有一天猛然驚醒,自己這個嫡子嫡孫其實什麼都不是,僅僅隻是個河間王,但他還是不懂母親在擔心什麼。

高孝瓘卻很明白,他知道嫡母在擔心什麼,而且最終也成了事實,不知道該說是心想事成呢,還是說嫡母對皇族看的足夠透徹。

“孩兒鬥膽相問,母後在擔心?母後可有解決之策?”

“母後在擔心什麼?四弟你說什麼?母後身份尊貴,何來的擔憂?不過剛才不是一直都在擔心四弟你麼?”

‘你個瓜慫,笨蛋。’高孝瓘丟給高孝琬一個鄙視的眼神。

‘你才是……’高孝琬毫不客氣的回敬了個眼神。

看著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兩個孩子,靜德皇後眉梢一挑,緊蹙的眉頭不知不覺舒展開。

“你們倆倒是和小時候一樣,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說什麼,為娘隻是擔心你們兄弟二人不同心罷了,現在看起來是為娘多慮了些。”

“母後請放心,俗話說的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孩兒們定會謹記。”

“四弟說的對,孩兒們定會謹記母後教誨。”

倆兄弟一人一言互相附和,倒是讓元仲華感動欣慰,暫時也忘卻了那些不如意的事,舍棄了不如願的想法,畢竟胡思亂想隻是徒增煩惱。

接下來言歸正傳,靜德皇後拿出了一件讓兩個兒子都喜愛的物件。

“轉眼你們就滿了十五歲,一兩年內你們也該像孝珩一樣步入朝堂,而我族皆以武立國,正好你們倆也要去田獵,這件玉韘(she)就先給你們。”

“謝母後!”二人開心的接過玉韘。

玉韘有些像扳指,隻是模樣不是印象之中那麼圓滑的筒型,而是帶著些斜麵的梯形,表麵還刻有弦槽。

二人的玉韘很明顯出自同一塊玉料,並且各自刻有名字,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這是靜德皇後在告訴兩個孩子,嫡子也好庶子也罷,都是自己喂養長大,並視二人為己出,更不用說自幼就沒有分過親疏,但凡有孝琬的一份,必定會有孝瓘的一份。

自己確實有些年沒有見過母後,自打高洋稱帝以來,靜德皇後就一直住在空蕩蕩的高陽王府,就連親兒子高孝琬也隻能一年見一次,直到婁太後的壽誕那日才搬進靖德宮。高孝瓘的心中疑惑頓起,這高洋到底是讓誰難堪?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71章準備田獵五

看起來和往日一樣的天氣,正午的暖陽下有些沁沁的冷風,隨著快馬加鞭直往脖領子裏鑽。

尉相願在官道上一路往西,身後的鄴都城越來越小,他知道這次田獵不太平,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暗流湧動。

‘突厥胡人、西魏人、西域胡人,零零散散大約有兩什離開了鄴都城,小子當心。’

他在想離開的時候,老將在他耳邊嘀咕的那句話。回想起老將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仿佛誰死了,死了誰都不關他的事一樣,那是在告誡自己能避則避麼?

“嘁,我尉相願什麼時候避過?”自言自語透著不屑,就像馬後的煙塵,輕且張揚。

此次彙合地點在林慮山東山腳下,此地天寶四年也曾經做過獵場使用,尉相願從未來過,順著上次建造的臨時驛站卻不難尋找,若是真尋找不到,身為軍人給了地圖還找不到駐地,他這個七品小將軍也不用幹了。

十裏一鋪,二十裏一站,順著官道一直往前延伸。

官道上除了高頭大馬的宿衛軍外,還有一些隸屬宮廷的匠人,這些人裏不止有漢人和鮮卑人,還有不少胡人和波斯人,他們穿著平民的衣袍,彼此之間也並不熟識,這給甄別帶來了難度。好在他們五日內就能搭建完成,皇上出宮的時候他們也已經回到了鄴都城。

‘先梳理一下田獵的保衛規則,聖旨一下宿衛軍就位清場,如同篦子一樣將方圓百裏都會梳理一遍,外圍則留下遊騎巡視,若是我的話,自然等宿衛軍清場之後再混進去,工匠三五日內完工就會走,且殺死工匠會引起懷疑。’

想到這些,尉相願放棄了對工匠的猜測,轉而縱馬離開官道來到高處眺望。

‘若我是那幫家夥,想要行刺皇上的話,該在什麼地方落腳呢?宿衛軍必然會梳理三日,三日之後再潛入為最好,官道上也定然加強了排查,特別是皇上經過之後,更會增加守衛羈押一切懷疑的人,就算那些家夥有公文證書,但口音很容易露陷,也容易被驅趕。獵場外圍村莊必然駐軍,那麼還有可能的夾縫存在嗎?’

想到這裏,尉相願決定先前往靠近獵場的驛站,或許那裏可以問明白周圍村莊的情況。

一路縱馬快行,出示了令牌將韁繩扔給門口的兵卒。

“大家好好吃,好好喝,周圍百裏七個村子,每天巡視一遍。”剛踏進驛站就聽見熟悉的聲音,正是自己的那幫衛尉寺旅賁衛,而且人還不少,至少三分之一的同僚都在。

“這小子挺快,不在城裏風月樓裏流連溫柔鄉,該不是到現在還是個雛吧?哈哈……”

這幫老將們也不遮掩,還特別喜歡拿年輕人打趣。對於他們來說,自踏進軍營的第一天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馬革裹屍,用這些葷腥段子麻痹自己,讓自己及時行樂,就算快活一張嘴也是不錯。

“末將不好那口。”尉相願臉上一紅,雖然聽巡城司的老兵老將們說了幾年,但沒有這幫家夥露骨,還不能言語反唇相譏,畢竟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老將們也知道適可而止,哄笑幾次之後,見他賠笑拱手,自然也就此放過。

一位什長招呼道:“小子,立功心切可以理解,來吧,入座上酒!”

尉相願知道這是一次機會,這些人看著大大咧咧,卻不是平庸之輩,否則也不可能進入這旅賁軍之中。

什長們好像知道尉相願想問什麼,開門見山的說道:“你的什長已經去尋找老獵戶,他們知道獵場之中哪裏有可以隱藏的地方,長廣王府的一些家夥也很可疑,也有兄弟去盯著他們。若是賊人不傻的話,應該不會混在匠人之中,不過事關重大也不可大意,小子晚上且隨我等去巡視一下。”

“是!下官聽命。”

“不管有無賊人,我等也要假設有且會付諸行動。你且留在此處,冷靜的好好想想,他們會從什麼地方入手。”

旅賁衛們狼吞虎咽,似乎早就習慣了一樣,吃完立刻離去,道路上卷起一片煙塵。

畢竟是個新人且太年輕,根本沒有反駁的理由和機會。

尉相願就這樣被什長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給甩下了,留在這驛站之中。

但那並非命令,他還是可以自由的行動。

這讓尉相願很慪火,甚至一度覺得,做旅賁衛並不適合他,若是有機會他寧願去戍邊。

‘恐怕他們在巡城司同樣有人脈,那就不難得知有突厥人和西魏人在動作,自己能想到的,那幫家夥也想到了,而且三百人分成三波去了不同方向,隻怕過幾天會散開,全部投入到山林裏去,畢竟這獵場的東部都是平原,不用太多人手就能快速巡查,而且也沒有躲藏之地。’

尉相願想著,確實沒自己什麼事,不如出去轉轉,總比看那些忙前忙後的驛站官兵們強,仿佛全世界就自己是個閑人。

騎著馬在山坡上溜達,卻想起了進驛站時什長們的對話。

“百裏範圍隻有七個村莊?應該不止這些吧?定然還有未發現的獵戶小屋,或許應該去問問。”尉相願看了一眼手中地圖,調轉馬頭沿著小路往最近的村莊奔去。

正和想的一樣,地方衙門已經在這百來人的村莊之中發布通告,並派了五名官差駐守。

老獵戶知道聖上要來,自然非常配合官差辦事,對尉相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指出山中確實有三處山洞,兩處山澗和兩處臨時落腳的小屋。

當得知已經來了三波官爺之後,尉相願已經猜測到,第一波應該是宿衛軍,第二波是長廣王府的人,第三波則是旅賁衛的同僚。

隻是老獵戶的答案卻不相同,長廣王府的人才是第一波。這讓尉相願一時間沒有想明白,為何宿衛軍直接從宮門出發,卻沒有長廣王府的快。

老獵戶見他疑惑,微微笑道:“不虧是百保鮮卑,人馬具是鐵鎧包裹,隻是速度上有所不及。人馬倒是不可怕,隻是那鷹嚇到了我們村裏的家禽。”

“謝謝老丈指點!”尉相願拱手稱謝,翻身上馬快速離去。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72章準備田獵六

尉相願覺得自己在別人的屁股後麵轉,總是慢了別人一步,而三波人的目的也不盡相同。

夜晚的時候發現了三個什的旅賁衛蹤跡,他們是要趕回去排查匠人,其餘旅賁衛卻不知所蹤。

黑夜降臨的時候,遠遠的看見篝火閃爍,還有幾間簡單的茅草房子,尉相願的速度也降了下來,慢慢順著長滿枯黃茅草的山路上接近。

“什麼人,口令!”門外傳來一聲呼喝,接著是輕微的拔劍聲。

尉相願仔細一瞧,兩個人站在陰暗處,不仔細瞧還真看不清楚,而且站立的位置極好,一看就是善於隱蔽的軍卒。

“衛尉寺旅賁軍尉相願,並不知道口令,這是本將令牌,你們是什麼人?”

“此子確實是我衛尉寺的人,你過來吧。”

尉相願很熟悉這個聲音,這是旅賁衛的一位同僚,看其體型輪廓也很熟悉,隻是他身邊那位體型似乎異常強壯。

牽著馬慢慢走了過去,走近二人才發現,那個強壯的家夥一身鎧甲從頭包到腳,巨大的頭盔隻露出眼睛,也不知道跑起來會不會累死。

“令牌!”聲音自那頭盔裏出來,有些發悶的感覺。

‘這便是宿衛軍百保鮮卑?果然威武異常,看這身材怕是接近七尺,全身由山字形鋼片錯紮而成的環鎖鎧隻怕不下於七十斤,相較起來禁衛軍就是繡花枕頭,根本不算什麼,跟這些家夥打一仗,隻怕會慘不忍睹。’

那宿衛軍檢視過令牌才還給尉相願,頓時讓尉相願覺得他們實在古板,反過來想想也對,否則他們怎麼能成為皇上直屬的宿衛軍。

茅屋中間不大的平地,宿衛軍和旅賁軍共百來人分兩邊圍坐,北側的馬廄栓滿了馬匹,一副副戰馬鎧甲整齊的碼放在平地上。

在不遠處尋了顆樹栓好了戰馬,卸下馬鞍走近篝火。

大家都在吃著幹糧,小聲的說著什麼,大多是與任務有關,見來了生人,隻是淡淡的抬頭看了一眼,繼續自顧自的與身邊人閑聊。

尉相願放下馬鞍坐下,與身邊的同僚攀談起來。

“倒是沒有看見長廣王府的護衛,他們來幹嘛的?”

“他們沒說來幹嘛的,本來在這裏遇見,被對麵的那些家夥趕走了,長廣王府的家夥們吃癟,在這裏他們屬於閑雜人等。”

尉相願詫異的瞧了一眼宿衛軍,低聲繼續問道:“宿衛軍有這麼大的權利?他們有沒有發現異常?”

同為旅賁衛的同僚輕輕搖頭道:“他們權利卻沒有我等大,但誰與他們打都是吃虧,看他們一身的鐵皮刀槍不入,仗著陛下直屬軍又是鮮卑精銳,看誰都覺得自個高人一等,一直橫著走從未被攔阻。休息吧,明兒還要繼續巡視。”

同僚並未明言,話語之中卻透露出這些人就是莽夫,而旅賁軍們也沒有發現異常,這也是他們明兒要繼續尋找的原因。

吃完幹糧大家環繞篝火入眠,四周偶爾響起夜梟的怪叫,野狼的嚎叫此起彼伏,在靜謐的夜晚傳的老遠。

尉相願卻開始思考,長廣王府的家夥究竟去了哪裏?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究竟遺漏了什麼。

山的背麵,黑暗的山穀之中……

不大的篝火邊圍坐這十來個人,正是長廣王府的那些護衛。

安靜的無人說話,隻有幹柴燃燒的聲音,似乎他們很有默契,又似乎他們之間並不熟悉。

一張地圖在他們手中傳看,很快傳看完畢,每個人看過之後,都會點頭或者搖頭,看過的人隻需要傳遞到下一個人手中,不管不顧的和衣而眠。

最終那副皮質地圖回到為首那人手中,他用燒過的樹枝在皮子上畫了兩個圈。

次日清晨東方剛剛露白,這夥人便安靜的收拾起來,將燒過的火堆用泥土覆蓋,給馬裝上馬鞍,一刻鍾之後他們消失在薄霧之中。

天空中一隻蒼鷹不時的盤旋,山林之中偶爾驚起肥碩的飛鳥,奔命一般低空掠過,一頭紮入茂密的灌木中,而大多數飛鳥卻動也不敢動,緊張的躲在已經落葉的灌木叢中,瞧著天空盤旋的天敵,直到它遠遠的飛走不再出現。

這隊安靜的皂袍護衛轉向北方,在一處山澗邊停下,分散開仔細觀察四周的地形,一聲呼哨又快速聚在一起,相互對視微微點頭。

調轉馬頭折向東方,日落之前來到山嶺邊緣,遠遠的丘陵外就是平原,縱橫的河水在夕陽下閃著光芒,丘陵上的樹木就像一片一片很集中,就像各自占領的地盤一樣,而分界線卻隻有不少野草。

長廣王府護衛們,正欲分散到那些不大且密集的樹林裏時,卻聽見紛亂的馬蹄聲自遠處傳來,護衛們隻好暫時停止動作聚積到了一起。

“你們是什麼人?來此究竟有何事?”吼叫聲伴隨著鎧甲摩擦聲,一隊黑亮鎧甲的宿衛軍出現在不遠處。

“我等是長廣王府的護衛,為長廣王采些藥回去,還請諸位不要為難我等。”

“不管你們是那個王府的,趕快離開獵場,若是再見到你們,就讓你們的王爺去找皇上要人吧。”宿衛軍一點也不留情麵,直接出言恐嚇。

“我等這就離開此地,還請軍爺通融。”為首那人抱拳一禮,側頭命令道:“我們走,回鄴都城。”

調轉馬頭朝著東南奔馳,一行人漸漸遠離丘陵之地,有人忍不住低聲罵道:“我等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

為首護衛卻不接話,放慢速度問道:“剛才那處地方如何?”

“草木實在茂盛,躲藏容易卻也影響不小,我等未實現尋找合適地點,不能貿然決定。”

“先回去彙報,等田獵開始的時候,我等再隨長廣王進來,還有時間演練一次,此處暫定優先地點,大家意見如何?”

為首護衛環視一周,見大家都點頭同意,雙腿一夾馬腹,再次將速度提升起來。

長廣王府的護衛們星夜兼程,但人不休息馬不能不休息,直到天明時分才到了驛站。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73章準備田獵七

這些老將們堪比獵人,怪不得不屑與宿衛軍為伍,不屑與他們一起同行。

尉相願一直跟著旅賁軍們,幾個山穀山澗,能躲藏人的大小山洞,都被尋了個遍,除了找到了長廣王府護衛們落腳的山穀之外,再未發現有大批人馬活動的蹤跡。

三天之後,旅賁軍們在驛站集合,卻又再次分散開來,這一次打探的對象卻是分散開的宿衛軍,從他們的口中的隻言片語來尋找敵人。

一切都在井井有條的進行著,而那些西魏口音的家夥們,就像冰雪融化一般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他們在哪裏,他們究竟有多少人。

旅賁衛們快馬加鞭查訪了周邊關隘城門卡口,最終猜測,這幫人大約三十五六個,有據可查的二十人確實離開了大齊,從貨物上看來沒有一點可懷疑的,但還有十五六人離開鄴都城就不知所蹤。

一切似乎陷入了死胡同,沒有一絲頭緒,這讓旅賁衛們有些著急上火,也有人眼睛發亮,似乎很久沒有遇到有趣的獵物一般。

時間一晃,十月初七。

承乾殿內的小院之中,高孝瓘喜滋滋的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山紋環鎖鎧,黑亮的甲片泛著金屬光澤。碩大的頭盔讓他不喜,有些像帶了三圈圍脖一樣,不知道多難看,難看的嚇人。

元小青也覺得好奇,指著肩頭問道:“這是老虎麼?”

高孝瓘笑道:“笨,這叫‘吞肩獸’,就是睚眥。不止是肩吞還有腰帶腹吞,以及護腕護膝這些都是睚眥。這是告訴我們,有仇必報。”

“呀,原來不是老虎唉,我還當是老虎哩,可惜小青不能跟著公子去。”元小青不滿的嘟囔著,對自己不能跟去很是不滿。

高孝瓘安慰道:“母後也沒能去,你有時間多去陪陪母後,還有,外麵的高粱都蒸的差不多了,該給它們攤開好涼的快些。”

鄭元禮對這個蒸糧食很不滿,一下子蒸幾百斤,萬一浪費了可不好,這不是糟踐了麼。

穆梓隻是安靜的看著,公子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然後將一切都記下來,最後彙報就行。

看著簸箕裝著的高粱米漸漸冷卻,高孝瓘褪下鎧甲,挽起袖子開始示範。

楮葉包裹的酒曲被打開,掰碎了撒進高粱米中,不停的揉拌混合均勻。再將這些揉好的高粱米拿進廂房,整齊的堆積在地上,如同被子一般堆成厚厚的梯形,最後均勻的撒上一層麩皮。

“小青,穆梓,千萬記住了,七天之後將這些糖化好的香料,轉移到這邊的發酵池裏,你們辛苦一下,等我回來了就可以出酒啦。在此期間記得每天早中晚,記錄香料的變化和溫度。”

二人連連點頭,一本正經的表示已經記住,卻對這種新奇的釀酒方式感到奇怪。

鄭元禮始終表示懷疑,沒有經驗的高孝瓘這樣能不能釀出酒來,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他隻是對皇後突然賜婚有些不滿。反正他不能參加田獵,所以他決定教育小青和穆梓,什麼叫三從四德和尊卑有別。

“自明日起你要隨皇上田獵半個月,老夫閑著無事,就來指導小青姑娘習文讀書,穆梓也不算外人,也一起吧。”

高孝瓘樂道:“甚好,能得鄭大人的指點,可堪比三師當麵。小青穆梓還不快來拜謝。”

麵對一代大儒,元小青倒是很坦然也很開心,畢竟當代鼎鼎有名的人物。

而穆梓卻表現的不知所以,他的眼裏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比自己位置高的人,分分鍾能打自己板子或嗬斥自己,一種是和自己一樣屬於底層的人,別人的一句話就能懲罰自己,或者要了自己的命。

鄭元禮倒是很享受這一套,端坐接受二人跪拜。

高孝瓘樂嗬嗬的看著,轉臉問道:“鄭大人,之前在下托您辦的事還順利吧?”

“按你給的圖紙和這邊的布置,已經營造好了糧倉及蒸房,管道也按圖紙所畫布置,隻是你要知道,銅這東西不好弄,屬於官府管製物品,所以多花費了一些銀錢,有工匠說本可以烘烤彎曲竹子製造這個彎頭,可以節省不少銀子。”

高孝瓘輕輕搖頭道:“多花費一點也沒什麼,在下隻是要牢固可靠的東西,若是銷路打開之後,而自己的設備經常出問題,那麼,砸的可是自己的牌子,得不償失的事情在下不會做。”

鄭元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他也不明白這位公子哪裏來的這種自信,想到一出是一出,這完全是紈絝子弟的作風,偏偏這小子將理論講述的極好,讓他不知道怎麼駁倒高孝瓘。

“希望你是對的,這投入的財物可不少,夠窮人家過上十年。”鄭元禮本想說希望你能成功,若是不能的話,就當是你出錢買教訓,以後別拿錢搞這些沒有的東西。可是話到嘴邊又改了口,畢竟這位身份何其尊貴。

高孝瓘歎息道:“在下知道,在下心存高遠,必須先走出賺錢的一步,若是出了差錯,隻會離夢想越來越遠,這是在下不希望看到的。好了不說這個,在下想問先生,國富民強和國強民富,先生希望看到哪個?”

鄭元禮臉色微微有些變化,習慣咬文嚼字的他何嚐不知道,雖然是一樣的字,但組合不同意義也大不相同。現在的大齊就是前者,國庫很充盈,又有東南西北四大強軍,更有讓敵人聞風喪膽的百保鮮卑宿衛軍。但老百姓過的什麼日子?閑時吃稀忙時吃幹,一年到頭除了農忙和過年,又有幾頓時魚肉白麵?

國若是強大四海八方皆來朝,民若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史記之中也僅僅存在於大漢鼎盛之時,另有趙曄所著《吳越春秋》之中所記載‘民富國強,眾安道泰。’

鄭元禮反問道:“你想看到哪個?”

高孝瓘微微一笑:“先生何必明知故問,本朝不就是民富國強嗎?在下想看的,卻不是這個,在下想要的是趙曄的那句‘國強民富,眾安道泰’,小家不富何談大家,民不強則國不強。”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74章田獵風雲一

鄭元禮微微點頭無法反駁,他很欣慰高孝瓘有如此見識,瞥了一眼似在做事又似在偷聽的穆梓,很隨便的找了本書拿在手中,算是結束了話題。

以高孝瓘如此聰敏的人,自然知道鄭元禮是懷疑到了穆梓,自己不願去調查這個釘子,完全可以假借鄭大人的手去調查,相信鄭大人在自己回來之後,會告誡自己該防備什麼。

看著高孝瓘喜滋滋的擺弄那副山紋環鎖鎧,鄭元禮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為何太後會突然賜給這小子一身鎧甲?這一身穿著不是累贅麼?去遊山玩水順便打獵而已,不至於穿這一身好幾十斤重的甲胄,又不是行軍打仗。

鄭元禮沒有往壞處想,既然是太後禦賜,那必然是關心這個孩子,也或許是靜德皇後去求的太後,不管怎麼說,有了甲胄總也安全不少,山裏遇到了老虎野狼什麼的也能應付得過去。

黑夜裏會發生很多事,有人心急如焚,有人如臨大敵,有人抱著必死之心。

承乾殿的安靜小院,卻與往日一般無二,半月灑在小院上,薄霧隨風慢慢擴散。

天色剛露出魚肚白,小青便伺候著公子穿上環鎖鎧,任何一個部件都是那麼的死沉死沉,根本不在意高孝瓘累不累,能保命且看著威武,就能讓小青異常放心。

在小青崇拜的目光中,高孝瓘威武高大的背影,伴隨著叮鈴哐啷的聲音慢慢遠去。

當高孝瓘來到校場,除了禁衛以外空無一人。

“咦?我來早了麼?”

“不是公子殿下來早了,河間王的隨扈已經將兵器馬匹領走,而其餘公子隻需與皇上一同乘車前往獵場。”禁衛抱來六石的角弓和宿鐵刀並告知原因。

高孝瓘客氣的說道:“哦,原來如此,勞煩為本公子備馬。”

將弓和頭盔掛在馬鞍上,高孝瓘算是鬆了口氣,這頭盔死沉不說還很礙事。

牽著戰馬慢慢往不遠處的西華門走,摸著腰間的宿鐵刀很是開心,一直看著禁衛們腰間掛著,今日終於自己也可以擁有一把,頓時一股豪氣在胸中,仿佛自己是個要征服天下的英雄一般。

薄霧之中一人一馬,背後的龍紋也在慢慢顯現,身邊的冷風居然開始打著旋。

“我當是西楚霸王再世呢,原來是四弟?”高孝珩的聲音自城門邊傳來。

“二哥!小弟怎能是西楚霸王!不過二哥為何隻穿了一半甲胄?”高孝瓘一怔,將那股氣息壓製下去,自己是在大意,竟然未想到宮門這裏有人。

高孝珩笑眯眯的調侃道:“還不是西楚霸王再世?二哥我都有種想追隨的衝動,不知道是你穿了甲胄的緣故,還是四弟你本身就有著霸王之風?又或者是這霧氣的緣故?話說回來,太後奶奶讓我等田獵必著甲胄,又沒說必須全副披掛,半副也是甲胄,不是麼?”

高孝瓘趕緊岔開話題:“就二哥一個人在等麼?三哥還沒來麼?”

“沒有,你我兄弟來的太早罷了,話說我半夜睡不著,起來臨摹了幾幅畫,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便早早的披掛來了這裏,還要半個時辰權貴們才會來此,不知道三弟這會兒睡醒了沒有,年後三弟也要從宮裏搬出去,這宮裏就剩一幫小家夥。”

“那我呢?我什麼時候會搬出去?”高孝瓘一直惦記著離開皇宮。

高孝珩瞥了他一眼說道:“看二叔什麼時候給你差事,就是你離開皇宮的時候。以後沒事別嘚瑟,宮裏人多眼雜,剛才那一下若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對你不好。”

高孝瓘無言以對,默默的站在二哥身邊,看著空蕩蕩的皇城發呆。

他知道二哥是為自己好,連二哥都看出來了,別人若是有心不會看不出來,皇上若是知道有帝王之氣的人就在身邊,他應該不會放任自己的羽翼豐滿,畢竟他的兒子才是太子,是大齊未來的皇帝。

高孝珩也不再說話,剛才那股超越霸氣的氣勢讓他現在才明白,自己的這位兄弟為何與眾不同,他突然感覺到有一條路在前方,這條路充滿了未知和變數。

他有感覺,這座皇城和這座城池,將是永載史冊的裏程碑。

兩人都在看著正東的天邊,那顆啟明星正在慢慢的黯淡。

“謝謝二哥,上一次也是。”

“你我都是兄弟。”

‘木人事件中有人暗中相助,相合不可能麵麵俱到的防備這突然的衝突,而太後隻會在事發之後留自己一命,或許,不會留自己的小命也有可能。自己先前在靶場得罪九叔,隻有二哥提醒自己小心。很顯然,現在證實確實是二哥幫了自己。’高孝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高孝珩沒有感覺奇怪,相合大總管知道,太後奶奶也知道,這位四弟又不傻,很容易就能明白那麼多的巧合裏有自己的推波助瀾。

‘太後是不是又覺察到了什麼?以往田獵不著甲胄,這次為何要下懿旨,讓所有高家子弟穿上甲胄?難道又是九叔?’想到這裏,高孝珩扭頭看了高孝瓘一眼。但見他從頭到腳一身鎧甲,隻怕想弄死這位四弟得用上馬槊或是長鉞,反正箭矢怕是無法傷他分毫,能傷他的也隻有勁弩,卻無法致命。

“二哥為何發笑?是我這身實在臃腫,行走如同大熊吧?”

“嗬嗬,不知道你與那大熊肉搏,誰更厲害一些?”高孝珩輕笑著點頭,發笑卻是因為四弟會錯了意,不過倒也貼切。

高孝瓘抖抖肩膀無奈的說道:“我總覺得這身甲胄大了些,是那些製甲的統一規格麼?”

高孝珩搖頭道:“不是,雖然不知道你說規格是什麼意思,想必你是指的是否合身。我們四兄弟的甲胄都是一般大小,尺寸與父親的一致,這是太後奶奶的意思。”

“哦,原來如此!太後奶奶確定我們都會長的如同父親那麼一般高大?”

“呃,我猜,大哥肯定長的不如父親那般高大。”

高孝瓘的印象之中,高澄至少接近一米九,比起皇上高洋要高上一點點。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75章田獵風雲二

晨鍾與開門鼓一同敲響,宮門外聚積的大臣也越來越多,街道上還能聽見步軍調集的命令聲。幾位皇族進入宮門內,相熟的都各自聚在一起。

不得不承認,高家男子個個都是玉樹臨風,最可恨的高湛居然居首,直讓高孝瓘覺得人不可貌相,越是斯文的家夥越是狠毒。

在他身邊談笑風生的英俊青年,正與他一同走進宮門,一身青色錦袍,眉清目秀透著睿智,人畜無害的微笑,儒雅的書卷氣息撲麵而來。

“六王叔!”眾高家小輩們笑嘻嘻的上前見禮,高孝瓘上前兩步,也僅僅是走了兩步,落在兄弟們的後麵。

心底泛起書本對這位六叔的評價,不願意更向前接近,高孝瓘本能的想著,‘這位倒是個有作為的皇帝,隻是登上了那個位置,也有了對權利的渴望,對坐穩那個位置的欲望使得他不惜殺死軟弱的高殷,同樣是個人不可貌相的家夥。’

常山王高演對著眾人逐一點頭,自然也一眼掃過高孝瓘,卻突然笑著問道:“可是大哥家的小四?頗有些大哥的虎將之風,穿著這身環鎖鎧可不輕,累不累?”

高孝瓘隻是笑笑卻未說話,也不管旁人嘲笑的眼神。

高演也未接茬說話,繼續和其他高家宗親攀談起來。

高湛的眼神也僅僅是一瞥而過,似乎根本不在意高孝瓘的存在一般。

突然高孝瓘又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高洋初登皇位的時候同樣為政舉措俱佳,但是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他成了個神經病一樣的家夥?高演會不會也會如此?自己倒是可以好好看看。

“皇上駕到!”

騎著戰馬一身環鎖鎧的高洋,如同出征的將軍一般,身後是騎馬著甲的禁衛軍,快速的衝了過來,臨近眾人一勒韁繩,伴隨著“馭”的一聲,戰馬高高的昂首站立。

“臣等參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好,還是皇太後理解兒子,我高家的兒郎們,上馬,出發!”

“得令!”城門口的高家宗親起身應道。

高洋飛快的掃視一眼,看見高孝瓘的時候微微一愣。眼前有人走近,他的目光才從高孝瓘身上移開。

“皇兄!”靠近的正是高演。

“六弟,你為何未著甲胄?你總該比病懨懨的九弟要強一些吧?算了,上馬出發。”

高演點點頭轉身向自己的坐騎走去,看見高孝瓘輕鬆的翻身上馬,不禁有些詫異的多看了一眼,同樣有些詫異的還有高洋。

“駕……”

“駕……駕……”

驅趕坐騎的聲音此起彼伏,一隊背後插著靠旗的禁衛保護著高洋在前,高家眾人在後緊緊跟隨。而餘下的禁衛們跟隨著貴胄大臣,護送著年幼高家宗親的車隊,則遠遠的落在後麵,浩浩蕩蕩的往西出城。

出城狂奔十裏地,到了十裏鋪停了下來,禁衛們迅速散開監視四周,整齊且訓練有素。

高洋大笑著翻身下馬:“痛快!看看小崽子們跟來了多少?不掉隊的有賞。”

高孝瓘期望賞個幾百兩銀鋌,別的就算了,隻有銀子最實在。

“不錯,都沒掉隊,長恭,你的馬不錯!”高洋環顧眾人笑道。

“沒二叔您的好,您也別瞧著我的,我這孤苦伶仃的好東西不多。”

“瞧你這小子說的,好像二叔搶你東西似得,不過你倒是說的沒錯,我這匹良駒追風確實比你的好那麼一點,好了,接著上馬去獵場。”

高洋踏著禁衛的後背翻身上馬,眼睛卻盯著高孝瓘,他要看看究竟,這小子穿著幾十斤的環鎖鎧,是如何不借助馬弁幫助上的馬。

這次高洋看的清清楚楚,高孝瓘雙腿微曲突然用力跳起,一腳快速插入馬鐙,雙手按在馬鞍之上,身體旋轉跨過馬身,一氣嗬成穩穩的落在馬背之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甚至連馬腳都沒有移動半步。

其他人都在馬弁的幫助下,努力的往馬背上爬,隻有高演注意到了皇上的目光,當他順著那目光看過去的時候,高孝瓘早已穩穩的騎在馬背上。

“二哥,說好的賞賜呢?”高湜笑嘻嘻的大聲提醒。

“跟著朕到了離宮,沒掉隊的賞賜一壺佳釀,駕!”

高孝瓘一聽,頓時沒了興致,跟在屁股後麵吃灰不說,還小氣的隻賞賜一壺酒,沒勁。

有此想法的顯然不止他一個,其餘王族子弟皆慢慢落在後麵,與前方始終保持著一裏地的距離。

大多數王族子弟似商量好了一樣,鎧甲的四肢部分全部褪掉隻剩背心一樣的胸甲,甚至有些子弟就穿了肩膀部分。而那些貴胄子弟則穿著皮甲,護肩護腿什麼的全部卸掉。

這樣一來,頂盔摜甲的高孝瓘自然成了大家的調侃對象。貴胄子弟們不敢調侃,但高家子弟卻敢,特別是十叔和十一叔。

“傻小子熱不熱,真去打仗呢?咱們是去打獵,你小子直接往熊窩裏一鑽,直接撓死大熊,還能得一整張熊皮。”

“有了這身,和笨熊撓什麼架啊,直接去揍老虎。”

高孝琬笑眯眯的摻和道:“四弟根本不用撓也不用打,往山裏跑一圈,老虎得夾著尾巴逃的遠遠的,大熊得直接被嚇死。”

你一言我一語一唱一和,一路上讓高孝瓘不勝其煩,板著臉懶得理他們,他們倒是更加來勁。

臨近二十裏驛站,遠遠的瞧見背著靠旗的隊伍停了下來,一行人疑惑的接近,卻見除去鎧甲的高洋正在喝酒。對於無酒不歡的皇上來說,顯然又饞酒了,再說射獵也有很多規矩,不是去了就能立刻開始。

高洋瞥了一眼眾人問道:“十二弟怎麼沒在?朕是說怎麼感覺少了什麼,高濟呢?”

禁衛答道:“博陵王乘車,與大臣們在後麵車隊裏。”

高洋並不管這些,隻是自顧自的喝酒,常山王則在一旁勸誡,盡是些少飲酒的話。高洋也不生氣,隻是拿身子背對著他。

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後方騎兵保護的車隊才姍姍來遲,高洋二話不說,直接跳上第一輛車輦。

車裏除了太子外,還有博陵王高濟。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76章田獵風雲三

高濟看見一身鎧甲的高孝瓘,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這架勢是來打獵還是打仗?

其實那天晚上離開長廣王府,高濟便後悔參與此事,他雖然有點笨卻一點也不傻,與幕賓一合計,覺得這事兒不對,這事長廣王給自己挖的坑,自己還傻乎乎的跳了進去。但又不能說出來,若是高孝瓘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指不定會被爆打一頓。

車隊繼續前進,太子扒在車窗上羨慕的看著騎馬摜甲的一眾貴胄,扭頭突然問道:“父皇,往年田獵都未頂盔摜甲,為何今年太後奶奶讓大家頂盔摜甲?”

高洋隨口答道:“今年有人賊心不死,妄圖加害我族子弟,讓朕逮到了定要活活的剝了他們的皮,再慢慢的切碎了烹之而食。”

平淡無奇的聲音傳到高濟的耳朵裏,就像是咬牙切齒一般,高洋手中的肉食更像自己的肉,啃食的聲音,咀嚼的聲音,吞咽的聲音在無限放大,這讓高濟心驚膽寒,越想越擔心害怕。

‘難道二哥什麼都知道?九哥不是要明著對付高長恭,暗中要對付二哥吧?真的和幕賓說的一樣,老子就是個替死鬼?狗東西步落稽你自己玩去吧,老子不幹了,老子不去了,老子要回去找娘親。’

“媽呀!”高濟猛的躥了起來,就要從車上跳下去。

車夫趕緊勒住韁繩,這位可是皇族貴胄,萬一跳下去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的小命恐怕都不保。

高濟一驚一乍將高洋嚇了一跳,馬車突然停下讓他東倒西歪,怒氣騰的一下直往上冒,拿著手中的骨頭和酒盞朝著高濟的方向砸了過去,一把握住腰間宿鐵刀,“鏘”的一聲拔了出來,跟著高濟跳了下去。

高濟覺得肩頭一沉,一把雪亮的直刃閃著寒光就在自己的臉邊。

不用說也知道,有人將宿鐵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用說也知道,身後必定是怒氣衝衝的二哥高洋。

不用說也知道,現在的皇上高洋很憤怒,不砍了自己也會暴揍一頓。

高洋不會砍死自己的同胞兄弟,但是暴揍一頓得看心情。

“不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朕就送你去見爹和大哥。”陰惻惻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這讓高濟的臉更加難看,幾乎要哭了一般。

“兒想,想念母後,母……後……”

扭曲而戰栗的聲音讓高洋更加惱火,抬腳就踹了過去,怒吼道:“將他綁了,就是拖也給朕拖到獵場去。”

三大五粗的禁衛可不是吃素的,如同拎小雞一樣,再用麻繩將博陵王捆粽子一般捆了個結實,一把丟進皇上的禦駕內。

博陵王高濟欲哭無淚啊,被皇上虎視眈眈的瞧著,那張黑臉果真像閻王。

還不準哭,哭了準挨揍,也不許哼哼,否則還是挨揍,還不許苦拉著臉,否則還是挨揍,更不許背過身去,否則照樣挨揍。

老實下來的博陵王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剛才就是太衝動,隻要什麼都不認,什麼話都不說,管他高湛想弄死誰都行,隻要死道友不死貧道就行,自己怎麼那麼蠢呢。相信自己的心腹已經回了宮,隻要找到太後就能使自己免受皮肉之苦。

突然的動靜鬧的很大,大家都在探頭觀望,高湛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博陵王膽小是出了名的,萬一皇上從他口中知道自己要對高長恭不利,隻怕以後沒好果子吃。

其餘王族子弟覺得奇怪,皇上怎麼突然對博陵王發火了?還動了刀兵這麼嚴重。

大臣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這皇上對自己兄弟都這麼狠,這會兒又在氣頭上,誰敢去勸誡?那不是給自個兒找不痛快嘛!

高洋死死盯著高濟,這家夥肯定是知道些什麼,必定與長廣王高湛的那些隨扈有關,什麼采藥治病都是借口,估計是衝著高長恭那小子去的。想到這裏,高洋不禁瞥了一眼車外的高長恭,自己倒是想看看,這小子的命到底有多大。

距離獵場還有四十裏不到,整個隊伍慢慢前進,經過剛才那麼一鬧,所有貴胄都在交頭接耳,畢竟這次詭異的事情不少,了解一些密事內情的也不少。

高孝瓘支棱著耳朵聽著,無奈那些大臣交頭接耳聲如蚊蠅,就算更大聲一些也蓋不過那紛亂的馬蹄聲。

不止高孝瓘的耳朵支棱著,就連其他幾位精明的家夥也是一樣,甚至有勳貴靠近大理寺卿,一臉失望之後又去尋禁衛軍大將軍高歸彥,但高歸彥此時騎馬伴駕,哪裏敢與他人交頭接耳。

最可能清楚內情的衛尉寺卻不在這裏,無法得知究竟發生了什麼,這讓大臣勳貴們心裏很是好奇,但他們卻一點也不擔心,畢竟有數千禁衛軍,還有衛尉寺的旅賁衛,更有宿衛軍這三重重兵保護,就算對上萬餘西魏精銳也能克敵製勝。更何況西魏遠在數千裏之外,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的來到大齊腹地。

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一隻獵鷹盤旋飛過,這讓高孝瓘覺得奇怪。

高孝珩好奇道:“四弟在看什麼?難道四弟有信心將那獵鷹射下來不成?”

高孝瓘回道:“這獵鷹怪異的很,自出城便看見它在盤旋,不知道它的巢穴在哪裏,難道它會離開巢穴很遠的地方捕食嗎?二哥你不是最善畫鷹麼,你的府上也有關圈養著一些扁毛畜生吧?”

“奇怪,這獵鷹乃獵戶家養之物,是哪位勳貴所養的麼?”

“哦?不是二哥的玩物?有什麼怪異之處麼?”

“這獵鷹個頭稍大且飛的不低,隻怕不是一般品種,倒是與北方的一種鷹描述相似,卻也與太行山深處的獵鷹也有些相似,不知道兩者之間有無關係,或者本就是同一品種。”

高孝珩對鷹有著一種癡迷,而這種癡迷卻在畫,而不是在猛禽本身。

高孝瓘卻聽了出來,這鷹並未落下過,每次都飛往西邊,可見並非勳貴們所養。再說城中僅有少數勳貴當做觀賞之物,勳貴們並不大愛圈養這類猛禽,萬一飛入皇宮大內,將那些皇妃貴嬪們養的鳥雀,貓啊兔啊什麼的吃掉,賠錢都是小事。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77章田獵風雲四

隊伍都是車馬騎兵,晌午時分到了田獵離宮,先行趕到的禁衛軍已經布置妥當,而迎接皇帝的則是衛尉寺和祀部虞曹的官員。

一陣山呼萬歲之後,祀部虞曹開始了田獵祭天儀式。

“天子諸侯,無事,則歲三田。一為幹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無事而不田,曰不敬;田不以禮,曰暴天物。”

祭文很短卻是祖製,許多無數年,無數諸侯國君都需遵守的鐵律。

高孝瓘低聲與二哥耳語道:“無事而不田,不是有戰事麼?為何還要田獵?”

高孝珩低聲回道:“前年不是一樣麼,別說了,田獵不田獵還不是借口麼,難道四弟不願意出來玩樂?”

還未等高孝瓘回答,儀式已經舉行完畢,皇帝高洋振臂一呼:“兒郎們,拿上爾等的弓箭,隨朕一起接受上天的恩賜吧。”

“是!”一陣海浪般的呼聲四起,眾人紛紛上馬。

“我恨田獵,自早上起就不得吃東西,不獵到獵物就得餓著。打仗也不是這麼來,也得先給人填飽肚子啊。”高孝瓘牢騷滿腹。

“四弟,這是為了讓人知道,這食物來之不易。”高孝珩嬉笑著解釋。

“二哥,弟弟還是懂得這個道理的,你猜三哥有沒有偷帶食物?”高孝瓘此言一出,二人瞧了一眼高孝琬一齊偷笑。

“你們兩個,大的沒大的樣,小的也沒小的樣,走了,駕……”高孝琬鄙夷的笑著,一抖韁繩縱馬而出。

“走……”二人相視一笑緊隨其後,三兄弟帶著四個侍衛,互相調侃著絕塵而去。

“駕……駕……”

駕馭聲此起彼伏,地麵如同鼓麵一般雷動,隊伍如同一麵折扇的扇骨一般,數千騎往西北奔去,留下漫天飛舞的草屑和飛揚的沙塵。

高湛身邊的十名護衛突然轉折,向著僅有七騎的高孝瓘一行跟了過去。

臨時離宮以西都是稍有起伏的丘陵,還有數條溪流縱橫交錯,稍近些的地方野兔野雉極多,再遠一些獐子野豬麂子無數。想填飽肚子一點也不難,隻要射技精湛即可,但每人隻有箭壺中攜帶的三十支箭矢。當然,沒了箭矢可以拿刀砍,至於能不能砍到獵物就難說了。

一刻鍾後,在這片廣袤的丘陵地帶,隻能遠遠的聽見馬蹄聲,而不能看見其他人。

兩刻鍾後,三千多人已經各自分開,聽不見其他隊伍的聲音,更難得看見其他人。

馬蹄聲驚起一些野雉,肥碩的野雉根本無法高飛,高孝瓘飛快的張弛弓弦,一隻羽箭飛射而出,野雉應聲而落。

四名隨扈立刻有一人撥轉馬頭,揀獵物的正是高孝珩的隨扈白澤,臨近被射中的獵物時,側身彎腰一把抓住羽箭,將掉落的野雉一把抄起,用繩子緊緊的栓住掛在馬鞍上。

“四弟好箭法,這次輪到我了,二哥別跟弟弟們搶,論騎射打鬥你們倆都比我強。”

“王,後麵有尾巴!”白澤靠近高孝珩,悄聲嘀咕一句。

高孝珩聞言往後看了一眼,卻什麼也沒看到,但他知道白澤肯定是感覺到了什麼,這個侍衛可是當年跟隨父親的兵卒,一身的本事可不小。若非白澤教導有方,文弱書生一般的高孝珩也不會文武雙全。

“確定一下是不是針對我等。”

高孝珩低聲下達命令,白澤點頭表示明白,與另一個侍衛一同慢了下來。

他停在原地等候,而另一名侍衛則策馬鑽入近處的樹林,倆人一明一暗互為策應。

幾分鍾之後,身後十騎追了過來,遠遠的看見身著皂袍皮甲的白澤,他們調轉方向向著正西而去。

白澤眉頭緊皺,向著樹林裏點點頭,二人一齊追趕高孝珩一行。

“回來了,可問道了什麼?”

“未打照麵,十人都是侍衛裝扮,應該是某個王府的隨扈,也可能是混進來的奸細。”

高孝珩一愣,勒住馬頭停下認真的問道:“噢?細細說來。”

見大家都停了下來一齊望著自己,白澤低聲說道:“若是勳貴的隨扈,必定跟著自己的主子,但他們卻沒有。他們看見了末將所以才調轉馬頭往西而去,末將所選擇的岔口那條是進山之路,若是再見到他們,足以證明是盯上了咱們。”

高孝瓘說道:“這裏不是四通八達麼?他們完全不用進山而繞到任何地方。”

高孝珩皺眉問道:“確定沒有看見他們的主人?能帶這麼多隨扈進來,身份恐怕不低。”

大家看了一眼高孝瓘,其實已經不言而喻,十有八九是長廣王府的人,跟著就是來對這位四弟不利。

除了尷尬的笑笑,高孝瓘不知道能說什麼。

‘狗東西高湛,沒完沒了了是吧?是他娘的我爹欺負過你啊,還是我把你怎麼過了?欺負人上癮是不是?既然如此,那就等著接招吧。’

眼中厲色一閃而逝,那一刻一股殺意縈繞著高孝瓘。大家看著背負雙手的他,那股氣息很堅決也很霸道。

高孝珩問道:“白澤,你確定他們還會迂回過來麼?”

白澤不確定的回答:“末將知道前方有處窪地,三麵丘陵且樹木茂密,一麵的淺灘是過河的必經之路,那裏設伏是最好的地點,若是他們針對我等,那麼現在他們必定會繞到那裏。也或許他們另有目的或任務,此行就是為了進山。”

高孝琬有些著急:“難道就此一條進山的道路?他們偏偏要跟在我們的身後進山?”

“確實不止一條,末將也無法揣測他們的用意,末將以為,諸位還是即刻返回離宮營地的好,待末將查到這十人是哪一府的隨扈再做打算。”

白澤的建議有些掃興,高孝珩也同意就此折返,畢竟剛才幾人一通亂射,野雉野兔還是獵到了五隻,更讓高孝琬開心的是,他和隨扈一起射中了一隻麂子。

七人帶著獵物往回趕路,高孝瓘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說道:“自從我們田獵開始,那隻獵鷹就再未出現,祭祀的時候還見它在盤旋過。”

白澤說道:“三位公子,末將覺得那些旅賁衛,今日緊張的有些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