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驅邪大法師(2 / 3)

高湛輕輕點頭,剛才慢慢細想,此事確實是一時報仇心切有些不計後果,巫咒一事可大可小,萬一被查了出來,依照二哥的性子,婁太後不一定保得住自己。和士開這個主意確實有點餿,但是現在自己否定,豈不是很沒麵子?

陸令萱見高湛有些猶豫,附在他耳邊輕語幾句。

高湛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與狠辣,仔細聽完後微微點頭輕笑道:“就按你的意思去辦,下去準備吧,明日本王帶你入宮。和士開,來,繼續喝酒。”

和士開笑著舉起酒盞,眼睛瞟了一眼起身離去陸令萱,心中對此這個女子徹底改變了想法,更在猜測她到底說了什麼,會使用什麼樣的計謀去陷害哪位四公子。

高湛不再提這件事,也沒有透露出陸令萱的計策。

和士開也不好開口詢問,但從高湛開心的臉上,大致猜測到此女的計劃讓長廣王很滿意。最讓他不爽的是,此女最後離開時,看自己的眼神夾雜著一絲不屑,似在諷刺自己出了個餿主意一般。

二人一直喝到了午夜,其間和士開不停的溜須奉迎,讓高湛心情極好。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0章密謀的實施

高湛隻小恬了兩個時辰,陸令萱與侍衛便早早的等待著,按例上朝時間,他得早起一些。

看見陸令萱,她回報以堅定的眼神並點頭,高湛看看蒙蒙亮的天空,帶著五人浩浩蕩蕩的往外走去。

不用像那些官員一樣排隊,並無什麼阻礙進了皇宮,陸令萱拿著長廣王的令牌,直接前往內廷,走在這富麗堂皇的皇宮,心情卻非常不好,她詛咒元家和自己的丈夫,若非如此自己怎麼會受苦,自己的兒子怎麼會那麼小就成了宮裏的小太監,他當時還隻有兩歲。

母子見麵自是一番泣哭淚灑的場麵,未多寒暄幾句,陸令萱堅定的交給這個十歲小太監一個任務,並用狠辣堅定的目光告訴兒子,必須要將此任務完成,切不可有絲毫紕漏。

“娘親,孩兒有些害怕。”

“駱提婆,此事若是完成,將來還有榮華富貴的可能,男子漢大丈夫不可畏首畏尾,宮裏死個把人算什麼,我陸家駱家死的人還少嗎?按娘親交代去做,讓你的朋友去承乾殿藏好此物,再將此藥融在杯中給他喝下,或者塞進食物裏吃掉,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駱提婆看著陸令萱的眼睛,鬼使神差的點頭應允下來,揣好那小紙包和小盒子(黃紙包裹的木頭小人),一步三回頭的回到內廷。

‘與其在這裏永無出頭之日,不如博一把,若是取得高湛的信任,攛掇他登基篡位,我母子便能擺脫奴身。’陸令萱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睛裏有些不舍閃過,心中的設想瞬間成型,她要將自己和兒子失去的統統奪回來。

半個時辰之後,長廣王從太極殿回到宮門,見陸令萱對自己微微點頭,便知道她已經將準備好的東西交給了駱提婆,自己等著看好戲便是。退朝後的長廣王並未留著宮裏,帶著侍衛和陸令萱離開皇宮,按此女的要求,事發前不要停留宮中,即便事情發展不順,也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小太監們事情並不是很多,一幹小太監年紀小,伺候的事擔心他們做不來,打掃又擔心他們打破了物件,搞不好都是會挨板子,連帶著總管也跟著倒黴,所以擦洗木質地板和回廊,清掃院子這樣的一些小活都歸他們幹。

駱提婆和另一個小太監負責一處內殿回廊,趁著左右無人的時候,另一個小太監問他:“今天早上長廣王府的人找你,是你娘吧?”

駱提婆白了一眼身邊的小太監道:“黎公公你又不是沒聽見,趕緊擦地,被黎公公看見又得罵我們。”

“哦。”另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輕輕點頭,對駱提婆的話言聽計從。

駱提婆慢慢的擦地,心中卻想著母親的交代,雖然沒有看小盒子裏的東西,卻封的很嚴實,仿佛其中還塞了什麼,搖晃的時候有些輕微響聲。這巴掌大的小盒子裏放了什麼?為什麼再三叮囑不管誰問,都不能說自己見過?而且還交代最好讓可靠的人去藏?然後……

“我餓了,還是送飯的公公們好,還能拿點心吃。”小太監的話打斷了駱提婆的思緒,這讓他有了主意。

駱提婆左右偷看一周:“不能瞎說這些話,被總管知道會挨罰的,你給我幫個忙,我請你吃桂花餅。”

小太監眉開眼笑,與駱提婆討價還價之後,最終以三塊桂花餅成交。

接過小盒子,拿起搖搖晃晃聽了聽,小手擺弄一陣也沒有將它打開。駱提婆擔心露餡,嚇唬幾句讓他趕緊把小盒子收起來。

二人快速將地擦完,稟告小總管太監之後,找了個借口離開內殿。

駱提婆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雖然他不知道盒子裏是什麼,從母親的話語之中,他能判斷出裏麵的東西會讓自己丟掉性命。更何況承乾殿都是住著皇室公子,有些公子脾氣可不好,若是被發現同樣是死路一條。

一路上時快時慢,盡量避開那些太監管事,還有那些巡邏的禁衛,來到承乾殿外。承乾殿不像其餘宮殿那樣單門獨院,二十分割成數十個小院,他們要去的四公子住處就在近麼靠西的位置。

小院外,駱提婆指著牆角說道:“穆梓,我去支開裏麵的侍女,你躲在那裏相機行事,事畢後立刻離開回到內廷,我們房裏見,這是給你的酬勞。”

穆梓接過紙包笑逐顏開,寶貝似得揣進懷裏,轉身跑向牆角伸出頭張望。

駱提婆望著穆梓點點頭,抬腳跑進院子,院子不算太小,有花園涼亭和石板小院,一位水靈美麗的少女正在涼著衣服。

聽見腳步聲,小青扭頭看了過來,怎麼會有個瘦小的小公公?莫非是有什麼事?

駱提婆拱手作揖,慢條斯理的說道:“這位姐姐,你家公子讓我轉告一聲,讓你給公子送件外袍去皇家校場,話已帶到在下告辭。”

“多謝小公公傳話。”微微一笑點頭應允,卻看見那小太監似很忙一樣,說完立刻離開。

小青不疑有他,畢竟宮裏時時刻刻都是這樣,很多小太監小宮女都怕被主管訓斥。轉身進入房間,取了件青色的外袍就跑。

穆梓聽見腳步聲,探頭瞧了一眼,是駱提婆快步離開,僅僅等了片刻功夫,又聽見一陣腳步聲,探頭一瞧是一名侍女。待那侍女遠去,他趕緊悄悄的快速跑進小院,片刻功夫之後又跑了出來,剛到院門口便愣愣的呆立在那。

門前兩位皂袍侍衛盯著瘦小的穆梓,一把抓住他將他帶進對麵的院子,其中一人快速離開,往小青去的路上追趕過去。

小青滿頭大汗的來到皇家校場,並未見到高孝瓘,環顧一周看見高孝珩,上前盈盈萬福禮道:“參見廣寧王公子,我家公子托人帶話命奴婢送來衣袍,可奴婢不知公子在哪,廣寧王可否告知?”

高孝珩微微一笑道:“長恭啊?上午他都在宮學,怎麼?有人說他在校場麼?”

小青低頭答言:“謝廣寧王公子,先前一位小公公告知公子在校場,奴婢告退。”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1章還蒙在鼓裏

高孝珩疑惑的看著小青離開,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迎向先前那皂袍侍衛。

那皂袍侍衛拱手一揖道:“公子,如您所料那般,我等已經拿住了其中一人。”

高孝珩點點頭,吩咐那侍衛附耳過來,低聲交代那侍衛幾句,揮手將侍衛打發了回去,自己轉身繼續看著兄弟們騎射,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小青在宮學門口被服侍太子的公公攔住,一番交涉後得以進入宮學院內。

高孝瓘正在看著兵書,聽見小青的聲音一愣,看著小青捧著衣袍,疑惑的問道:“你來宮學幹什麼?這件衣袍不是我的嗎?”

小青瞪大眼睛疑惑的反問:“不是公子差人讓奴婢送來外袍的麼?那位小公公還說讓奴婢送往皇家校場,害的奴婢白跑一趟,問過廣寧王才知道公子在這兒。”

“小公公?我沒有說過讓你送衣袍過來,肯定是誰作弄你吧,好了,回去吧。若是不想回去,今日就在宮學隨我用膳。”

小青輕輕搖頭,太子殿下在這裏,自己若是與公子在家裏一樣吃飯,肯定被太子殿下責罰,就算太子不說,他身邊的總管肯定會責難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事堅決不能做,還是回到承乾殿小院,一個人雖然吃飯很無聊,但勝在歡實自在。

高孝瓘自然知道小青想什麼,瞥了一眼太子,望著小青輕笑頷首:“好吧,你回去一個人吃飯,下午我回來很早。”

小青走後,太子奇怪的瞧著高孝瓘悄聲調侃道:“四哥對侍女如此,怕不是有什麼吧?”

高孝瓘微微搖頭笑道:“太子實在打趣愚兄,愚兄認為,但凡親近之人當以誠待之,更何況小青是與我相依為命一般的侍女,待之如親人並無不妥。”

太子讚同的點點頭道:“四哥言過其實了些,幾位哥哥不維護小弟也確實不對。對了,聽說太後和靜德皇後身體抱恙,你可曾去看看?”

高孝瓘驚訝的看著太子,此事他一點也不知道,也沒有人說這件事,靜德皇後雖是高孝琬的生母,但自己抱回高家大將軍府時,卻是在靜德皇後身邊長大。她是個溫柔的母親,對待任何一個孩子都很好。

自己和高孝琬一樣,吃的靜德皇後的奶長大,受同樣的教導,一同習字讀書,雖然倆兄弟小時候很好,但父親離世之後便不再一起居住。一些人在其中有意無意的挑唆,高孝琬乃嫡出正子,難免有些孤傲,更對自己的出身有些鄙夷,倆兄弟逐漸疏遠了很多。

靜德皇後居然病了,而自己卻一無所知,念及小時候的親情,必須去看看,自己很久未被皇後召見,也未去給皇後請安,有些時候還有些思念。

高孝瓘起身向太子告辭,前往校場尋找到了高孝琬,揖禮問道:“三哥,最近有沒有去給母後請安?”

高孝琬冷淡的答道:“沒有,靖德宮若無召見,即使是兒臣也不得前往,你不是不知道,何必多此一問。”

高孝瓘早已習慣了高孝琬的這種態度,雖然有些不爽,但還是如實相告:“太子告訴愚弟,母後生病了,若是你也不清楚此事,那午飯後你我一同去拜見母後。”

提及靜德皇後生病一事,高孝琬也是蒙在鼓裏,對於高孝瓘的話他並不懷疑,畢竟倆兄弟隻是少有往來,這位四弟為人還是很誠實的。他驚訝的看著高孝瓘點頭道:“本王現在就去看看母後。”

“太後奶奶也病了,太子說的。不要忘了路過宣訓宮的時候,去給太後奶奶請安。”

“多謝四弟。”高孝琬心情有些複雜,感激的看了一眼高孝琬,轉身離開校場。

高孝瓘環視眾高家子弟,卻未見高湛在這裏,有些疑惑的時候,遠遠望見二哥高孝珩對著自己輕笑,點點頭以示回應。離午飯時間不遠,這會兒要回到宮學準備點餐,下午還要去宣訓宮和靖德宮。

高孝珩見高孝瓘要離開,跟著快走幾步喊道:“四弟,老三臉色不大好,出了什麼事嗎?”

“二哥,太子告訴我太後和母後身體抱恙,我本打算午飯後去看看,三哥思母心切,這會兒已經先行去了靖德宮。二哥知道這事?”

“知道一點,既然如此,為兄也一同與你去一趟宣訓宮,現在你打算去宮學用膳?那為兄與你一起去吧。”

高孝珩看著他,心底琢磨著,是不是該給他提個醒,還是一切看太後的意思?太後和靜德皇後的事涉及到當今皇上,憑著這小子以前的性子,可能屁都不會放一個,但依著現在的性子,搞不好會去責難皇上,其結果可能就不會像老五高延宗那麼幸運。

雖然宮裏大部分人不知道,但瞞不過與靖德宮毗鄰的幾個宮闈,獲知那日醜聞同樣氣憤難當。高孝珩深深的吸了口氣,抑製住心底的波瀾。

高孝瓘瞥了一眼高孝珩問道:“二哥有心事?還是擔心太後?我覺得宮裏的規矩有些不近人情,兒子開閣辟府理應接自己的母親一同前往,可以盡孝膝下承歡。”

高孝珩眼睛閃過一絲黯然,四弟的這個想法很好,但曆朝曆代不會如此,有一子半女的留在宮裏渡過餘生,沒有子女的隻能被送到庵堂,與青燈黃卷為伴渡過餘生,這些都還算是好的,更有甚者會被陪葬,永遠到地底世界陪伴皇帝。

雖然僅僅是一句話,無形之中將倆兄弟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點,高孝珩無奈的瞥了一眼高孝瓘,眼睛裏閃動著讚賞,甚至冒出一個念頭,若是太子當了皇帝,希望他能如此做,讓宮中的皇子們能接回母親盡孝。

‘不知道四弟知道靜德皇後所遭遇的事,會怎麼做?算了,還是不要告訴他。目前還有更麻煩的事,恐怕會與九叔高湛脫不了幹係,一會兒去了太後那兒,一切都會水落石出。不知道太後會如何打算?’

高孝珩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四弟,但還拿不準太後的意思,隻能靜觀其變。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2章太後的試探

高孝珩的侍衛將小太監穆梓裝進麻袋,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了宣訓宮,拿著廣寧王的令牌,將小太監交給了總管相合。

相合簡單的聽取了侍衛的彙報,立刻對麻袋裏裝著的小太監有了興趣,更是接過那支盒子後打開查看,眼睛一眯露出嚴峻的神態,手指摩挲著那木質雕像,也不知是不是在考慮對策,片刻後交還給侍衛並耳語道:“哪裏拿的放哪裏去,繼續監視四公子住處。”

宣訓宮後花園小房內,相合看著麻袋中被困住手腳,嘴裏塞了麻核的小太監,一捏他的下巴讓他吐出麻核,開口問道:“姓甚名誰一一報來,為何去承乾殿四公子的住處?”

穆梓看著相合卻不答言,一臉的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樣子。

相合擋住穆梓的視線,拿著銀簽子紮進三塊桂花糕,看著簽子前端變黑,側目瞥了一眼小太監,將盤子遞給他問道:“這些糕點可是你的?”

穆梓眼神中露出不舍,但依舊不答言,隻是怔怔的看著糕點,嘴角輕輕一動不由得吞咽口水。

相合看著他說道:“你敢吃嗎?這些糕點裏可被人下了毒。”

‘難道是那幾個侍衛?還是眼前的這位總管大人?還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駱提婆?肯定是那幾個侍衛。總管大人要弄死誰還不是輕而易舉,自己的好朋友怎麼會想著毒害自己,做人就是得講個義氣,要想自己出賣朋友,絕對不可能。’

穆梓疑惑的瞧著相合,他不相信相合的話,自己被抓住以後,那些人便搜去了這些糕點。

見他不去拿糕點,相合晃了晃銀簽子,隨手將銀簽子和盤子丟在他的跟前,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下毒的非咱家,也非先前的侍衛,在此之前別人給你的時候,就已經下了毒,這毒一刻鍾即可讓你斃命,你應該猜到了是誰。”

穆梓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位總管,若是他說的屬實,那麼就意味著下毒的是穆提婆,但為什麼他要毒殺自己?

相合一瞧就知道小太監心中所想,索性再多說一點:“這桂花糕並非司膳司所製,理應是外麵帶來的,看其用料和花式,也不是街麵上的普通糕點。這毒藥藏在糕點內,顯然是做的時候就在其中。陷害皇子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死無對證是最好的結果,你慢慢想吧。”

看著相合離開小房間,穆梓呆呆的看著盤子裏,發黑的銀簽子和三塊桂花糕。左思右想還是打算三緘其口,不會將駱提婆告發出去。

太後聽著相合的稟告,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的一清二楚,聽見“巫咒之術”的事,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你確定那木雕背後刻著皇上大名和生辰?”

“老奴隻看見聖上的名諱,並無生辰八字,許是故意為之。”

“相合,你怎麼看此事?”

“回稟太後,此事老奴不敢妄下結論,四公子往日低調,近日與長廣王和博陵王有些齟齬,博陵王尚幼做不出這種事來,且他身邊也無此類舍人出謀劃策。”

“那就是高湛嘍?他身邊倒是有幾個混賬東西,但也不敢膽大包天到自作主張的地步。對長恭這孩子,你如何看待?”

“四公子最近張揚了些,太子一反常態對他禮遇有加,更對他提出的一些國策讚不絕口,老奴想怕是有所藏拙,並未完全表現出來。在校場一招將長廣王打暈,並對之戲弄一番,文武皆在廣寧王之上。”

“鋒芒過早顯露也非好事,若是此子不止止步於此,受些教訓也好。那個小太監你看著辦,倒是個硬骨頭。”

婁太後的話讓相合明白,四公子也好,長廣王也罷,讓二人鬧騰一下,不管誰輸贏如何,總會受那麼一點教訓。隻要不是鬧的出人命,太後娘娘是不打算幫助誰。這場交鋒到現在,四公子完全一無所知,倒是太後有些期待他超越廣寧王。

“老奴遵命,那靜德皇後的事?”

婁太後不滿的看著相合,眼神中滿是‘你還嫌事情不夠亂嗎?’轉瞬之間卻又平複下來道:“加點火也好,我倒是要看看這孩子能不能沉住氣。”

相合躬身離去,遠遠的看見廣寧王高孝珩和四公子高孝瓘正進入宣訓宮,趕緊迎了上去:“二位公子可用過午膳?太後娘娘貴體欠安,二位切記不可惹得太後不悅。”

高孝瓘問道:“相總管,太後奶奶究竟是這麼抱恙?禦醫如何說?”

相合低聲答道:“被皇上氣的,還不是皇上做的荒唐事,二位進去千萬不要提及此事。禦醫診斷乃急火攻心,休養些時日即可恢複。”

高孝珩麵不改色的掃了相合一眼,心道:相公公千萬別亂說話,這位四弟的性子改了,若是知道了靜德皇後受辱,隻怕會做出過激的事來。

高孝瓘奇怪道:“皇上做什麼事了?哦,我知道是什麼事了。”

相合和高孝珩看著麵色從容的高孝瓘,一齊心想,你知道才怪了,如若知道怎麼會如此從容?

高孝瓘確實知道,僅憑著猜測和曆史記載,猜測出事情的真相,畢竟靜德皇後把自己養大,待自己確實如兒子般。雖然心中有些難過,但並未表現在臉上。

太後側躺在矮榻上,閉目假寐以手扶額,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二人拜倒大禮參拜道:“孫兒拜見太後奶奶,千歲千歲千千歲。”

婁太後聲音極低,“起來罷,哀家身體抱恙,你們來看哀家已屬有心,隻是不能與你們二人多言語。”

侍女扶著婁太後慢慢坐起,雖然依舊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但臉色卻不像是有疾病的樣子,也讓高孝瓘有些納悶,心忖可能是心病所致。

“太後奶奶您且放寬心些,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您還要看著大齊一統天下,您養好了身子,便是我大齊之福,孫兒過幾日再來看您。”

高孝瓘的一席話讓殿內眾人一愣,大齊一統天下,還沒人敢如此狂言,即便是皇上也沒有此意,更不用說其餘的皇子。

太後眼睛裏微光閃過,不動聲色的說道:“長恭啊,去靖德宮看看你的嫡母,她養了個好兒子。”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3章嫡母元仲華

高孝珩並未離開,看著高孝瓘拜別太後,離開了宣訓宮,清楚的看見他揪著宮門口的太監喝問,一副要打人的樣子,不知何故卻又安靜下來,似乎威脅了小太監幾句後離去。

相合無動於衷的樣子,太後眯著眼睛的樣子,讓高孝珩嗅到一股陰謀的氣息。

高孝珩在猜測太後的用意,難道是太後故意試探?但如此做的目的是為什麼?若是四弟一時氣憤去找二叔,言語不敬或衝撞了皇上,那後果恐怕會很嚴重。

太後瞧著高孝珩說道:“罷了,你也下去吧,哀家要歇息一會。”

高孝珩行著大禮叩拜,退到門外喚來相合,詢問之前那個小太監的事。

“那小太監吞了毒物已然自盡,此事太後吩咐,密切注意即可,究竟誰在後指使還不能妄下結論。”相合的回答讓高孝珩大吃一驚。

“既然如此,那本王告辭。”

高孝珩猜測此事可能與長廣王有關,太後不好做出決斷,隻好兩邊都不管,其中做什麼後手也不一定。總而言之,太後可能在觀察這位四弟,再說四弟也不像那麼毫無防備,至少剛才的表現看來,他並非一無所知。

離開宣訓宮的時候,高孝珩走近門口的兩個年輕太監,低聲詢問道:“先前你們對四公子說了什麼?”

兩個年輕太監支支吾吾,不時回頭看向宣訓宮內。

高孝珩有些惱怒的低吼:“說!”

“先前四公子問起靖德宮的事,我等,我等隻得如實相告。”

高孝珩臉色一變怒斥道:“混賬東西,皇家的事豈能是你等奴才亂嚼舌頭的?自己滾去找總管領板子去。”

兩個年輕太監急忙跪地磕頭求饒,直到高孝珩氣衝衝的離開。

相合看得清清楚楚,臉色不由得泛起奇怪的神色,轉身來到婁太後身邊,低聲耳語:“先前老奴命兩個屬下,將靖德宮的事透露給了四公子,剛才廣寧王也問了兩個屬下,但老奴不解的是,四公子憤怒後很快平靜下來,反而廣寧王極其憤怒。”

“哦?!”婁太後氣定神閑的瞟了一眼相合,眼中同樣疑惑不解。

相合:“四公子,老奴有些看不透。廣寧王沒什麼城府,卻似在幫助四公子。”

婁太後微微頷首,相合的話她很認同,自己也看不透這孩子,原本以為這孩子很簡單純粹,但如今表現出來的一切,倒是有些像大人。這孩子能成長成什麼樣子,他的心思是什麼,現在還很難看出來。

“相合,去後院看看那個小太監,若是有用便留著,重要的是要絕對衷心。接下來的幾天,不知道這皇宮裏會起多大的風,哀家乏了,都下去吧。”

相合應承一聲,退出大殿外。

高孝瓘雖然知道高洋不是個東西,但聽見年輕太監亂嚼舌頭還是很生氣,畢竟記憶裏靜德皇後慈母的形象一直是那麼溫柔,反觀黑臉皇帝,自己對他確實沒有太多的好印象,心裏有一種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太後奶奶,您不是護犢子麼?等著看兒子互相殘殺吧。話說回來,高湛那王八蛋不會使壞吧?今天小青無緣無故給我送衣服就很可疑。’

想著想著,已經到了靖德宮,進門什麼聲音都沒有,靜悄悄的就像一處無人的宮殿。高孝瓘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看見大殿門口站立的宮女,才知道自己沒有走錯地方。

推開殿門看見嫡母靜德皇後坐在矮榻上,身邊的高孝琬同樣淚眼婆娑,那些侍女同樣有哭泣的淚痕。

高孝瓘大禮參拜道:“孩兒拜見嫡母,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靜德皇後拿衣袖沾沾眼角,伸手柔聲說道:“孝瓘來了呀,快快起來,讓為娘看看長瘦了沒有?”

高孝瓘許久未見嫡母,此時看見她一身素白布衣,沒有塗脂抹粉卻掩蓋不住脫塵的氣息,更讓他驚訝的是她的年紀並不算大,瞧著也就三十不到的樣子。想想北齊的婚姻習俗,高孝瓘也就釋然了不少。

高孝琬皺眉低聲糾正道:“母後,四弟改了名字叫長恭。”

靜德皇後微微蹙眉不悅道:“孝瓘的名字乃夫君所起,豈能說改就改,在母後這裏,他是吾兒孝瓘,你是吾兒孝琬。你們倆兄弟本是我喂養長大,如今卻如同路人一般,能彼此同心協力才是為娘所期。”

高孝瓘恭敬答道:“母後教訓的是!”

高孝琬同樣回答,隻是言語之中似乎有些抵觸,這讓靜德皇後有些戚戚然,輕歎一聲道:“若是你們兄弟二人不能齊心協力,母後還能依靠誰呢?”

高孝瓘心中默默想道:嫡母還暫且忍耐六年,孩兒定會讓您登上太後之位,隻是此事玩玩不可招搖,若是被那幾個混球叔父知道,隻怕這些家夥會立刻弄死孩兒。

靜德皇後揮手讓侍女們離開,拉著高孝瓘和高孝琬的手來到內室,意味深長的看著二人說道:“你們兄弟二人,要小心高演與高湛,亦當心你大哥高孝瑜,凡事不可在他們跟前露出不敬畏,也不可說錯話,身在深宮內院,最大的威脅是血脈至親。”

高孝琬詫異道:“母後為何如此說話?大哥一直照顧我們幾個兄弟,六叔不在都城而在地方,他精於政事且有才幹,九叔除了喜歡欺負長恭,倒是未為難於我。前幾日與四弟發生齟齬,倒也沒有再為難於他。”

高孝瓘點點頭道:“母後教訓的是,孩兒謹記母後教誨。”

靜德皇後欣慰的看了一眼高孝瓘,又對高孝琬歎息道:“你且記得就是,萬萬不可親近他們幾人。”

母親的眼神讓高孝琬深以為然,為了避免母親責難,同樣點頭說道:“孩兒謹遵母後訓誡。”

高孝瓘憑著記憶得知,高演為人深沉且行事果斷,為人處世隻顧自己獨斷專行,似乎還有一種對權利的渴望感在其中。高孝瑜自幼與高湛一同長大,關係更是非比尋常,隻怕高湛一人憑著口燦蓮花,可以拉攏二人。僅僅高湛一人就夠高孝瓘頭疼,現在若是鬥下去加入高演和高孝瑜,隻怕會輸的很慘。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4章嫡母的關愛

靜德皇後對宮闈內的消息並不是很靈通,但她至少會看人,經過一係列的事件之後,她對高家有些心灰意冷,已然有些認命的心思。就算高洋要將她收入後宮,她也無話可說,大不了入了佛門或是一死了之。

高孝瓘知道嫡母是怎麼想的,不管是入佛門還是一死了之,都將對整個高家留下罵名,但那個混賬二叔不會理會,他若是在意名聲,也就不會用強,好在有太後奶奶這麼一出鬧騰,至少這位混賬叔叔不會再來靖德宮。

高孝瓘突然說道:“母後不必擔心孩兒,若是有人欺負了母後,孩兒定會殺了他,即便是黑麵閻王也不例外。”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般,高孝琬震驚的看著他,那臉上沒有一絲說笑之意,眼神中透露出的決絕,任誰都不會覺得這位四弟是在說笑。即使是弑君,高孝琬也毫不懷疑他會這麼做。

同樣被雷到震驚的還有靜德皇後,急的她低聲嗬斥:“不許胡說。”

高孝瓘一本正經的說道:“孩兒決無假話,孩兒自幼由母後撫養長大,若是不能保母後一世無憂,何以報答母後養育之恩!”

靜德皇後噙淚頷首道:“孝瓘有此心意便好,為娘別無所求,隻求你們能平安一世。但方才的話決不可再說,若是被外人所知,我們娘仨都不好過。”

高孝瓘無奈的說道:“母後教訓的是!”

話題一轉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的種種溫馨,讓母子三人拉近了些許距離。當初還有年幼的樂安公主,如今已經嫁做人婦,且因為多言一句而使婆婆被害,靜德皇後不免又有些擔憂,想到這些再次垂淚。

高孝瓘和高孝琬安慰了好久,靜德皇後才止住哭泣。

說起這個妹妹,高孝瓘突然想到了個好主意,是不是能借著這個機會,要出宮的令牌呢?但是自己恐怕見不到皇帝,隻能讓鄭元禮去說,靜德皇後這邊千萬不能說這個事,免得又招惹到高洋這個神經病。

高孝琬知道母親思念妹妹,出言安慰道:“若是母後想見妹妹,可隨時下旨召見便是,或者孩兒出宮探望也行。”

靜德皇後輕輕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我元家劫難全拜高家所賜,隻怕這劫難還未結束,哀家何嚐不想去看看兄長姐妹,亦想見見樂安,此事暫且作罷。”

高孝瓘雖不知道外麵的消息,但也知道一些曆史,靜德皇後本不住在皇宮內院,是皇帝高洋找了借口接了過來,而本屬於靜德皇後的財產都在高陽王府,已經被這個混賬皇帝沒收,準備拿來擴建宮殿所用。

靜德皇後想見女兒卻不敢傳召,怕是被皇帝高洋知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隻能忍痛不見。高孝瓘心中一陣陰鬱,嫡母的先皇皇後做成這樣,真是有些悲哀。倒是從高孝琬的話中聽出了個意思,他能出宮?

高孝瓘拿定主意,悄聲問道:“三哥能不能借你的令牌給愚弟?我想出宮去看看。”

高孝琬疑惑的回答:“四弟要出宮?母後讓司儀司給製作一塊就是。”

靜德皇後好奇的瞧著高孝瓘,以為是這孩子貪念外麵宮牆之外的世界,皇子們想出宮並不容易。其一是擔心安危,萬一被不懷好意的家夥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其二是擔心皇子們被利用,特別是一些結黨營私的大臣。

‘孝瓘這孩子也不過才十四歲,免不了玩心大了一點點,挺老實的一孩子,出去外麵還真放心不下,還是不要給他出宮的牌子才好。過些日子與太後說說,讓這孩子娶了鄭家的小女兒,說不定能收收心,隻是鄭家的小女似乎好小,萬一幹柴烈火什麼的,豈不是又害了鄭家小女孩兒?’

想到這些,靜德皇後柔聲說道:“孝瓘還是先待在宮裏,悶了多來陪陪母後,母後也知道你吃了不少苦頭,養好身子之前不要想著出宮才好。”

“呃!好吧!”

高孝瓘心情瞬間跌倒了冰點,臉上擠出一點笑容,別提多滑稽。靜德皇後看後一樂,心情隨之好了不少。這樣的表情小時候挺常見,以大道理讓他讀書不許玩,或者故意逗他,高孝瓘總是這樣的表情。

‘果然是想出去玩,還是孩子一個,明年吧,大一些了也許會好一些。若是沒有教導好幾個孩子,將來如何向文襄帝交代!如今還未得封號的就剩下孝瓘和紹信二人。相信等孝瓘有了功勳,封爵是遲早的事。’

靜德皇後這樣想著,瞥了一眼高孝琬,這孩子也在笑,倆兄弟若是一條心,也不枉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

高孝琬見靜德皇後臉上憂色,神秘兮兮的說道:“四弟好厲害的身手,九叔在他手下沒走過一個回合,衣袍都被斬破了口子,還被打暈了過去……”

靜德皇後大驚,檀口微張看看高孝瓘問道:“你說孝瓘把高湛打暈了過去?還將他的外袍斬破了口?你們動了兵刃?你這孩子怎麼能動用兵刃呢?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孝瓘傷到沒有?”

高孝瓘連連眼神阻止,但還是未來得及。看見嫡母緊張的樣子,知道又要被說教一番,訓斥肯定少不了。挨罰倒是不怕,就怕靜德皇後掉眼淚,看著她那那淚眼婆娑的樣子,比罵自己還難受。

突然間靜德皇後怔怔的問道:“太後怎麼說?”

高孝瓘不知所以的一愣:“啊?”

靜德皇後重複道:“太後肯定知道此事,她老人家怎麼說?”

高孝瓘搖頭表示太後什麼也沒說,也不理解為什麼嫡母如此肯定,太後一定知道此事,總之他現在有些懵。

靜德皇後鄭重其事的說道:“看來太後什麼都知道,這皇家處處是心機,這幾日若是遇見奇怪的事,孝瓘你得小心應對,要麼大事化小,要麼捅到天上去,萬萬不可被人暗算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兄弟倆麵麵相覷道:“母後說的有些言重了吧,這宮闈之內比不得朝堂之上。”

靜德皇後一臉正色的看著二人說道:“過之而無不及,切不可掉以輕心。”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5章陰謀的味道

整個下午,靜德皇後給兄弟倆講述了許多典故,講述了許許多多的內廷鬥爭,聽的兄弟倆冷汗直流。

高孝瓘知道很多曆史,但大部分都是大概率的事件,也看過一些書裏的奪嫡之爭,更多的是後宮傾軋,沒想到皇家子弟間的傾軋同樣如此,這一切的根源,不僅僅是《推恩令》裏諸子都有繼承權的原因,更多的是對權利和財產的覬覦。

在此之前,高孝瓘一直以為那是皇帝削弱藩王的手段,隻有貴族家才會如此,而且應該和書上一樣,妻妾之間帶著兒子互相鬥,甚至下毒謀殺等手段。如今看來,皇宮內更甚一籌,其手段除了朝堂上暗中打壓,還有私下裏陷害,殺人不見血的那種鬥爭。有皇上默許的行為,也有為了將來上位做準備的家夥。

‘難道高湛這家夥,早就打算坐上龍椅?’

高孝瓘帶著疑問低聲問道:“如此做,對九叔有什麼好處?”

“你們要知道,天子龍椅隻能皇家去坐,順序位置是太子和他兄弟,皇上的兄弟,而你們,是先皇的兒子。”靜德皇後可是魏國公主,她知道的要多的多,她的回答也讓高孝瓘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那暗示也讓兄弟倆沉默。

即使在不久的將來,大唐李二殺兄弟一家的例子,宋代也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一直到明代還有燕王造反的例子。一個字,‘亂’,亂到不像後世那樣,清朝的皇儲一旦確立,叔伯隻是各自站隊,一切都靠皇子們自己去拚,相比較起來清朝的九子奪嫡,那簡直是很文明的爭奪方式。

高孝瓘狡辯道:“但他這樣做,那個家夥也有好處不是麼?”

“那個家夥?高湛的心思若是純真,也不會挨那麼多打。反而你們的父親總是奚落訓導高湛,也是為了不讓他受到太祖的責備,說起來你們的太祖爺爺還真是個冷血的人呢。”靜德皇後聽到‘那個家夥’臉色一變,顯然是很厭惡高洋,不過就事論事倒也不會避而不談。

用過晚膳後,兄弟二人才不舍的離開靖德宮,並約定經常過來探望,這倒是合規矩,畢竟二人都未成年搬出皇宮。

相互拱手揖禮後各自離開,並約定下次一同探視時間,高孝瓘回到承乾殿,高孝琬則回到承慶殿,雖然兩殿相距不遠且都在北苑,但因為之前的關係並無往來。但今日以後,兄弟倆的隔閡漸少了許多。

夜晚,長廣王府……

高湛的身邊隻有一位布衣宮裝女子伺候著他飲酒,二人的對話聲很低。

“若是我兒處理妥當,明日一早王爺隻管看好戲就是。”

“哦?”高湛意外的看了一眼那女子,眼神裏滿是疑惑和期待。

陸令萱低眉順眼的答道:“明日一早,若是事情如奴婢所預料的那般,我兒駱提婆自會將一張字條,塞給平秦王高歸彥將軍,平秦王統領禁軍,此事當歸他管束。”

高湛微微一笑道:“你倒是會算計,即日起本王便除去你的奴籍,以後好好的為本王出謀劃策。”

陸令萱感激的連連大禮參拜,隨門外侍衛離去,隻要有了長廣王高湛的這一紙文書,她將成為自由人。但她不會離開長廣王府,畢竟她能看到也能猜到,長廣王謀求的不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高湛太過期待會發生什麼事,不僅能除去一個無足輕重,試圖螳臂當車的家夥,還能在那一幹皇子之中立威,而且能試探身邊這倆個家夥的能耐,也能試探太後和皇上,還真是一件一舉多得的事。

舉著酒杯暗自揣摩,不知不覺就到了天亮時分。

清晨辰時初(七點)……

宮裏的禁衛們機械式的巡邏走動,宮裏的一些地方並非時刻有崗哨,太監宮女們也多,突然出現一張字條也不算奇怪。

身著鎧甲腰掛宿鐵劍的高歸彥,麵色凝重的看著屬下送來的字條,這是對承乾殿四公子的指控,指控其大逆不道暗藏巫咒之術。

‘高長恭巫咒皇上’

寥寥數字卻讓他不得不慎重,自己身為禁衛統領,拿辦查實是分內的事,但是什麼人膽大包天給了字條?宮內有太監宮女被人指使參與了此事,四公子平常默默無聞老實低調,但轉了性子之後卻不低調,言語衝撞的人不少,包括皇上和幾位王爺。

‘宮中太監泄私憤?不大可能這樣做。長廣王高湛這小子指使人幹的吧?八成是這小子,前幾天因為推四公子下水,剛被皇上猛揍了一頓,又聽說被太後訓斥,還沒受夠教訓嗎?此事不可鬧大,鬧大了對他沒好處。’

“來人,隨本王去承乾殿。”高歸彥拿定主意大喝一聲,扭頭對身邊親信吩咐道:“速查宮中守衛,看看宮中有無死了或是失蹤的小太監與宮女。”

身邊副將模樣的拱手答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清晨辰時中(八點)……

高孝瓘正準備離開小院去宮學,聽見外麵嘩啦啦鎧甲作響的聲音,披掛整齊的十幾人隊伍出現在小院門口,並殺氣騰騰的走了進來。

高歸彥大手一揮:“搜!”

高孝瓘疑惑的瞧著這些禁衛抄家似的翻找,假如可以喂養雞犬的話,肯定是一番雞飛狗跳,看著端坐著的高大中年男子,高低不平的額頭,此人是族中爺爺輩的人物,掌管宮中禁衛軍的平秦王高歸彥。

高孝瓘怔怔的看著他跪拜在地,恭敬的問道:“高長恭拜見族爺,不知族爺來此有何貴幹?皇上派您來的?”

高歸彥倒是沒想到這小子會這樣問,心想,若是被皇上知道,此事不大也大了,若是真憑實據對你不利,你小子跳進黃河洗不清。若是沒有真憑實據,我這禁衛軍乃至皇宮內苑都會雞飛狗跳。

高歸彥正要回答,卻聽見到處都是響聲,東西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更大,屋子裏頭頃刻間亂七八糟,讓二人直皺眉。

“找到了,平秦王請過目。”一名禁衛軍拿著盒子走了過來。

高歸彥瞥了一眼高孝瓘,麵無表情地大聲吩咐道:“繼續找。”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6章鬧事得鬧大

高孝瓘心裏咯噔一下,臉色瞬間陰鬱下來。這他娘的是什麼玩意?被人算計了,昨天無緣無故小青被人調虎離山,今天就有禁衛抄家,這尼瑪的跳進黃河洗不清。這小盒子裏八成是小人一類的東西,電視上看得多了去了,曆朝曆代都有人拿這種東西陷害人,尼瑪居然陷害到哥頭上。

‘搶過來,隻要沒了這玩意,老子說什麼就是什麼。與其被人玩死,不如全部弄死。’

高孝瓘臉色一變,見那禁衛軍快步走來,距離越來越近時,伸腿迅速站起朝著禁衛衝了過去。

高歸彥也是經曆過沙場的老將,感覺到那股駭人的殺氣擴散,其中夾雜的霸氣更是將他嚇了一跳。

看著眼前影子一晃,他便知道這小子打算怎麼做,若是被這小子搶了證物,自己的老臉往哪擱?若是被他殺了自己的手下,以後自己如何帶兵?更會鬧到皇上那去,到時候誰都討不到好處。

那禁衛也是沙場上過來的老兵,看見如同老虎一般衝過來的少年,抬腳掃了過去。

卻見少年一個虎撲收腳跳起,一隻手伸向自己的胸口,一拳揮舞過來。

禁衛心中咯噔一下,便知道不好,看著拳頭快速放大,懷裏感覺一空,臉上巨疼口鼻中似有血珠飛濺,身子歪斜飛了出去。

高歸彥的動作同樣很快,他在高孝瓘動作的瞬間緊隨其後,腳下飛沙走石般飛身上前。

看見高孝瓘閃電般搶到了盒子,一腳踢踹而出試圖製服這小子,卻未料到這小子動作迅速,揮臂格擋住自己的鞭腿,那力量之大不在力士之下,自己差點重心不穩摔倒,驚訝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

高歸彥自然不會就此罷休,沙場老將反應就是迅速,側身歪倒的同時以手撐地,連續施展無影腳踢向高孝瓘,口中大喝一聲:“給本王拿下!”

一腳踢到高孝瓘的手臂。

再一腳踢到高孝瓘揚起的胳膊,盒子飛到了天空。

再一腳踹到高孝瓘的胸口。

高孝瓘連連後退,看見盒子飛起,剛跳起離地,四麵八方禁衛飛撲過來,抬腿踢開兩個,身子一緊一重,被禁衛們生生的抱住墜落下來。

禁衛們後麵拖腿,側麵按肩膀並反剪雙臂,前麵的勒住他的脖頸,合作的行雲流水,頃刻間將高孝瓘摁在地上。

高孝瓘奮力一掙,那八個侍衛險些摁他不住,先前被踹飛的四人一擁而上,十二個侍衛一齊單膝壓住他的雙腿和腰部,拿住他的反關節,才使得他無法動彈。

麵色鐵青的高歸彥拿到盒子,蹲在高孝瓘麵前寒聲說道:“想毀滅證物?先給本王老實點。”

打開木盒,高孝瓘看見裏麵的小木頭人,很抽象的木雕,隱約能看出是人的形狀,隻是正反兩麵什麼都沒有,光溜溜的就像半成品。

高歸彥的臉上帶著驚疑,眼珠子迅速閃爍,難道是陷害之人故意為之?不像,字條上寫著巫咒之術,且言明了此目的,怎麼會是未完成的木頭人?有人故意抹去了背麵刻字,那又會是誰呢?

高孝瓘看見平秦王的表情,也看見了那個木頭人,心中憤怒可想而知,果然有人用這種下三濫的套路手段,看來不是平秦王幹的,否則他不會疑惑。除了高湛那家夥,根本不用想其他的嫌疑人。

高歸彥仔細看著木頭人背後,那被人用內力給抹去一層的痕跡很明顯,這個人可以說是個高手,這小子背後有高人保護。難道是禦用第一殺手劉桃枝?那麼皇上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此事?難道皇上在試探?試探誰呢?是在試探這位四公子?高歸彥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皇上在試探自己?

高歸彥覺得腦子有些不好使,好容易否定了這種可能,確定這事應該出自高湛的手,若是證據確鑿倒不擔心得罪高長恭,現在看來這小子的背後,也在靜觀其變。那麼現在可以兩頭不得罪,這事兒還是扔給皇上吧。

緩緩蓋上盒子,冷著臉看著高孝瓘說道:“這東西能要你的命,隻需加上你二叔的名字和八字,你小子明白會怎麼樣吧?”

高孝瓘對高歸彥的好感瞬間蕩然無存,怒氣衝衝的瞧著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盡管試試,就算鬧到皇上那,我也能講清楚。”

高歸彥不怒反笑道:“你講不清楚,皇上就是皇上,要你的小命隻是一句話的事,帶走。”

小青急忙上前求情,被禁衛們伸手摁住,卻不知小青力量極大,兩個禁衛差點摁不住她,高歸彥氣惱的一掌將她打暈在地。

高孝瓘心中一痛,瞪著高歸彥怒目而視。

“平秦王大人,您看這個,在偏房裏搜到的。”一名禁衛拿著一個盒子過來,諂媚的獻給高歸彥。

高歸彥打開盒子,一道道氤氳的光華包裹著五粒朱紅丹丸,一陣陣香氣飄逸而出,眾禁衛的目光流露出貪婪。

“聚力丹?!”

高歸彥突然明白了高孝瓘的背後是誰,這種東西肯定是太後或者皇上賜得,就算他的嫡母靜德皇後,也不可能有這種東西,而且是一盒丹丸,雖然隻餘下五粒,也能看出其重視程度。

目光冷冷的掃視一圈,高歸彥低聲嗬斥道:“給本王還回去,混賬東西們,什麼東西都敢動,也不怕沒命享用。”

推攮中高孝瓘一抖肩膀,不悅的說道:“放開老子,等老子安頓好她再跟你們走。”

高歸彥擺擺手示意禁衛放開他,看著高孝瓘抱起那個宮女,將她放在廳裏的地毯上,轉身出了院子來到自己跟前。

一行人在禁衛的帶路下,一直往東直朝太極殿走去。

高洋坐在矮榻上,摩挲著那個木製小人,麵色陰沉的盯著跪倒在地的高孝瓘,聽著高歸彥的稟告。

高孝瓘這才知道,是有人送了字條,禁衛軍才去搜查的自己家。還知道了中侍中省死了個年幼的小太監,也不知道是死還是失蹤,總之不見了蹤影。字條的事可能和這個年幼的小太監有關,總之是沒了線索。

不管這事是誰做的,高孝瓘的黑鍋是背定了,畢竟小人是在他的院子裏發現的,至於皇帝怎麼想,那誰知道呢。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7章高長恭認慫

高洋那個氣啊,居然弄到了自己的頭上,不用仔細琢磨就知道,肯定和高長恭這小子脫不了幹係,最近他得罪的人裏,除了博陵王高濟就是長廣王高湛。高長恭這小子也太不小心了點,居然沒有抓個現行,讓自己沒辦法出氣,那就你小子倒黴吧。

高洋憤怒的將木頭小人捏成兩段,一把拋了出去大喝道:“來人,將高長恭拖出去打一百杖,將他宮裏的奴仆都斬首棄市。”

高孝瓘一聽貓了,站起來就罵:“你還真是個黑麵閻王啊?尼瑪這玩意又不是老子幹的,你有本事找幹這事的家夥去,我爹要是還活著,你敢這樣誣賴我嗎?”

高洋一愣無言以對,接下來臉更加黑了,門外進來的兩個禁衛,已經和高孝瓘打了起來,兩個家夥居然拿這個人高馬大的侄子沒辦法,而且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鎧甲“嘩啦”連響,更多的禁衛湧了進來打算一擁而上,高洋居然很反常的揮手製止他們。

赤手空拳的高孝瓘非常靈活,拳頭帶著蒸騰的霸氣,一拳拳打在禁衛的鎧甲上,發出“嘭嘭”的悶響,卻震的拳頭生疼。

隻見他立刻改變了策略,近身使用肘部和擒拿,專拽禁衛的胳膊,掌戳鎧甲下沒有防護的腋窩。

高洋很悠閑的招招手,讓高歸彥給他倒酒,低聲詢問道:“你看這小子能打幾個禁衛?跟你比如何?”

高歸彥如實回答:“這小子怪力了得,臣下堪堪平手。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八個侍衛一擁而上,高長恭必輸無疑,但不見得摁得住他。”

“哦?!”高洋詫異的看看高歸彥,扭頭對著場中喊道:“高長恭,若是打敗這八個侍衛,朕就免了你的板子。”

高孝瓘頭也不回地說道:“挨板子不怕,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不得傷害我宮裏的人。”

“他宮裏就一個婢女,長恭該不是和那婢女有什麼吧。”高歸彥插言低聲說道。

“好,朕就答應你,以後那婢女就歸你了。”高洋聞言很爽快的答應,低聲對高歸彥樂嗬嗬的說道:“倒是有點像我兄長,婢女也不放過,好看麼?”

高歸彥尷尬的搖搖頭說道:“入不了皇上您的眼。”

高洋不滿的瞥了一眼高歸彥,眼神裏滿是‘朕難道還跟侄兒搶女人不成?’

禁衛們和高孝瓘的打鬥還在繼續,那些禁衛並未使用武器,他們仗著堅實的鎧甲逼近,隻要不被鎖住胳膊露出腋窩,還真和鐵皮罐頭沒什麼區別。一旦抱住高孝瓘,憑著八人的力量,也能製服這個半大小子。

但事與願違,這小子的招式越來越下流,而且滑的像泥鰍。

誰說男人不可鑽人的褲襠,這位四公子可不走尋常路,還鑽的怪利索,鑽過去順手掏襠,再使勁一捏,禁衛們一聲聲的怪異慘哼此起彼伏。

高洋一口酒噴了好幾次:“這樣也行?算了,這些禁衛都下去自領三十板子。高長恭的婢女死罪可免,拖下去打一百板子。”

高孝瓘這會兒想起來,一百棍子能打死人,看著高洋喝的酒計上心來,連忙喊叫道:“皇上,侄兒能造一種燒酒,不知道能不能不挨板子?”

高洋眯眼瞧著他,試探的問道:“你?那拿來給朕嚐嚐。”

高孝瓘一本正經的回答:“還需兩個月之後,侄兒決不說假話。”

看著高洋麵色慍怒,高孝瓘趕緊改口:“七天,七天之內給您晶瑩剔透的白酒。”

高洋點點頭:“那就給你七天時間,來啊,拖出去打三十板子。”

左右禁衛一擁而上,將高孝瓘拖了出去。

高孝瓘麵色陰沉如黑雲一般,剛才和八個禁衛一字排開,脫了褲子“啪啪啪”的挨板子,那場麵壯觀啊,不知道多丟人,好久沒有這麼多人一齊挨板子。

引得好多小宮女都在偷看,捂著臉從指甲縫裏看,臉上緋紅一片也要看。

一瘸一拐的高孝瓘離開太極殿,剛一拐彎就遇見憂色匆匆的小青,正快步往太極殿這邊跑,見到高孝瓘驚喜交加,連連淚奔呼喊。

“公子,你沒事吧?這麼挨打了呀?”

“本公子沒事,回去再說,還有,叫送司膳司多送些酒來。”

“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事?讓小青看看傷哪了?”

小青說完就要掀開高孝瓘的衣服,高孝瓘四處張望著急忙阻止小青的舉動,低聲說道:“回去再說,沒什麼大事。”

小青隻能恨栽贓嫁禍的家夥,她也不知道誰栽贓嫁禍,但可以猜測到是誰,更恨自己不小心,她並不知道高孝瓘真正挨打的原因。

攙扶著回到了承乾殿,小青要給高孝瓘看傷處,高孝瓘難為情的不準,二人僵持著誰也拗不過誰,直到高孝珩的到來才算解圍。

“傷勢並不嚴重,隻是皮下出血,打的屁股上有些發紫,也不需要上什麼藥,過幾天就自然能走能跑。”高孝珩拉開高孝瓘的褲子,看完順便給了他的屁股一巴掌。

如此一來,小青總算是放心了下來。氣鼓鼓的瞧著廣寧王,又心疼的看看高孝瓘。

“嗷!二哥你真打的下手啊。”高孝瓘齜牙咧嘴的拉著褲子,心裏想著這下好了,又可以休息幾天,現在可以認真的想想釀酒的事。

房間裏還是亂七八糟,小青這會兒正在快速的收拾,一些摔破的東西都得拿去扔了,萬一紮到腳可不好。

兄弟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高孝瓘一五一十,將今天發生的事仔細講述了一遍,但二人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皇上要打高孝瓘三十杖。

高孝珩倒是將事情弄了個明白,但他不明白為什麼太後會裝作不知道,也明白了太後確實出於保護這位四弟,而在木頭小人上抹去了刻字痕跡。

高洋心情不錯,看了一場精彩的打鬥,更覺得這個侄子是可造之材,但是有些無禮。所以他隻是想教訓一下這個小子,上次太後壽宴出言不遜,今天又出言不遜,不教訓一下實在對不起自己。但誰又想得到呢,皇上要打誰,不需要理由。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8章高湛也倒黴

“高歸彥,你透露點消息給高湛,高長恭被朕打了個半死。”

“臣這就去辦。”高歸彥疑惑,為什麼要透露給高湛?難道這是給高湛出氣?皇上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人。

接近日落時分,長廣王府內,高湛興奮的宴請屬下親信,他得到高歸彥送來的確切消息,高長恭被高洋揍了,而且被揍的半死不活。

宴會進行到了一半,高歸彥和高洋來了,一聲“陛下駕到”將宴會氣氛降到了冰點。

十幾人紛紛跪拜在地,山呼萬歲萬萬歲。

高洋也不說話,徑直走上首座,喝了一壺酒,環視眾人後離開。

從頭到尾不過一炷香(五分鍾)時間,這讓一幹人等麵麵相覷,歡快的氣氛被破壞殆盡。

高湛重新落座殿首位置,胡姬(長廣王妃)揮手讓侍衛和侍女們退下,隻餘下一幹親信。

和士開小心狐疑的問道:“長廣王公子,您是如何得知那個消息的?”

高湛疑惑地瞧了一眼和士開,立刻明白他指的是高歸彥跟他說的那個消息,低頭沉吟片刻說道:“本王在外麵偶遇到平秦王,他與本王說了上午發生的事,說起那小子膽大包天且失心瘋,居然從禁衛手中搶去了木雕並損毀成渣,原本清晰的案子查無實據,皇上開恩沒賜他死罪。”

高湛並沒有實話實說,他是在風雅閣喝酒的時候,為了一個花魁才與高歸彥遇到的,當時高歸彥先他一步將那個花魁蠻橫的拉走,然而很不爽的高湛闖入了高歸彥的雅間,發現是自己的族叔。不要臉的二人假意推讓一番,於是很愉快的達成共識,花魁歸了高湛。又很自然的談論到上午皇宮內發生的事,更有被揍花臉的禁衛佐證,旁敲側擊讓高湛不要惹到失心瘋的高長恭。

稍頓了一下又說道:“本王還得到消息,宮裏死了個小太監,現在宮裏正在嚴查,聽平秦王的口氣,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終隻能不了了之。”

和士開瞥了一眼陸令萱,心中不禁高看了幾分,看來後續的事這女人安排的天衣無縫,但她畢竟是一介女流,不過還是搞好關係為上。

陸令萱對高湛說道:“今日陛下來的蹊蹺,大王還是小心為上。”

“為何?你不是說天衣無縫麼?”高湛不悅的看著陸令萱,“陛下若是有真憑實據,大王還能安穩的坐在堂上麼?今日陛下一言不發,僅僅是懷疑到公子,奴婢鬥膽一言,公子不要與高長恭再起衝突。”

高湛微微點頭道:“平秦王也是這樣對本王說的,來人,上酒。”

大王這個稱呼可不能濫用,若是被外人聽見,特別是皇上聽見可不好,會被猜忌。和士開聽的清清楚楚,看高湛的臉色,似乎也很享受這個稱呼。他看著陸令萱心底發寒,這個女人,不簡單。

宴會在繼續,隻是高湛的心情不如先前那麼好。

同一時間……

皇帝高洋突發奇想,決定早早回宮給太後一個驚喜。

他偷偷的躲在太後的床下,太後坐在床上的時候,高洋“嘿”的一聲,大床被他緩緩舉了起來。

“母後,我給您舉高高……”

“啊……哎呦!”太後驚慌失措的從床上掉了下去。

“母後?宣太醫,不宣禦醫,快!”高洋傻眼了,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樣,眼巴巴的瞧著痛苦呻吟的太後,急的大呼小叫。

禦醫們診斷,太後並無大礙,僅僅是被嚇到了,摔倒擦破了點皮。

高洋跪在太後的宣訓殿外,太後還是不理他。

婁太後躺在矮榻上生氣,自靖德宮發生了那穢亂淫事之後,母子倆未說過一句話,每次高洋到來也是低聲下氣,這次居然耍小孩子性子。

相合低眉順眼的候著,也不管皇上在外麵哀求聲,隻當是沒聽見。

婁太後瞥了一眼相合,眼神示意殿門外歎了口氣。

‘想個法子,皇上不能老跪在外麵,這孩子的孝心還是有,隻是喝了酒有些混賬。’

‘讓皇上進來?要不我就去叫去?’相合心領神會,點點頭抬腳就走,不過還是會錯了意。

‘叫他進來我還讓你想什麼法子?給哀家趕緊想,既不能駁了皇上的臉麵,又要讓他知道自己錯了。’婁太後瞪了一眼相合。

相合皺眉思想片刻,伸出四根手指給太後瞧。

‘四公子吧,您不就是惦記著四公子嘛,老奴這就去叫來。’

婁太後微微點頭,示意相合盡快去將高孝瓘請來。

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高孝瓘被小太監通知,太後摔倒受傷了,一瘸一拐的他也來到了宣訓宮。

太後倒是沒什麼大礙,當看見高孝瓘一瘸一拐的模樣,將高洋叫了進去罵了一通。

見到母親沒事,高洋還是很高興,被罵了一通也欣然接受,並開心的離開了宣訓宮。

皇帝既開心又不開心,開心的是太後不怪自己摔傷了她。

不開心的是太後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在自己打了高長恭事後算賬,現在這小子背後明顯是太後看著,不能動。

要怪隻能怪始作俑者高湛,這家夥居然還在家慶祝。

於是,皇帝高洋帶著幾個禁衛出發了,直奔長廣王府。

禁衛一路快馬加鞭的到了長廣王府,輕飄飄的說了聲,“皇上將太後摔傷了,不過沒有大礙。”

接到通稟的高湛納悶了,這叫什麼事?皇上將太後摔傷了,你告訴本王幹嘛?難道本王能去將皇上打一頓不成?再說現在也宮禁了,要進宮還要等太後召見,一來一回天都亮了,還不如等天亮了再去。

一刻鍾後,高洋殺氣騰騰的來了。

高湛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今天少不了挨鞭子。

果然,高洋進來看見還在宴會,揮手將高湛的心腹都趕了出去。

拿起馬鞭將高湛一通猛揍,邊揍邊數落:“朕好心讓禁衛通報於你,你居然不去看母後,我打死你這個不孝的家夥,母後對你多好……”

高湛心裏一抽,二哥這家夥打小不受爹娘待見,羨慕嫉妒最受待見的自己,這是找借口報複。

從頭到尾,一個沒說小木人的事,一個沒想小木人的事,總之,皇上揍人不需要理由。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39章各自都叫屈

高孝瓘想不明白高洋到底想什麼,也不明白太後究竟是為什麼叫自己過來。

得知皇帝想將太後舉起來,讓太後奶奶開心,高孝瓘疑惑的看著,那隻有二尺高的矮榻,腦子裏想象著大胖子高洋,疑惑他究竟是怎麼鑽進去的,而且還能將矮榻舉起來?豈不是臂力驚人?

婁太後躺在矮榻上說道:“你二叔其實還是挺孝順,隻是喝酒後六親不認,叫你來隻是給他個台階下,一國之君跪在外麵也不像話,罷了,你也回吧。”

高孝瓘跪拜後離開,心裏想著太後的話,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叫自己來,那是太後委婉的告訴皇上,並非是因為摔傷了才生氣,生氣的理由是打了侄兒,以後不許再做這種隨心所欲的事,也不能再欺負自己。

突然間高孝瓘覺得揚眉吐氣,能不能利用這個機會,將高湛弄死?左思右想覺得不能,高湛好歹也是太後的親兒子,為了將來造反大業,暫時留著他,自己小心點就是,大不了不去宮學,天天待在小院裏,看誰還能偷偷摸摸陷害自己。

第二天下午,高孝珩送來了按圖紙製作的蒸餾用具。

高孝珩不明白這些玩意做什麼用的,命令侍衛們搬來放置在地上,看著高孝瓘將這些玩意組合起來。

木質的尖頂鍋蓋,楠竹筒子製作成的導管,還有一個嶄新的木桶。用架子架好,以麻繩綁縛緊實之後,高孝瓘讓小青拿火折子點火生爐子。

看著高孝瓘將一壇壇米酒倒進鍋裏,逐漸冒出熱氣和酒香。

“四弟,你這是幹嘛?煮酒嗎?”高孝珩奇怪看著這個簡陋的玩意。

“提純,一會兒二哥就明白啦,看著吧。”高孝瓘神秘兮兮一樂。

高孝珩對這個不感興趣,反正看高孝瓘的樣子也不會說,幹脆等著結果便是。

兄弟倆坐在回廊上對弈,高孝珩見他歪著屁股,心中一陣好笑,嘴角一揚出言調侃道:“聽說九叔長廣王被皇上打了,今天長廣王府的人來告假,說是明天上不了朝。聽宮裏的人說,皇上還打了自己。”

“這麼狠?瘋起來連自己都打,果然厲害。”高孝瓘驚歎一聲,心裏還是很高興,畢竟高湛被海扁了一頓。

“那你知不知道,皇上為什麼打自己?”高孝珩眯著眼睛,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知道,皇上摔了太後奶奶嘛。他打自己還讓滿宮的人知道,不就是想告訴別人,他是很孝順的孩子,都到了這個時間點兒,恐怕整個鄴城都知道了這事。”

高孝珩驚訝的連連側目,沒吊到高孝瓘的胃口,卻被他毫無遮掩的言論驚到了,連陛下的目的和用意都清清楚楚。這讓他有些懷疑,這位四弟何止是聰明絕頂,簡直就是人精,之前那些木訥肯定是裝的。

“昨兒晚上我就知道了,我還去看了太後奶奶,二哥你去過沒有?”

高孝瓘的反問讓高孝珩一愣,拍拍屁股爬起來告辭道:“這不是給你送這些東西過來耽擱了麼,我現在就去給太後奶奶請安。那個,傷的嚴重不嚴重?”

“不嚴重,擦破點皮而已,二哥,告訴奶奶,就說孫兒本來很想來,隻是行動頗為費力,晚些時日健步如飛再去請安。”

看著高孝瓘笑嘻嘻的模樣,高孝珩笑著搖頭歎氣,末了擺擺手道:“你當太後奶奶不知道哇?早看穿你了,若是有心,爬也會爬去。”

“二哥等等我!一會兒見到太後奶奶,就說我是爬過來的。”高孝瓘一聽笑眯眯的一躍而起,這麼好溜須的機會,不能白白錯過。

兄弟倆是心知肚明,互相調侃著往宣訓宮走去。

宣訓宮裏人真不少,後宮的皇妃們,各種公主們,皇子王孫們,一個接一個進進出出,特別是那些皇妃,一個個跟死了親娘一樣,哭的一歎三折婉轉似歌,使勁的擠著眼淚水,看著都假。

婁太後不勝其煩,板著臉轟她們出去,讓高孝瓘一陣好笑。

見到高孝瓘和高孝珩,婁太後很高興的一樂,隻留下幾個孩子和靜德皇後。

正準備說話,又聽見一陣抽泣聲傳來,門外走進來一位華服少女,年紀與高孝瓘相仿,模樣柔美清秀,較之公主略勝一籌。隻是那體態看著有些別扭,纖細柔弱卻行走姿勢頗為怪異,倒是有些像孕婦。

少女被侍女攙扶著行萬福禮,低著頭柔聲說道:“胡姬給太後娘娘請安。”

婁太後趕緊製止道:“罷了,免禮,大著肚子也不方便,還跑這麼老遠來宮裏看哀家,哀家沒事不用哭哭啼啼,話說湛兒為何沒有與你同來?”

胡姬一聽眼淚直滾,苦著臉答道:“夫君被皇上打了,還在家裏躺著,打了一百鞭子,褻衣上全是血,太後娘娘,夫君若是有個好歹,剩下胡姬和遺腹子該怎麼活呀!”

婁太後的臉陰沉下來,麵色不善的瞥了胡姬一眼,這女子真是不會說話,來哀家這裏告狀就不說什麼了,皇上下手還沒個輕重嗎?真能打死湛兒不成,無非是給他個教訓,且不說那個木頭人上沒刻字,若是真刻了皇上名諱,打死也不為過。

安靜的隻聽見抽泣聲,胡姬也聰敏的逐漸止住哭泣,偷偷瞧了一眼太後,知道不能拿這個說事,開口又說道:“太後娘娘,長廣王聽說您摔傷,想親自來看您,更說就是爬也要爬來,兒媳好言相勸,才特命兒媳過來看您,給您帶來了百年赤參補身子。”

婁太後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們有心了,哀家會記得,回去告訴湛兒,讓他謹言慎行閉門思過。你好好安胎,明年給哀家添個大胖孫子。”

胡姬哪裏不明白太後的意思,微微躬身行萬福禮,由侍女攙扶著離開。臨走的時候,胡姬在諸王孫的臉上掃過,並在高孝瓘和高孝珩的臉上略微停留一瞬。

相合按太後的安排,賞賜了長廣王府許多布帛錦緞和珠寶,由內廷禁衛護送胡姬離宮。

胡姬離開皇宮的時候,看著氣勢恢宏的宮殿群,似笑非笑的低聲喃喃自語道:“這裏真大真好看,本王妃早晚要住在這裏,哼哼!宣訓宮!”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0章無事獻殷勤

被太後關心被棍子打傷的屁股,這讓高孝瓘很扭捏的不好意思應答。

“太後奶奶,孫兒這不是還能走動麼,沒多大的事兒。”

“太後奶奶,先前四弟硬要來,說是爬也要爬著過來,孫兒實在被他感動,扶著他慢慢走來,所以姍姍來遲,隻要太後奶奶不怪罪孫兒們就好。”

高孝珩倒是替他溜須了一把,惹得眾人大笑,婁太後心情瞬間大好。

靜德皇後讚許的看了一眼高孝珩,心中倒是為高孝瓘高興,有了太後的庇護,宮裏再無人敢欺負他,若是有朝一日這孩子出人頭地,自己也會母憑子貴,畢竟頂著嫡母的名分在那。

婁太後指著撅著屁股的高孝瓘笑道:“還沒多大的事,先前跪拜就是齜牙咧嘴,這會兒坐立不安,隨意一些吧,哀家不怪罪於你,實在忍不住啊,就回去歇著,養好了再來看奶奶。”

相合很和適宜的搬來矮幾,讓高孝瓘趴在上麵。相合知道他傷的不算很重,也僅僅是為了讓太後開心,既然老太後開心,他沒有不配合的道理。

高孝琬悄悄問道:“三十板子真的這麼疼?”

高孝瓘悄聲回答:“三十板子是實打實的挨的,一點也沒放水,那幫禁衛公報私仇。”

聲音雖小卻被大家聽了個真切,確實是實打實的挨了打,誰叫他一個人打倒了八個禁衛呢,而且手段還那麼的不光彩。大家再次一陣哄笑,這下子都相信,這小子確實是一點沒裝模作樣。

消息閉塞的靜德皇後心中滿是哀傷,她是真心疼這個孩子,畢竟是被她喂養,看著他一點點長大,打小叫她嫡母的孩子。而現在她什麼都不知道,但不代表她猜不到其中發生了什麼。

太後心裏想什麼靜德皇後很清楚,一邊是孫子一邊是兒子,各打一巴掌以示公平。靜德皇後則不同,若是換了她肯定偏袒自己的孩子,但她很無奈自己的處境,她想做點什麼卻發現,什麼也做不到。

發現靜德皇後眼睛裏流露出的悲戚,高孝瓘眯眼一笑,安慰嫡母不用擔心。

難得後宮內廷齊聚一堂,大家的晚膳也都在太後這用了,熱鬧程度直逼那天壽宴。

兩位皇後左右挨著婁太後,小輩們則在靠近殿門的地方落座,高孝瓘自始至終也沒能和嫡母靜德皇後多說幾句,倒是和高孝琬嘀咕了一會。

當回到承乾殿的小院,已經是日落西山,滿院子的酒香隔著一裏地都能聞見。

小青已經將爐子裏的火退了,鍋裏的米酒已經聞不到多少酒味,反而看著像濃濃的米湯,木桶裏倒是裝滿了清澈透明的白酒,酒香四溢。

拿著舀子舀了一盞白酒,在燈光前細看,沒有一絲一點雜質,聞著依舊是米酒的甜香,輕呡一口嚐試味道,不像高粱酒那樣辣口,甜味比米酒淡了一些,入口綿柔易入喉。

實驗算是成功了,隻是不知道合不合皇帝的口味,萬一這黑臉皇帝不喜歡,白費了氣力不說,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得好好想想明天的說辭。

“小青,要不要嚐嚐?好了,裝起來,明兒給太極殿送過去。”

“味道有些怪,不好喝,為什麼沒有顏色呢?宮裏的酒各種顏色都有。紅的、粉的、黃的、白的、綠的,就沒見過水一樣的。”

小青奇怪的呡了一口,然後再呡一口,砸吧嘴唇又呡了一口。

“小青,給兩張白紙給我。”高孝瓘裝滿一滿壇子白酒,拿了宣紙蒙住壇子口,和了些草木灰和黃泥,將壇子口封住。

忙活了好一陣才弄出九小壇白酒,小心翼翼的搬到廂房背陽的角落裏碼放整齊,拍拍手笑道:“明兒去忽悠皇帝去。”

小青覺得有些暈暈乎乎,什麼忙都沒幫上,總是慢了半拍,空著手跟在高孝瓘身後跑來跑去。

看著她麵色潮紅,高孝瓘笑嘻嘻的拉著她去休息,小青傻乎乎的任由他擺布。

“嘿嘿,你喝醉了,好了,現在睡覺,本公子也去休息。”高孝瓘笑眯眯的調侃著,掖好小青的被角,吹了燈離去。

窗外的月光灑進屋子,高孝瓘思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自己對外界還是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自己的賺錢計劃能不能順利實施。

早晨起來,小青有些扭捏的叫醒他,她很懊惱昨晚發生的一切,自己伺候公子,沒有盡職盡責也就罷了,反而是公子替自己掖被角,讓自己先休息。

高孝瓘隻當是沒發現,用過午膳之後,換了身衣裳抱著一壇子白酒離開承乾殿。

太極殿外,禁衛們虎視眈眈的瞧著,一臉的肅然,似乎打算用氣勢扳回一局,這讓抱著酒壇子的高孝瓘很尷尬。

“皇上,高長恭殿外求見!說是給您獻上美酒佳釀。”

“哦?讓他進來吧。”高洋放下奏折,眉毛一挑。

高孝瓘放下酒壇大禮參拜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你小子給朕送酒來?倒是很守約,給朕拿來瞧瞧。”高洋擺擺手,身邊的大太監崔南風趕緊上前。

接過高孝瓘手中的酒壇,扯開封泥的瞬間,一股濃鬱的酒香隨風輕輕飄散開來。

高洋鼻翕扇動,目光立刻被酒壇吸引。

崔南風慢慢拿銀簽子試探,倒了一點到酒盞裏,輕輕的品鑒了一小口。

高洋的喉頭也跟著滑動,那酒倒出來的時候,酒香就像爆炸一般迅速擴散,這對好酒的他來說,簡直是那啥的誘惑。

“味道如何?快給朕嚐嚐。”

“微微辛辣,而後則甘醇爽滑,入喉綿軟。”崔南風如實回答。

“咦?清澈如水?長恭,你是如何釀造的?唔,夠勁!”高洋似乎就是隨口一問,根本不在乎高孝瓘如何回答,沒了再問他要就是,身為皇上,那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

高孝瓘倒是有些鬱悶,看著高洋一盞接一盞的喝,不知道是喝糊塗了還是看自己礙眼,揮揮手讓自己離開。

崔南風更過分,立馬跑過來將高孝瓘往外請,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1章出宮的令牌

皇帝瞥了一眼慢慢走遠的高孝瓘得意一樂,先前看他欲言又止,肯定是有事相求,暫時不給這小子機會,不就是酒麼,憑著這玩意也想討封賞,想的太簡單了點。

“這酒有點意思啊!”高洋慢慢品鑒著,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高孝瓘不服氣的離開了太極殿,回承乾殿的路上他很不高興,皇宮的地麵上連一粒石子都沒有,若是能踢上一下出口氣也好。

前腳剛到了小院,太子高殷後腳跟著到了小院,並給高孝瓘帶了些跌打藥,叮囑他好好養病,又聊了一些齊國的現狀。

高孝瓘不卑不亢的說道:“現在熟讀曆史,總結前人教訓及經驗,愚兄與太子都未真正出國皇宮,對外界一無所知,若是要知道大齊子民過的如何,不身入市井明察暗訪,如何能知民意。”

高殷點頭讚許道:“四哥說的極是,隻是以我們現在年紀,父皇肯定不會放任我們出宮,也隻能先讀書。”

高孝瓘笑眯眯的說道:“也不盡然如此,尋些信得過的門客,向他們打聽宮闈之外的事,也可以當做參考,為今後早做打算。外麵的世界看起來簡單,實際上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很多事情不能隻看表象。”

高殷疑惑道:“四哥的意思是?”

高孝瓘笑道:“太子立誌改革不是麼?改革必定牽扯到世家和地主的利益,他們的關係網是非常複雜的,兵書上有雲:知己知彼嘛。”

高殷連連點頭,大有再深入討論一番的衝動。

高孝瓘側臥在地,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樣子,讓高殷很是感動,小手一揮作別道:“改日四哥養好了病,愚弟再來拜訪,四哥還是先養好身子,咱們兄弟倆來日方長。別送了,安心休養。”

太子的一番肺腑之言,將高孝瓘感動的一塌糊塗,眼看就裝不下去了,小青過來一把扶起他,硬拽到矮榻上休養。

送走太子,小青狠狠地白了高孝瓘一眼。

‘明知道公子你是裝的,剛才要不是奴婢,你可就真的露陷了,被太子知道你在騙他,以後指不定怎麼看你。’

高孝瓘訕笑著低聲說道:“不用白眼你家公子,我懂,咱們家小青機靈,多虧了有你。”

小青再丟過來一個眼神,‘懶得理你!’

剛出門,小青又折返回來問道:“雖然奴婢不知道公子的用意,但奴婢知道公子肯定要做什麼大事,奴婢相信公子。”

高孝瓘微微一笑道:“謝謝你。”

臉上一片飛霞掠過的小青聞言一愣,害羞的笑著離開,她覺得公子變了很多,至於究竟哪裏變了,她也說不上來,可能是更加親近了吧。

除了感謝高孝瓘不知道該怎麼說,至少現在不能說,自己當初讓小青和鄭元禮知道自己要造反,回想起來簡直是太大膽了些,若是隔牆有耳,恐怕三人的命都會丟掉,還有小木人事件,皇帝沒有弄死自己,簡直是太讓人意外。

看著回廊上小青忙碌的背影,高孝瓘暗自想到,‘現在知道的越多,對小青越危險,以後時機成熟,本公子一定會告訴你的。’

雖然心情好了一些,一回想今天太極殿的失敗,高孝瓘鬱悶的直想咬人。

第二天一大早。

一聲“皇上駕到”,將高孝瓘驚的差點從矮榻上滾下來。

最終高孝瓘還是滾了下來,皇上已經急匆匆的進了臥房,就站在他的麵前。

“長恭,還真能睡啊?看見二叔嚇的滾到了地上,二叔有那麼可怕麼?”

高孝瓘訕笑著解釋道:“哪能呢,這不是屁股還沒好麼,唔,忘記了,吾皇萬歲萬萬歲!”

高洋往那矮榻上一坐,不耐煩的擺手道:“免了免了,你小子能啊,昨兒獻給朕一壇酒,朕迷迷糊糊五更天才醒,誤了朕多少事,你可知罪?”

高孝瓘心中一陣腹誹,‘打算先入為主是吧?偏不如你的願,本公子跟你裝糊塗。’

不說話,也不答言,撅著屁股頭朝地一動不動的高孝瓘,就這麼一副“我有罪”的樣子。

高洋直翻白眼,早知道這小子木訥,就不該這麼說。

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得了,抬起頭來,難道還要朕打你板子不成?”

高孝瓘抬頭咧嘴一笑:“那酒還成吧?喝了頭不疼吧!”

高洋點點頭,轉眼又板著臉說道:“還有沒有?”

“有!”高孝瓘連連點頭,笑眯眯的說道:“求皇上答應侄兒一件小事。”

高洋想都不想回答道:“除了不合法理的事,你說說看,我看你宮裏的奴婢太少,給你多派幾個過來如何。”

高孝瓘趕緊順杆往上爬,笑嘻嘻的說道:“不是大事,侄兒想出宮,缺兩塊腰牌。其他倒是多謝皇上美意,給個幾十個奴婢,侄兒這裏住不下啊。”

話一出口,高洋白了他一眼,伺候祖宗麼?要幾十個奴婢,宣訓宮也沒那麼多奴婢。不過這小子想出宮去玩,以後多的是機會阻攔他。玩就玩吧,小孩子在宮裏待悶了,喜歡出去野,讓禁衛保護他的安全就行。

“也行,傳朕的口諭,讓司儀司送兩塊令牌給高長恭,這小子出宮的時候,讓高歸彥指派兩名禁衛跟隨保護。”高洋吩咐身邊太監,扭頭看向高孝瓘說道:“酒呢?”

高孝瓘笑嘻嘻的跑進廂房,抱來兩壇酒說道:“皇上,要不您派人過來,侄兒教他們如何?這酒隻能算一般,真正的陳釀才好,陳個三年五載的,酒香更加濃鬱,味道更甘醇爽滑。”

“有道理!崔南風,傳朕旨意讓釀造司派人過來。”

“是,皇上起駕!”崔南風尖著嗓子幹嚎兩聲,扭頭對高孝瓘笑眯眯的說道:“今兒晚些時候,就將公子的令牌送過來。”

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高孝瓘的眼睛一亮,這可是夢寐以求的東西,有了令牌就能出宮,能慢慢計劃下一步。

小青不明白公子為什麼要出宮,對她來說,宮裏是安全的地方,外麵雖然據說很繁華,但外麵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都有,萬一對公子有個什麼企圖,哪怕是傷一根毫毛,都是不可原諒的事。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2章小青的噩夢

用過午膳,釀造司的來了三位大人,前腳進門,後腳司儀司的也來了,送來了巴掌大的金色銅牌,正麵雕刻著龍紋,背麵是“承乾殿高長恭”。

“四公子,您可不能走,皇上說了,釀造司沒有釀出冰清釀之前,您哪裏也不能去。”

高孝瓘拿著令牌一樂,瞧著這幾位釀造司的大人,高洋的原話肯定不是這樣說的,但為了大家都好,還是先教他們蒸餾高濃度白酒,反正一看就會。

釀造司的幾位大人可是見過大世麵的,一點也不臉紅,畢恭畢敬的站著,一副求指教的樣子。

“好吧,其實很簡單,諸位大人想必知道,本殿之前要了一批酒水。不錯,本殿正是用這些酒水提純,你們釀造司的記載上應該有,為了防止酒發酸,會加熱一下去除酸味。現在本殿教你們提純,也很簡單。”

釀造司很快運來一批米酒,提純工作開始,無非就是煮酒蒸餾,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掌握火候是關鍵。

幾位大人很快明白,立刻按著蒸餾設備畫了一份,讓宮裏的工匠趕緊製造一套出來。

這東西高孝瓘是不會給他們的,以後他還得用。再說,這種米酒蒸餾的白酒性價比實在不高,也隻有有錢人才喝得起,想賺錢還是得釀造高粱酒。

釀造司將小院當成了酒坊,在釀造司那邊出酒之前,恐怕他們不會走。高孝瓘也非常理解這些人,畢竟自己在未來,麵對上司同樣壓力極大。更不用說現在身處封建社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時代,頂頭上司還是個殺人如麻的神經病皇帝。

盡管外麵輪換著蒸餾白酒,一個個都輕手輕腳,但偶爾的響聲在靜謐的夜晚還是很突然,本就警醒的小青一驚一乍,一整夜都噩夢連連。

“嘭”的一聲,是有人摸黑踢到了水桶,釀造司的酒匠們噤若寒蟬,生怕引來嗬斥。

高孝瓘夜起,倒是沒有責怪他們,查看了一下火勢低聲安慰他們幾句,讓這些酒匠們感激不已。

聽見一聲嚶嚀,高孝瓘披著衣服推開小青的房門,借著月光看她眉頭緊皺,一副害怕的樣子,額頭上隱約有汗珠沁出,便知道她是做噩夢了,那模樣看著讓人心疼。輕輕伸手拍打她的後背,直到眉頭舒展才輕輕離開。

小青微微睜開眼睛,看著躡手躡腳離開的高孝瓘,臉上一燙緋紅一片,心底卻是暖暖的感覺。

想到自己剛才的夢,眼角淚水順著臉頰滾落……那個夢裏充滿了殺戮,充滿了孤獨,她有自己的名字,她記得有一個華服貴婦,喊叫自己的名字“元小青”,從那以後她就成了孤兒,一群士卒帶她到了這位公子身邊。

她知道了這位公子的名字,公子對她很好,就像玩伴和兄妹,一起開心一起玩耍,雖然公子的父親很嚴厲,但很少見到他。公子有個溫柔良善的母親,後來才知道那並非他的親生母親,至於公子的母親是誰,沒有人提起。

隔著薄紗般的月光,元小青在黑暗中凝視著高孝瓘的背影,眼眸中閃動的亮晶晶的星光,這一刻少女的心中似春水般蕩漾,似有奇怪的種子在萌芽。

那些瞌睡連連的酒匠們見四公子進了侍女房間,一個個伸長脖子幻想聯翩,互相瞧著對方猥瑣的笑容,巴不得裏麵會出現他們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見到的隻是那位四公子嗬護妹妹般的關心,這讓他們很著急。

高孝瓘離開房間,與那些精神抖擻的酒匠們對視一眼,嘴角微勾嘲諷一笑。輕輕的關了小青的房門,回到自己的寢殿。

酒匠們悻悻的回轉身子,伸長的脖子也慢慢縮了回來,互相對視一眼自嘲一笑,眼神裏傳遞著同樣的信息。

‘難得這宮裏還有這樣的奇葩!居然麵對美貌女子不動心!’

神出鬼沒的高孝瓘輕聲問道:“諸位,噓!本殿問你們,若是不分工戶,歸工戶為良民好不好?”

幾位匠人嚇了一跳,若非這位公子輕聲製止,恐怕膽小的要驚叫出聲來。對高孝瓘問的話,幾位匠人紛紛歎息:“那是自然好,曆朝曆代工戶都低人一等。士族貴族高人一等,軍戶也比良民高一等。”

高孝瓘點頭喃喃自語:“我相信總會出現一代明君,天下隻分良民與十惡不赦之徒。”

幾位匠人搖頭苦笑,若是當真如此,隻怕是在佛經裏的西方極樂。但他們對眼前這位公子,倒是真正的刮目相看,至少沒有哪位公子,甚至貴族會正眼瞧他們。

“人之所以能立足於世界,是因為人會使用工具,瞧這世間哪一次進步,哪一處名勝古跡不是人創造出來的,但不是一般人能創造,隻有技藝精湛的匠人,才能使人類跨越進步,本殿很欽佩那些匠人,他們留下了無數珍品”

匠人們目瞪口呆,這位公子果然不同,他居然能看到如此高度。隻是,這位公子就算再怎麼開明,也不過是位公子,他成不了皇上,自然成不了明君。

閑聊之中,高孝瓘明白了工戶製度,這對這些匠人和他們的家人,以及後代都是不公平的製度,他們不能像商人那樣自由買賣自己的產品,甚至不能隨意的轉換職業,也無法被商人雇傭,隻能一代接一代的傳承下去。

像在宮中當差的這些匠人還算幸運,但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而另外一些匠人若是搞砸了活計,恐怕一家人都得餓死。

從匠人們輕描淡寫的言語之中,可以想象到他們生活的艱辛,高孝瓘不禁歎息一聲,若是有機會進入朝堂,定要進言改變這一製度,若是現在的皇帝高洋不行,那就讓高殷來改變這些,若是他也不行,那就自己去改變這一製度。

元小青並未熟睡,隱約聽見高孝瓘的聲音,疑惑的穿衣起來,驚訝的看著與酒匠們談笑風生的公子,不禁莞爾一笑,為高孝瓘和酒匠們泡製了一壺清茶,一起等待天明。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3章第一次出宮

酒匠們開始還很拘謹,在高孝瓘的堅持下,也紛紛端起茶盞,細細品味上等清茶。

元小青畢竟還很年幼,靠在高孝瓘的背上,不知不覺進入夢鄉,似乎隻要挨著他,她便能非常安心。

次日一早,釀造司傳來消息,那邊的酒具已經製好,而且已經可以出酒。酒匠們恭敬拜謝後離去,留下晨光中空蕩蕩的小院,還小院以寧靜。

側頭看著靠在背上熟睡的元小青,高孝瓘輕輕轉身,將她攬在懷裏,一手穿過她的秀發,抬住她的脖頸,一手穿過她的腿彎,大手緊緊貼著她的臀部,準備輕輕將她抱起。

感覺到溫柔的大手,很溫暖很熟悉,那是公子的手,帶著公子的溫度。

元小青突然醒了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元小青感覺渾身輕輕一顫,麵頰緋紅似桃花般綻放,一陣無法言喻的感覺,爆炸般傳至四肢百骸,似緊張繃直的身體,突然間莫名其妙的鬆弛,渾身無力且心跳如鹿撞一般。

高孝瓘被元小青莫名其妙的緊緊抱住,聽見一陣似曾相識的急喘,正在疑惑的時候。元小青卻將頭埋在自己胸膛,一動不動也不吭聲。

“要不,你再睡一會兒,我出去宮外看看。”高孝瓘試著和她商量。

元小青連連搖頭,卻將臉孔依舊埋在高孝瓘懷裏。

她心中懊惱且羞澀,怎麼會這樣?

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是什麼?為什麼會覺得羞澀且難以啟齒?

公子要出宮怎麼可以不帶小青?小青才不要去睡覺,公子你可不能扔下小青獨自出宮。

“小青你也想出宮麼?總不能讓本公子這樣抱著出宮吧?嗯,好吧,本公子就這樣抱著你出宮好了!嗬嗬!”高孝瓘笑嘻嘻的調侃著,作勢往外走。

元小青驚叫一聲,連連晃動嬌軀,揚起小臉看向高孝瓘,緋紅的臉龐滿是驚訝,眼神裏滿是憧憬,公子當真要如此抱著自己出宮,被人看見還得了?那可使不得!

再次四目相對,高孝瓘覺得元小青可愛至極,心中思忖:隻可惜年紀太小可不能胡思亂想,不過可以慢慢養大了也不錯,那什麼倭奴的《源氏物語》裏,似乎有這麼一出劇情。既然本公子將來要造反,自然得收點後宮什麼的,貌似這個就不錯嘛!

不知不覺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自然將先前元小青的奇怪舉動拋之腦後,若是知道這位小丫頭如此敏感,高孝瓘隻怕會笑到腹痛,說不定元小青知道真相,肯定會羞憤不已。

“公子使不得,奴婢也要隨公子出宮。”小青的粉嫩小手,緊緊抓著高孝瓘胸前衣襟,垂眼低眉喃喃而語。

放下元小青後,高孝瓘托著下巴左右打量她。

元小青奇怪的左右檢查自己的衣裙,不時狐疑的瞥一眼打量自己的高孝瓘。

一番沉吟之後,高孝瓘打了個響指說道:“你這一身宮裝實在顯眼,一看就是皇宮裏的侍女,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別有用心的人,都會影響本公子的判斷,去換一身男裝。”

這種匪夷所思的言論讓元小青不明白,但是她相信高孝瓘,自然也無條件的服從,回到自己的房間才發現,根本沒有男裝可穿,羞答答的低頭來到公子麵前,抬眼看看四目相對,迅速又將視線集中到腳尖。

高孝瓘明白元小青的意思,無奈的低聲引導她:“穿我的啊,笨!”

元小青不滿的抬眼偷瞧,見公子滿臉笑意,臉上一紅低頭轉身跑進高孝瓘的臥室,掩上房門尋找合身的衣袍。

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傳來,不一會兒,穿著不大合身的清秀“少年”出現在門口,那件衣袍明顯稍稍大了一點,盡管腰帶緊了又緊,還是感覺鬆鬆垮垮。

高孝瓘麵色古怪的問道:“嘿,我說你找不到更合身的了麼?你家大人給你做這樣的衣裳,準備穿個七八上十年?再去找找看看,有沒有更合身的。”

元小青有些委屈的答道:“公子自幼身材健碩,奴婢乃女兒家家,自然不能與公子相比,就這些衣袍,還是公子四年前的舊衣,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衣袍,現在看來隻能將就著穿著。”

高孝瓘回想起來,自己搬進來也就四年多,之前的衣物並未帶過來,若非元小青念舊,這些舊了小了的衣袍早送回給司衣司。說起來,小青的很多地方像極了會過日子的女人,若非生在這個皇宮裏,定然是位賢妻良母。

對著小青招招手,讓她走近跟前,捏捏她那小而翹的圓潤小鼻尖笑道:“就這樣也成,也許百姓家也是如此呢!出了宮就叫本公子大哥,本公子叫你小弟,不許拒絕,不準叫錯,不可暴露我們的身份。”

元小青驚訝的看著高孝瓘,怎麼可以這樣無視尊卑?這可萬萬不能。

高孝瓘一本正經的看著她重複道:“叫大哥,你是小弟,不許拒絕,不準叫錯,不可暴露我們的身份。”

直到元小青無奈的接受事實,最終逾越尊卑有別,叫了一聲大哥,卻聽見高孝瓘玩笑的稱呼一聲“小妹”,讓她感覺既幸福又羞澀,明白公子是故意如此,卻一點也不惱怒,反而心中竊喜。

元小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宮的,隻是迷迷糊糊跟著公子走,走慢了被公子牽著手感覺好幸福,耳邊那聲“小妹”似天籟般繞梁,餘音渺渺縈繞耳畔不絕。

高歸彥並沒有按旨意指派禁衛保護,這種口諭他本來記得,隻是與皇上一同痛飲數盞高度白酒醉倒之後,完完全全的給忘記的無影無蹤。

自上次高孝瓘說起過閶闔門,元小青便對此念念不忘,今天特意帶她繞過內城宮牆,專程來見識一下。

巨大的兩座土闕,似十幾層的高樓一般聳立在閶闔門外,比高塔更為雄偉大氣,與宮牆宮門一起更顯得巍峨壯觀,簡直是歎為觀止。二人站在空無一人的銅駝大街上,感覺自己是那麼的渺小。

閶闔門外是上春門,禁衛查看了通行令牌後,給高孝瓘和元小青放行。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4章鄴城百態一

過了護城河的橋,宮城外的主大街南北極長,且有四十丈寬,與現代的十車道大街不遑多讓。

高孝瓘感覺自己的冒失走錯了大門,早知道應該從別的門出去,否則也不會被那麼多遠處的百姓圍觀。現在轉身回去又得繞很遠,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去,定然會被很多人記得自己的臉。

二人稀奇街對麵的樓閣與繁華景象,牽著騾馬的商人絡繹不絕,金發褐發黑發各種膚色都有,衣著各式各樣,多以胡服為主外罩寬袖大袍。

對麵雅致的茶樓內,出現了一些身寬體胖的婦女,同樣對二人指指點點,許多人對這倆位相貌陰柔,且舉止儒雅的少年目露精光,就像是為了哪家閨秀選夫婿一般,尤其是對身材高大的高孝瓘很是上心。

加快腳步的高孝瓘和元小青,身後跟著不少中年婦女,無一例外都是些長舌婦,開口便問:“公子貴庚?公子姓甚名誰?是否婚配?可有中意的女子?”

高孝瓘臉色通紅,他就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臉紅?本來應該是件多麼讓人開心到無法拒絕的事,難道因為自己的身體還是未經人事的童子?這就太讓人尷尬了吧!

那些媒婆們窮追猛打,調侃著自己是位薄麵童子。

高孝瓘決定投降,轉身雙手合十說道:“本公子乃當今駙馬,諸位好意在下心領了,請不要再跟著在下。”

媒婆們一個個喜笑顏開道:“駙馬好啊,那駙馬爺要不要妾室,之前那些隻合適做正室,不合適做妾室,為了公子開枝散葉,妾室自然是多多益善,給公子介紹個十個八個,個個都是貌美如花……”

元小青的臉鐵青一片,這些媒婆怎麼這麼不要臉哩?當街給公子介紹正室妾室?當我們公子是什麼人?公子也真是的,居然被這些媒婆說的毫無招架之力,太可氣了,實在欺人太甚。

元小青正要發作,一隻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嚇了一跳,正要掙脫甩開,卻聽見高孝瓘低吼一聲:“快跑!”

高孝瓘拉著元小青跑了好幾條街,也不知道東西南北,終於發現身後再無媒婆,才停了下來。倒是很多人看著兩個男人奔跑,覺得很是奇怪,紛紛探頭張望,疑惑的瞧著俊美的兩位少年。

氣喘籲籲地元小青輕撫胸口,抬眼不滿的瞧著高孝瓘,他居然跟沒事的人一樣,不過公子也有怕的時候?看他心有餘悸四處張望的樣子,還真是好解氣。

二人對視一眼,互相無奈一笑,很快被這繁華的街道吸引,隻是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卻知道還在都城之中。

與先前跑過的近百米寬的大道不同,二人逢路便拐,連拐彎三次之後,道路也變成六十米和二十米寬,現在身處位置街道僅有十二米的寬度。但店鋪的數量卻逐漸增加,人流也呈現倍數增長。

感覺就像進入了一個超級小區,書上所說的叫“坊”,是城市主幹道以內有圍牆圈起來,類似小區的地方。鄴城內有幾十個這樣的坊,坊內有四通八達的街道,有民居和獨立的商鋪,每一個坊就像外界的小城一般。不知道位置沒關係,坊間有一條大街,名叫東西街(與東市西市不同),中心便是一處廣場,各種小買賣都在這裏,衣食住行玩樂應有盡有,是每個坊裏最繁華熱鬧的地方。

麻布衣的平民衣著色彩單一,衣著鮮亮的商人貴婦,偶爾有人身穿衣袍上有花紋印染,足以讓人側目圍觀,更不用說織繡暗紋的衣袍,那可是非富即貴,無人敢上前去問,隻能遠遠的看著。

主仆二人穿著雖不是極顯眼,卻是鮮亮的青色,自然吸引來不少目光。

不時有牛車馬車在街道上慢慢走過,趕車的車夫滿身的補丁,多是托著貨物的車輛,少有富貴人家的座駕。

街上夾雜著市井才有的氣味,胭脂水粉的香氣,牛馬獸類的腥臊氣,酒肆酒坊的醪糟香氣,街頭小吃特有的香氣。

行色匆匆的人並不多,大多數優哉遊哉的逛蕩,時間對他們來說似乎並不匆忙,慢慢看慢慢選慢慢討價還價。似乎這裏的人大多熟識,見麵此起彼伏的談笑聲和打招呼聲,賣藝的鑼聲一響便能吸引許多圍觀者。

元小青稀奇這個也稀奇那個,店鋪門前的首飾讓她稀罕,似乎這是女孩子特有的天賦,對精美的工藝品極在意。胭脂店裏,小青盯著那些進進出出的女子,腮紅眼影描黛眉,妝點的更加嫵媚,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讓小青很想知道自己會不會更美。

而那些女子讓俊美少年如此無禮的看著,臉上一陣慍怒,實則背後暗笑。

高孝瓘才不會給她買這些東西,誰都知道古代的化妝品裏含鉛,那可是有害的東西,再說元小青天生麗質,根本無需這些玩意,看著小青念念不舍的樣子,高孝瓘給她買了一對耳墜,並在銀飾店裏,請老婆婆給她的耳朵打了兩個洞,疼的小青淚水漣漪,口中吸氣直叫喚。

老婆婆一眼看出元小青是少女,調侃二人聰敏,這女扮男裝倒是個好辦法。

高孝瓘不解,三言兩語之下,老婆婆道出其中因由。

這街上主要以中老年人為主,要麼是男子為主,偶爾能看見少女,卻見不到富家少女,這一切還是因為當今皇上的惡行,使得百姓如避瘟神般,家中少女都鎖在深閨之中,生怕被這淫蕩昏君禍害。

元小青可不知道這些,聽了老婆婆的話,心中的皇上形象瞬間變成了大魔王一般,暗暗下定決心,皇上就是洪水猛獸,萬萬不能遇見這等惡魔,若是有個萬一,哪怕是去死,也不能丟了清白之身。

高孝瓘聽著傳聞嚇了一跳,這昏君可比曆史書裏更不堪啊,簡直就是隻會交配的動物,難不成一天到晚盡想著這事?話說回來,老百姓也沒有不念及皇帝的好,至少在大齊立國這幾年以來,開疆拓土抗擊北方各族是有目共睹的,民生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

終於打完了耳洞,老婆婆笑著給了一點點蛤喇油,均勻的塗抹在小青出血的耳垂上,餘下的交到小青手中,告知每日塗抹幾次,直到完全愈合。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5章鄴城百態二

看著手心裏手工打製的銀質耳墜,元小青滿心歡喜,極小極美且精致,價格卻不菲。

小小的銀鉤寸許銀鏈子,鏈子末端的圓環中,墜著一滴淚珠般的小石榴石,據說是來自天竺的寶石,晶瑩剔透泛著些許紫色。

對高孝瓘來說,一貫錢(一千枚五銖錢)也算是物有所值。

但小青不這樣想,公子一個月的月用也就十兩(十貫),而自己的更少,折算下來也就一兩銀子多一點,若是自己的月錢來買這個,可舍不得的很。再說這些年,也沒積攢下來什麼錢財,好容易才闊了一把,若不是公子堅持,還真舍不得。

明晃晃的一吊銅錢著實不輕,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不少,五銖錢很不值錢,物價高的離譜,本來半兩銀子的東西,用銅錢卻翻了一倍,若非看在是官鑄五銖錢的份上,價格恐怕還得高,而銀鋌這種東西,官府隻用作庫銀,根本不會發行流通,散碎的銀子尋常百姓也不敢收,即便是收還要拿小稱去稱量。

對於私鑄錢,老百姓不懂,卻是罵官府不辦事,銅錢有大有小,成色不一不說,老百姓還不敢用且怨聲載道,繳納賦稅的時候官府拿稱稱,才不按個數和麵值來算,無形之中給老百姓增加了麻煩,民間交易甚至到了以物易物的地步。如此一來民間經濟幾乎陷入停頓,長此以往會麵臨崩潰。

元小青不懂這些,高孝瓘卻明白,恐怕再繼續下去,和商周時期毫無區別,大漢幾百年的成就將化為虛無。

告別老婆婆,主仆二人繼續逛街,午時已過,街上行人也不見少,酒肆倒是比尋常店鋪的生意要好些,其次是街頭的小吃攤位。

肚子裏一陣咕嚕嚕的聲音,高孝瓘瞧著元小青笑道:“餓了,咱們下館子去。”

元小青莫名其妙的看著公子,下館子是什麼?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酒肆,才明白那是吃飯的意思。

隨著公子進入酒肆,店小二熱情的跑過來:“二位裏麵請,請落座,請問要些什麼?”

看著殷勤搽桌子的小二,高孝瓘笑答道:“菜單拿來看看。”

店小二一愣,旋即笑道:“客官說笑了,南牆皆是菜肴,北牆皆是酒水。”

高孝瓘仔細看著兩側:“本店可有特色佳肴?或者酒水?”

見店小二搖頭,當即明白這些店家都是為了給人填飽肚子,哪裏來的什麼大廚,就像一般的尋常小餐館差不多。於是望著小二笑笑:“那就來些肉食,最貴和最便宜的酒,各來一壺。”

店小二點點頭道:“您看羊肉如何?二斤成嗎?下酒菜再給您配上水煮長生果。”

聽見長生果,高孝瓘接茬說道:“油炸長生果,冷油烹炸,出鍋後撒上些細鹽。”

店小二有些納悶,但本著顧客說什麼就是什麼,自然應承一聲“請稍候”,立刻跑往後廚,將這些要求告知店家。

“長生果是什麼?”元小青疑惑的問道,臉上隱有興奮之色:“吃了可以長生麼?”

高孝瓘笑著點頭,怔怔的看著元小青,半晌才小聲說道:“你又不是沒吃過,就是花生啊!新鮮花生煮了好吃,現在仲秋已過,油炸的才好吃,冷油烹炸之後香脆可口。”

二人低聲細語,也能好好看看這個酒肆。炕一樣的高台,數張矮幾一般的長飯桌,食客相對而坐,幾乎沒有例外都是男人,年紀有長有幼,穿著有普通帶補丁的麻布衣苦力,也有稍顯華貴的商人,兩者分而坐之,商人在中間一條高台,苦力在東邊的一條。

而高孝瓘和元小青,則坐在靠西的窗口邊,窗外是花園,陣陣香風自窗戶吹來,一點也聞不到那些臭腳丫子的味道。

水煮的羊肉,油爆花生,兩隻小瓷瓶裝的酒,酒盞和筷子一一上齊,小二微微躬身:“二位,請慢用!”

鹽水煮的小羊肉,無需任何調味料,肥而不膩且肉質鮮嫩,香氣四溢又無腥膻之氣,是一道看起來普通,吃起了卻可口的美食,全憑火候和大廚的經驗。

高孝瓘沒有像往常那般等著小青分割羊肉,微微一笑拿起小刀,很快將小羊肉分割成塊,剛出鍋的有些燙手,吹著手指將肥瘦相間的推給小青,自己也抓起一塊喂進嘴裏。另一隻手倒了一盞酒,仔細看著酒的顏色。

‘想必這就是綠蟻酒,鬥酒三百錢的便宜酒,杜大詩人落魄的時候,曾經以此酒作詩。溫熱的呀?哦,不加熱容易酸,確實稍稍有一點酸味。’

高孝瓘品了一口,有些像怪味酒精飲料,倒也酸甜可口。乳白色的酒液上,一點點的綠色小泡沫,與那邊的苦力喝的一樣。

倒出另一瓶裏的酒,顏色倒是與玉碗盛來琥珀光的詩意一致,普通的黃酒罷了,味道與宮裏的酒相差無幾,雜質稍稍多一點點,沒有酸味隻有些許甜味和米酒很像。麵帶笑意看著酒盞腹誹,‘李大詩仙倒是個有錢人,鬥酒十千文,要不是富二代,哪裏能遊山玩水還喝這麼貴的酒。隻可惜才子未能得功名,不過話說回來,若是他當了官,隻怕沒時間去寫那麼多的佳作流傳於世。’

與酒肆東邊的喧鬧不同,二人吃喝悄無聲息,世家子弟一貫如此,謹記食不言寢不語。

苦力們口中盡是市井雜事,偶爾還夾雜著一些葷段子,以及娼門裏的見聞,時不時引起一陣放浪的哄笑。

商人之間邊吃邊討價還價,談論著一些商機與沿途見聞,總之三方互不幹擾。酒肆少見世家子弟,自然商人和苦力們也覺得稀奇,畢竟不知道對方身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卻並未出言調侃。

門口中間的桌子,三個錦衣少年隻叫了一瓶酒水,卻不像是打尖(吃飯)的客人,時不時的瞧瞧二人,若無其事的慢慢品飲。

吃飽喝足,喚來小二結賬,綠蟻酒僅僅五文錢,而琥珀色的好酒卻要八十文,兩斤羊肉倒是不貴,未吃完的花生米用草紙包了,給小青拿著路上當零嘴兒吃,一頓飯花了一百四十五文錢。高孝瓘問過小二之後,這大概是一家三口一個月的飯錢。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6章鄴城百態三

其實大部分農民,在層層盤剝之下,最終一年也餘不下多少銅子,若是天公不作美,歲末能吃飽就不錯了,更不用說有一文錢的收入。

高孝瓘猜測,表麵和諧安定的都城乃至大齊,但表象之下絕對不止如此,雖然看起來沒有流民和乞丐,即便是有也不會讓他們入城。都城尚且如此蕭條,通貨膨脹達到五倍,小城隻怕更加嚴重。也不難理解之前老婆婆所說以物易物,那是民間自行抑製通貨膨脹的辦法。

‘若是按三國算起,中國曆經四百年的分裂,戰亂不斷民不聊生,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動蕩,即便是後世盛唐,真正的盛世也不過百年光景,家天下是無法富民強國的,一時強盛總是落下無數詬病。’

邊走邊想,不知不覺街道兩側的商販漸少,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小青拉扯高孝瓘的衣袖問道:“公子想什麼那麼入神,前麵似乎沒什麼熱鬧可瞧的了,巷子那邊倒是挺熱鬧,不如我們穿過去好了。”

“唔?也好!”高孝瓘抬頭一瞧,前麵空曠的大街,兩側有院牆卻無商鋪,一直到頭也是如此,街頭便是高大的牆壁,想必是這一坊的盡頭,與其往前走,倒不如從小巷穿過。

小巷倒是不算窄,高大的院牆內有花香飄來,還能看見高高的翠竹,想必是人家的後花園,隱約還能看見小樓的飛簷,隻是及其安靜,也聽不到嬉戲的聲音,想必是好色皇帝出名之後,後花園都不敢讓女眷居住了吧。

主仆二人好奇的張望著,全然沒有注意前方不遠處,後院門探出一個腦袋,張望一下立刻縮了回去。身後不遠處,同樣有三個少年跟隨,高孝瓘不經意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瞧,正是先前酒肆裏的三個錦衣少年。

看其穿著似乎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十五六歲正是無所事事的年紀,高孝瓘明白,這是遇見了市井紈絝,類似老北京的八旗子弟,除了尋開心就是挑事,然後是擂肥弄些零花錢,反正出了事都由家裏擔著,整個就是混不吝。

“小……”高孝瓘正打算給小青提個醒,卻突然聽見開門的聲音,兩個錦衣公子哥帶著四個家仆,手中拿著紅色的棍子,凶狠的從門裏跳出來。

為首的錦衣少年指著高孝瓘和元小青喝道:“你們倆個,偷偷摸摸的幹什麼的?是不是打算偷東西?給我拖進去打,打完再綁了見官。”

‘我去,還真敢說?欺負老百姓慣了吧?欺負到本公子頭上?罵人先罵娘擒賊先擒王。’

高孝瓘眉頭一皺,腳下發力衝了過去,一腳踢向左邊的錦衣少年,一拳打向右邊的錦衣少年,全然不顧他們身後的四個惡仆。

錦衣少年隻見人影一閃,當胸被踹了一腳,“嘭”的一聲悶響,伴隨著一陣細微的“哢嚓”聲,胸口一陣氣悶,身不由己的往後翻滾。

另一個隻見青色人影一步就到了麵前,一隻拳頭在眼前放大,麵部劇痛且伴隨著“哢嚓”一聲,鼻血爆開,眼淚橫飛。

地上翻滾的少年捂著胸口,大口喘氣怒吼一聲“你想死,哇……我吐血了,救命啊,表哥救我……”

另一個則捂著鼻子“哇哇”亂叫,不時的看看滿是鮮血的手掌,以及地上滴落的血跡。

‘這家夥什麼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呢?難道不知道這一片住著什麼人嗎?讓一個外來的小子橫行霸道,以後這一片怎麼混?’

身後三個少年一愣,互相對視一眼,當即其中一個少年喊道:“給我打,給我拿皇上禦賜的紅棍狠狠打,他敢反抗就是欺君。”

‘這是什麼鬼玩意?皇上禦賜你們幾個小屁熊孩子打人的棍子?你當你是皇親國戚?就算你是皇親國戚,本殿先打了再說。’高孝瓘笑了,吹牛都不帶打草稿的家夥。

四個惡仆舉著紅色棍子,惡狠狠的衝了過來,嚇得小青驚叫一聲:“公子,小心。”

話音未落,小青張開雙臂擋在高孝瓘身前,就像當初高孝瓘被高湜欺負時,她挺身而出時一樣。

“傻呀你?”高孝瓘一把將她拽到身後,側身一腳踹出,將跟前的惡仆踹的倒飛回去。

高孝瓘的心裏非常感動,他的記憶中翻滾著瘦弱小女孩張開雙臂,擋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幕,雖然那隻是高湜嚇唬人的一個惡作劇,但小青當真了,很認真的保護了自己。現在,該輪到自己保護這個傻丫頭。

拳頭上帶著蒸騰的氣息,渾身散發著擋我者死的霸氣,左拳打斷了一握粗的紅棍,右拳擊中惡仆的腹部,當即使那惡仆目瞪口呆的暈了過去。

一把接住斷了的木棍,照著衝過來的那兩個惡仆腦袋使勁掄了過去,“啪啪”兩聲悶響,兩個惡仆腦袋鮮血飆飛,各自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扭頭惡狠狠的瞪著身後三個少年,手中棍子指著他們,還未開口說話,感覺身後門裏一陣風卷過,一個黑影衝出院門出現在身側。高孝瓘想也不想急忙側身躲閃,眼角餘光看見一條腿掃向自己,“嘭”的一聲悶響,腰間結實的挨了一腳。

高孝瓘被踢了個趔趄,隨手拿著手中的斷棍打向那條腿,“鐺”的一聲悶響,感覺擊中了鐵板。

來人也不說話,腿上力道用盡,轉身再次一個回旋踢,這次是腳後跟反踢,正好對準高孝瓘的胸口。

‘鎧甲護腿?什麼人穿著鎧甲靴子?怪不得這麼囂張。’高孝瓘看清楚打自己的家夥,年紀大約二十左右,身強體壯比自己稍高一點,一身武將的官袍,但不知道品級。

眼看著那條腿帶著勁風當胸踢來,自己身後就是小青,硬接這招肯定不合算,穿了護腿的鐵腿踢到了還能有好?就算拿棍子都未必能擋得住,但為了不讓小青誤傷,這一招不得不擋,想也不想掄起棍子狠狠地敲了下去。

“哢嚓”一聲脆響,棍子果然斷了,高孝瓘也被巨大的力道震的倒退了一步,背後離小青隻有一點點距離,而小青已經靠在牆壁上。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7章鄴城百態四

那男子的回旋踢,被霸道的擋了下來,臉上帶著詫異之色,小腿更是隱隱作痛。

“公子殿下。”小青驚叫一聲。

圍觀的三位少年嘚瑟著奸笑著,卻聽見一聲清脆的女聲,驚奇的看著女扮男裝的元小青,這個少年居然是女的?

而那名武將心中一驚,殿下可不是誰都能叫的,這幾個小崽子們今天怕是闖了禍,搞不好還連累了自己,憑著幾個混賬小子的秉性,怎麼可能是別人欺負上門,自己也是真蠢,居然就相信了表弟的話。

高孝瓘一把抓住小青,身形一動朝著三個少年衝去,掄起拳頭準備衝出巷子,這裏可是別人的地盤,萬一再多來些惡仆,倆人說不定就交代在這裏了,若是被人打死,哪怕誅他們九族,也於事無補。

首當其衝的少年被一拳打中臉頰,雖然他努力擋來著,卻驚懼的發現,這位外來的少年力大無比,雙臂格擋盡然毫無效果。

一道鼻血飆飛,伴隨著少年的慘叫,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中,高孝瓘跳起往後踢踹,就像馬尥蹶子一樣,將另一個少年彈踢了個狗吃屎。

鎧甲青年已經懵了,看著青衣少年拉著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年跑向遠方,正猶豫是追還是不追,卻見那青衣少年轉過身來。

“嘿,穿鎧甲的家夥,報上你的名字,還有你們幾個,禦賜的紅棍是吧?欺君可是要掉腦袋的。”

高孝瓘可不想把話說絕,萬一人家拚了,非得來個你死我活,那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鎧甲青年陰著臉不說話,抱拳遙遙喊道:“公子不妨報上你的名字,我想今天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

高孝瓘一聲不吭冷眼瞧著他,拉著小青轉身離開。

鎧甲青年黑著臉,環視幾個少年,又看向幾個仆人,低吼一聲:“說,怎麼回事。”

先前口中噴血的少年,也就是他的表弟,搶先開口說道:“表哥,那家夥鬼鬼祟祟……”

“閉嘴!”鎧甲青年怒目而視,看著身前的惡仆寒聲問道:“問你呢,怎麼回事?不用看他,給我老實交代,搞不好咱們一家人都得掉腦袋。”

少年們驚的目瞪口呆,惡仆們更是摸不著頭腦,這怎麼和掉腦袋扯上了關係?

很快鎧甲少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盛怒之下揚起了手臂。

“啪啪啪……”

耳光打的非常清脆,每個少年和惡仆的臉上,都有一個紅彤彤的手掌紋。

鎧甲青年歎了口氣沉聲說道:“你們滾回去自己跟家主解釋,如實告訴家主不得隱瞞,我這就去尋那位公子,向人家賠禮道歉。”

少年捂著臉抹著眼淚恨恨地說道:“不就是玩樂麼。”

鎧甲青年幾乎要慪的吐血,頭也不回咬牙切齒的說道:“玩?你沒覺得那個矮個子聲音像公公嗎?什麼人能被公公叫公子殿下?早晚把一家人的命給玩沒了,你心裏才舒服是不是?”

五個少年和惡仆麵麵相覷,眼睛裏滿是驚慌失措,愁眉苦臉的隻差抱頭痛哭。

回去怎麼說?跟家主說自己打了高家的人?開什麼玩笑,那肯定會被直接打死,然後一家人擦鼻涕抹眼淚,再然後一個個要麼拿繩子往房梁上一掛,要麼拿大刀片子抹脖子。最後滿門到處是蒿草,連個丟紙錢的都沒有。

少年愁眉苦臉的跺腳,看著四個奴仆,頓時計上心來。

“咱們也去找他們,賠禮道歉磕頭都行,實在不行,你們四個讓他打死,讓他出口氣好了,保住咱們倆家,給你們風光厚葬。”

四個惡仆臉上一寒,一齊白了少年一眼。互相對視一眼,為首的惡仆心中暗暗腹誹,‘這小子真不是東西,平常讓咱們當打手,黑鍋都是咱們背。若是那位公子要咱們的性命,咱們就說是他指使的,死也要拉這位主子墊背。’

其餘幾人看見老大的眼神一齊點頭,冷冷的眼裏充滿了堅定,‘黑鍋咱們背可以,拉這王八蛋跟咱們一起上路。’

高孝瓘並未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往空曠的街道盡頭走去,百多米距離處拐彎,第一個府邸上書“王府”,門口倒是有些車馬,一看就是官員的馬車,恐怕這位王姓官員品級不低。

繼續往前走,府邸門楣上書“娥府”,這個姓氏很少見,若是比照距離,自己應該是在這座府邸的後門遭遇的阻攔。那麼,朝堂之上的娥家,到底是位什麼樣的家夥?居然囂張到了敢隨便拿根棍子,就號稱禦賜之物隨便毆打他人。

‘皇帝妃子的娘家吧?門口還有兵卒,似乎是武將世家。’

小青的臉紅彤彤的,心裏很溫暖很幸福,她的手還被公子牽著,這樣手拉手一起走,還是很小的時候有過,但現在的感覺,與那個時候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鎧甲青年現在有些懵,怎麼一小會的功夫,那位公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往前急速奔跑了一陣還是沒看見,詢問街上的攤販也一無所獲,難道那倆人沒有往這邊走嗎?還是從小巷去了其他街道?

身後五個少年遠遠的跟著,不敢再鎧甲青年跟前露麵,也不明白這位表哥在著急什麼,不是說去尋找那兩個少年麼?怎麼在轉來轉去?

鎧甲青年回望四周,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臉色陰沉發黑,現在那位公子沒有找到,這些小子真將自己的話當耳旁風。轉念一想,說不定那位公子往府前街走,目的就是看看家裏的府邸,也說不定直接進了府。

一拍腦袋喃喃自語道:“我怎麼沒想到呢!你們幾個出來,快。”

五個少年和四個仆人忐忑不安的站在青年麵前,得知那位公子不知道去了哪裏,他們也有些懵了。

青年很快做出指示:“分頭找,東西兩個出口,看見那位公子,一定要攔下來請回府中。”

少年們見不會挨打,暫時算是安心下來,可是若那人真是皇宮內的王子王孫,對王娥兩家還真是場劫難。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8章居然迷路了

青年返回到府前街,有人看見了那二人路過,這一次算是找對了方向。

看著前麵兩條小巷和兩條大街,少年和青年再次分開,一邊負責一條街道往前尋找。

高孝瓘無意間回頭,看見那些少年在尋找什麼人,本著謹慎的心理,拉著小青躲進一處酒肆。

不是正餐的時間,酒肆裏空空蕩蕩,正在打盹的小二倒是嚇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著蹲在高台下的兩位錦袍少年,其中一人連連揮手示意他背過身去。

小二不明其意隻好照辦,久久不見響動,好奇的扭頭過來,卻哪裏還有人在,二位錦衣少年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

高孝瓘拉著小青打酒肆出來,往來時的路上快步疾行。

元小青好奇的回憶,剛才正看著街邊的小玩意,被公子拉進了酒肆,而且神秘兮兮的躲在高台下方,自己倒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被公子按住腦袋還不許出聲。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別回頭,那幾個壞人在找咱們。”

“唉?公子,那咱們快離開這裏好了。”

“這個坊有些大,咱們從東邊進來,從西邊應該還有一個出口,咱們繞過去。”

亮青色的布料在那個時代可是高級貨,高孝瓘不知道,那些少年不知道,但老百姓可知道。於是那幾名少年很快抓住了關鍵,確定了亮青色是專供皇宮之物,也確定自己會倒大黴,更是不顧一切的要找到這位公子。

找到關鍵的特征,很容易問到有沒有經過這條街。很快那些少年回到了剛才的酒肆,找到了那個目瞪口呆的小二。

小二可知道這幾位少年惹不起,卻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連連搖頭一問三不知。

“嘿,莫非那位公子和那公公會飛不成?”

“據說宮裏的公公個個深藏不露,摘花飛葉可傷人於無形,會飛也有可能,。”

神神在在說話的少年此言一出,立刻被其餘四個少年按住一頓爆打,雖然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但這也太誇張了些,武功高點的公公大有人在,但大庭廣眾之下飛簷走壁,當別人都是瞎子麼?

五位少年一身米黃色錦袍,很容易辨認,特別是還未到束發的年紀,用綸巾加發帶束緊,似束非束的那種顯得特別顯眼,遠遠的一眼就能從人群裏看出來。

相比少年們,高孝瓘二人則不同,戴著鮮卑帽遮擋的嚴實,自後麵看起來就和普通襆頭一模一樣,唯有從正麵看才能看出不同。

兩邊的躲貓貓開始了,五個少年一路打聽,總是在不經意之間與高孝瓘主仆倆錯過。

五個少年也很納悶,那位公子怎麼這麼會神出鬼沒呢?先前是布莊,然後是胭脂鋪,再之後是私塾學管,現在又去了哪兒?

一刻鍾前,二人躲避五個少年的追趕,慌不擇路竄進小巷的私塾,趁著老先生轉身的時候,二人一本正經的正襟危坐在最後一排,當先生轉身發現多了兩個人,一時間還當自己眼花。

為了名正言順的趕二人出去,便隨意的提了個問題,沒想到偷師的少年居然對答如流,讓老先生起了愛才之心,才沒有將兩個偷聽的家夥轟出去,誰知道一轉眼,兩個少年居然跑了,讓老先生錯愕不已。

高孝瓘拉著小青剛從私塾學管出來,回想起剛才老學究的錯愕,元小青捧腹大笑。

二人還沒走多遠,高孝瓘一回頭,看見五個少年自私塾裏出來,一臉的垂頭喪氣。高孝瓘腹誹道:恐怕是被老先生給訓斥過,原來不分貴賤都會怕先生。

一陣鑼聲響起,洪亮的男聲傳來:“走過的路過的來看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別笑了,又來了,快,那邊有玩雜耍的。”

“唉?又來了?天色不早了唉,公子!”

元小青個子稍矮看不見,被高孝瓘拉著鑽入人群之中,在玩雜耍的內圈蹲下,一本正經的看著賣藝少年表演,拋火把,噴火球,跳圈,魔術。

人群之中不時傳來叫好聲,五個少年可沒工夫看熱鬧,環視一圈也沒發現要找的人,吆喝著往前麵追趕而去。

挺精彩的雜耍看的二人津津有味,直到人家一輪表演結束,端著盤子挨個討賞,小青毫不吝嗇的丟下一串(十枚)五銖錢,讓賣藝少年感激的看著連連還禮。

隨著人群的散去,第一通暮鼓敲響,二人這才驚覺,原來已經將近黃昏,不過按照規矩,宵禁還得等一個時辰,時間上還綽綽有餘。

“吃飯去,吃飽了再回宮。”

元小青笑眯眯的點頭道:“嗯!”

高孝瓘沒有宵禁這個概念,元小青也沒有,兩個宮裏長大的孩子,早就將宵禁令拋之腦後,宵禁令隻是傳說般的存在。

城裏的商鋪關門可沒這麼早,畢竟那些街坊鄰居還要買賣東西,而出城的人們就得抓緊時間,趕在最後一通暮鼓敲響之前離開。

進入酒肆之中,要了個樓上的雅間,這種較之先前的酒肆高檔不少。點了些肉食,又點了便宜的酒水和貴的酒水各一壺。

高孝瓘對食物倒是不講究,而且這個時代也容不得講究,肉類倒是有豬、羊、驢、狗肉,但絕對少有牛肉和馬肉,一個是生產資源,一個是戰爭資源,不是老死病死絕不能宰殺了吃肉。最常見的就是鹽水煮羊肉,各種肉類有各自的做法,倒也不算是難吃,與美味相比卻天差地遠。

吃飽喝足付了飯錢,出了酒肆之後天色已經黑了,微風吹過讓人感覺到些許涼意,看著萬家燈火的街道,二人才驚覺完全不知道方向,迷路了!

好在順著大街很容易找到主街,主街的兩端連接著東西兩個出口。但是事實卻是出口不太容易尋找,好容易找到了出口,卻看見十來個家丁在查看過往行人。

高孝瓘拉著小青躲在黑暗處,看著遠處出口的數人,衣著與之前那四個惡仆一樣,他們打著燈籠站在出口兩側,其中還有先前和自己打架的青年。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49章夜遇巡城軍

小青有些害怕,緊緊抓住高孝瓘的手,心中想著公子先前說的話,‘這些人若是擔心自己去禦前告狀,自然也會來個死無對證。’

“公子,他們那麼多人,莫不是要謀害我們吧?”

高孝瓘有些後悔先前這麼騙她,出言安慰道:“我們換個方向出去,實在不行想想別的辦法,本公子保你沒事。”

自己一個人倒是有辦法衝過去,但帶著小青沒有十足的把握,再說自己跑了去哪裏搬救兵呢?一無權二無勢。

當悄悄的繞到了另一邊,除了五個少年之外,同樣有不少家仆提著燈籠守著,不遠處還有官兵在搬柵欄,搞的像要打仗似得。

元小青有些著急,低聲焦急的問道:“公子,怎麼辦呀?”

高孝瓘拉著她的手,輕輕拍拍示意她不要激動,二人重新隱沒在黑暗之中。

對比兩個出口的人數之後,高孝瓘低聲說道:“還是先前的那邊吧,人少也更一些。”

沿著大街返回的時候,街上打更的也開始走動,敲擊竹筒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這會兒已經是二更天。

幾乎再看不見什麼人走動,除了偶爾還有一兩盞燈籠,大街上基本昏暗一片。不大習慣昏暗街道的高孝瓘一陣鬱悶,還是未來滿城燈火好,工業革命在如今隻是個夢。

快要到達西出口的時候,聽見一陣腳步聲,高孝瓘拉著小青正準備躲起來,卻看見身後的街口拐出來十來個官兵,打著燈籠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燈籠上寫著“東巡城”三個字。

為首年輕軍官喝問:“你們兩個幹什麼的?犯夜了知道不知道?”

高孝瓘一愣,這是查夜的官差?犯夜是什麼意思?古代官差見人都像見了賊一樣?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副將在都城裏混的久了,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不小,一雙如鷹般的眼睛仔細打量,一些想法迅速出現在腦海之中。

‘看倆人年紀不大,又長的眉清目秀且細皮嫩肉,從頭到腳的一身倒是非富即貴。隻是這個坊裏大人們的家眷,應該知道宵禁的規矩,不會一聲不吭。特別那個小一些的少年,明顯有些緊張。黑燈瞎火卻沒有燈籠,而且二人似乎是準備出坊。該不是某位大人家裏的奴仆要逃?這個小些的很像女子,難道是私奔?還是先探探虛實再說。’

元小青扯扯高孝瓘的衣袖,悄悄的說道:“宵禁了,按律當被羈押至官府。”

高孝瓘疑惑的悄聲反問:“哪個官府?在哪裏?”

那副將耳朵挺厲害,一聽二人悄悄說話,那矮個少年估摸著是個女子,而這位細皮嫩肉的少年,居然不知道衙門的位置,但口音卻又是鄴城人,就算養尊處優也不至於不知道宵禁,這就有些奇怪了。

副將板著臉插言道:“自然是東巡城衙門,就在宮城仁壽門的外頭,有些路程得走,你們犯了宵禁令,還是跟本官走吧。”

高孝瓘聽著一樂:“嗯好,官差大人前頭帶路。”

副將心裏直嘀咕: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人?問他吧,這小子卻不吭聲,似乎很著急離開這裏,難道這家夥真的拐帶別人的家妓?不像啊,該不是和人家家的小娘子(注:小女郎,都是正經人家未出閣的稱呼)私奔吧?

走到路口,前麵一群人還在眼巴巴的張望著,燈籠上王府和娥府的字跡非常清晰。

副將疑惑的扭頭看看高孝瓘和小青,二人不自然的表情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測。

官差們並未停下,慢慢走近出口,高孝瓘很想被這些官兵夾在中間,可這些家夥居然敢推攮自己。轉念一想,這麼多巡城衙門的人在,就不信這兩家敢截下自己,大不了猛喊幾嗓子,把事情鬧大一些,不信這些巡城衙門的人敢不保護自己。

想到這些,還不如變被動為主動,搶先走了幾步,與巡城衙門的武官並肩行走。

那青年武將也看見了高孝瓘,而且還是和巡城衙門的副將一起,若不是犯了宵禁令,就是與這東巡城衙門認識。

隊伍朝著青年武將走去,副將覺得這事有些意思,王家和娥家的把守著坊間入口,這小子的異動證明與這倆家有關,自己先看看熱鬧再說。

那青年武將提著燈籠一晃,笑著迎了過來:“尉相願,今天歸你當值?這位是?”

“娥永樂?你們這是?”尉相願心裏一愣,感情你們倆家不是找這家夥的?

倆人倒是很會裝,娥永樂明明看見了高孝瓘卻裝作不認識,而試探尉相願是不是認識。而尉相願根本就像沒聽見一樣,打了個馬虎眼反問娥永樂的目的。

“怎麼?還想跟本公子再打一架?”高孝瓘很光棍的開了口,反正這倆武將都互相認識,現在想靠著巡城衙門已經不大可能,還不如挑明了把事情鬧大點。

娥永樂裝作很驚訝,恭敬的行了個拱手禮:“在下為下午之事,特地在此等著向公子賠罪,我那幾個紈絝的弟弟,確實是胡作非為,家主定然會狠狠懲戒他們,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但凡在下做得到的,公子盡管開口指使。”

‘我去,這是個什麼情況?’

尉相願驚訝的看了一眼高孝瓘,而高孝瓘也瞧了一眼他,兩人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疑問。

接下來的情況,尉相願搞不懂了,娥永樂也搞不懂,高孝瓘很大度的擺擺手說道:“下午發生了什麼事?本公子怎麼不記得?小弟,你說是不是?”

元小青一愣,很快明白了過來,連連點頭道:“嗯,大哥說的對,什麼事也沒有。”

尉相願側頭看向小青,心忖道:果然是個女子,隻是為何要以小弟和大哥來彼此稱呼?

高孝瓘催促道:“尉大人,你們不巡城麼?”

“巡城乃尉某本職,設置哨卡同樣是本職,會稍微耽擱一些時間。”

這會兒尉相願不怎麼著急了,他對這倆位少年的身份很感興趣,也對娥永樂的低聲下氣有些興趣。再說,剛才看見娥府的家仆飛奔離開,若不是緩兵之計,就是去請不得了的大人物,既然有好戲看,為什麼不等等再說。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0章鄴都巡城司

娥永樂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這次尉相願可是給自己幫了個大忙。

高孝瓘鄙夷的瞥了一眼尉相願,心中腹誹不斷。

‘早看穿他們倆是一夥的,那個飛奔的家仆就很有問題,搞不好這是他們的緩兵之計。難道之前他們有過見麵?早知道去找個客棧住下,能省去好多事。’

尉相願和娥永樂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明擺著是在拖延時間。

元小青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雙眼睛裏滿是無奈。根據大齊律,犯夜者至少要在牢裏等到天亮,搞不好還要挨上二十板子,挨打倒是不怕,可是扒了褲子打屁股,還叫人怎麼活?

高孝瓘無聊的將雙手攏進袖子裏,看著小青朝她微微一笑,暗示她不要緊張。

元小青噘嘴不高興,都什麼時候了,公子還能笑得出來,若是被宮裏知道,自己又得挨罰,搞不好公子也得挨罰。

高孝瓘見自己的安慰沒用,幹脆胡思亂想:賄賂這個家夥吧?憑什麼要賄賂這個家夥,大不了挨罰就是,怎麼讓小青不挨罰才是正經的。

‘若是本公子也有個禦賜的玩意就好了,比如代表身份的符或令牌什麼的,唉!那玩意本公子不是有麼。’

“這位官差大哥,你們走不走?本殿可要著急回家。”

尉相願隨口答道:“犯夜了還想回家?要不要本將送送你……”

尉相願原本背對著高孝瓘,卻看見娥永樂臉色變的很難看,他好奇的扭頭一看,眼前一塊巴掌大的金色令牌在晃動,上麵赫然是龍紋盤繞,中間六個大字‘承乾殿高長恭’,不用看背麵就知道,另一麵同樣龍紋盤繞,正中定然是‘宮牌’二字。

高孝瓘一樂:“官差大哥要送本殿呀,再好不過了對吧,有道是盛情難卻嘛。”

娥永樂有些懊惱,就知道這位身份非比尋常,卻真沒想到是宮裏的皇子,就算是先皇遺孤,未來也是個王爺,可不是一般世家能比得了的,一不留神給你個小鞋穿,這幾個小子平常無法無天也不知道收斂,這次可算把全家都給害了吧。

‘尉老哥,想想辦法,再拖延一下!’

‘娥老弟,真要把兄弟拖下水?’

娥永樂求助的表情被尉相願看在眼裏,他本不願蹚渾水,但兩家算是世交,這個忙還是得幫,一切都等娥家家主來了再說吧。

看著那些搬放柵欄的兵卒聚攏過來,尉相願知道再不能拖不下去,畢恭畢敬朝著高孝瓘抱拳說道:“本將很想送公子回宮,但公子也確實觸犯了大齊律,還請公子隨在下先去趟巡城司衙門,在下也好有個交代不是,主簿大人說送公子您去哪,在下就送您去哪。”

娥永樂輕輕的籲了口氣,這算是尉相願給自己留了充足的時間,家主們正在趕來,一會兒再斡旋一番,此事就好解決的多。

高孝瓘撓頭一笑:“看來官差大哥還是秉公執法的人,好,有道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殿認栽啦。這位小將軍,你們也值夜嗎?辛苦了。”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娥永樂與尉相願互相對視一眼,眼中有著調侃之意,亦有讚同之意,還有告別之意。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大街上拐彎,每個十字路口必然有崗樓和柵欄,還有一些官差在低聲閑聊,靜謐的夜晚打更聲傳的很遠,燈火也隨著時間推移而減少。

娥永樂焦急的等待著,幾分鍾之後,家仆簇擁著兩位年長者和先前那五個少年,自遠處走了過來。

娥永樂趕緊上前恭敬拱手行禮:“爺爺,王家爺爺。”

一身尋常錦袍的老者擺手問道:“人呢?可知道是哪位公子?”

娥永樂回答:“孫兒知道,宮牌上寫著承乾殿高長恭。”

兩位老者互相對視一眼,低聲嘀咕道:“先皇的老四?還好不是老三河間王。”

“也有點麻煩,畢竟最近最受器重的就是他,屢次頂撞陛下,還有太後護著,之前倒是傳聞不受待見,最近一鳴驚人,在宮裏幹的壞事可不少。”

“唔,我看得找一個人來化解此事,也非此人不可。”

娥永樂在一旁偷聽,哎呀,高長恭還真是個壞小子,幾個叔叔輩的王爺也敢打?還打敗了八個禁衛……怪不得來去一陣風,那小子今天沒有用盡實力?還是禁衛故意放水?幹了那麼多壞事才被皇上打了二十板子?

哎,一想起這小子就腿疼。有家主們在,娥永樂安心不少,一身的鎧甲還沒脫,也沒看今天和高孝瓘打架時被敲到的腿,總是覺得有些脹痛。

王家家主微微點頭:“娥大人,您先去巡城司,老夫去請鄭大人充當說客,就算不給咱們兩家的麵子,他未來嶽父的麵子總要給的。”

娥家家主微微拱手道:“那有勞王大人。”

再說高孝瓘一行人,一路上他牽著小青的手,這讓小青很開心,也未感覺有一絲害怕。

順著宮牆外的護城河,很快到了一處三麵是河的高牆大院。高高的大門前兩尊石獅子,滿是銅釘的高大紅門,半人高的燈籠掛在兩側,上書‘禦史台東巡城司’,門內外各站著兩名士卒,如同釘子一般目不斜視。

高孝瓘不由得暗暗點頭,‘軍容整齊,確實稱得上是精兵強將,隻怕這些不能算是衙役,而是禦林軍吧!’

石製的燈台裏油燈隨風搖擺,僅僅能照亮眼前的道路,穿過空曠的院子,徑直到了巡城司正堂,寬闊的大門一共六扇,顯得極為氣派。

主簿和禦史都不在,卻有一個小吏在打盹,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掃了一眼,很習慣的取過毛筆和記錄簿。

小吏打著哈欠笑道:“每天都有人犯夜,尉副將倒是兢兢業業,準備關哪裏?”

見小吏望著自己,尉相願正色低聲說道:“按大齊律吧,秉公執法。”

尉相願臉上有些發苦,心中一陣腹誹,這二位哪能關起來,得當祖宗一樣找個地方給他們安頓下來,要麼給人家送回宮裏去,你這家夥也是,裝睡就睡著了算了吧,能磨蹭一會兒是一會,等王娥倆家來了,就什麼都好說了不是。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1章為難的小吏

小吏聞言一臉的笑意,微微搖頭問道:“堂下二人報上姓名,年方幾何?家住何方哪裏人氏,宵禁之後還不歸家所為何事?”

“高長恭,今年年滿十五,鄴都城人氏,住在那邊的承乾殿,這是本殿的宮牌。本殿本欲回家,無奈第一次出門,很不幸迷了路。”高孝瓘擰著宮牌的帶子,緩緩的一步步走向小吏。

驚訝凝固在小吏的臉上,高孝瓘每說一句,他的毛筆就抖上一次,當那枚宮牌放在案台之上,緩緩推過來的時候,小吏的臉都快糾結到一團,感覺能擰出汗水來。毛筆更是在記錄簿上,留下鬼畫符一般的印記。

仔細看著盤龍紋的宮牌,上麵的承乾殿高長恭六個字,就像是天空中的炸雷。

不管怎麼說,小吏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旋即“哈哈”一笑,滿臉堆笑的望著高孝瓘說道:“您迷了路自然是情有可原,下官立刻安排人送您回宮。”

“回宮就不必了,多謝大人的美意,本殿確實是犯了夜禁,還勞煩大人給記錄一下,看看是不是再給本殿安排個牢房什麼的關起來。”

高孝瓘倒是說的風輕雲淡,這讓小吏為了難,苦著臉瞥了一眼尉相願,‘這叫什麼事啊?你小子盡招些麻煩事回來,不會是小子你故意的吧?’

尉相願一眼讀懂了小吏的眼神,他卻故意避開目光的觸碰,仰著頭看向別處,明擺著一副不管我事的態度。

‘這小子就是故意的,不知道他出於什麼目的,雖然平時兢兢業業,但也得看人不是。等先解決完眼前的這位公子,再和你小子算賬。’

小吏轉頭看向高孝瓘,陪著笑臉答道:“公子,您乃我大齊之楷模,您的這個犯夜僅僅是無心之失,若是上頭怪罪下來,我等小吏人輕言微,也受不起這個指責,您看是不是還是回宮裏去,就當沒有發生這種事。”

高孝瓘一本正經的說道:“不,大人此言差矣,無心之失也是過失,大人秉公執法又何懼他人指責,理應隻有褒獎才是。”

元小青有些納悶,回宮難道不好麼?卻要找罪受,難道公子在計劃什麼?

小吏有些暈頭轉向,這位四公子今兒是鐵了心不走,非得挨罰才是,可是人家僅僅是迷了路,就算是小屁孩迷了路,咱們也應該送回去不是?可是咱們這巡城司哪裏有地安置您這位公子呀?

尉相願有些懵,這位公子是想以身作則吧,萬一是口蜜腹劍倒打一耙,這巡城司雖然是禦史台的一畝三分地,卻架不住王公貴族的彈壓。自己幫朋友的忙已經盡了力,這會兒真的是該撤了,免得稀奇事沒看著,反而落一身不是。

小吏見尉相願要走,急忙快走幾步,拉住他低聲說道:“這尊菩薩可是你尉副將請回來的,反正你不能這麼走。”

尉相願無奈道:“李大人,這可不關小弟的事,小弟隻是公事公辦,既然那位公子也說公事公辦,您老哥就隨了他的願,小弟還要巡城先走一步。”

李姓小吏無可奈何的看著尉相願離開,轉身看著留在衙門裏的高孝瓘二人,尋思著這事怎麼可能公事公辦?安排不了地方不說,還真的留下案底記錄不成?

小吏一臉奉承的問道:“公子,您看……”

高孝瓘溜達著,看著桌案上的卷宗頭也不抬的答道:“公事公辦吧,該如何記錄,該如何收押,你說了算。”

小吏吸了口涼氣,一臉為難的模樣,本官哪敢收押公子您啊,要記錄就記錄吧,後堂還有鋪蓋卷,還有張胡床(躺椅),倒是可以將就一下。唉,隻能這麼辦。

“唉!就按公子所言公事公辦,公子的已經記錄,不知道公子身邊的這位如何稱呼?”

“元小青,今年一十有三,四公子的奴婢。”

“哦,唉?你是宮娥?”小吏一愣不禁一驚一乍,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急忙訕笑著改口說道:“在下失禮了,本以為是位公公。”

高孝瓘疑惑的瞧著小青問道:“小青你姓元?我這麼不記得你有姓氏?你不會與我嫡母家有什麼關係吧?”

元小青尷尬一笑:“小青也是最近才想起來自己的姓氏,一直以來奴婢亦以為自己沒有姓氏。”

高孝瓘瞧著她:“你這話有些言不由衷啊,以後若是有機會去看看內府名冊,就能知道你的來曆,別老認為自己低人一等,人就應該生來平等。”

聽著這話,小吏的手又有些抖,這位公子真是皇子嗎?也不怕他家人拿大嘴巴抽他。

好容易控製住手抖,將二人姓名白紙黑字落了記錄簿,又讓二人按了手印,還特別注明二人是因為迷路,而使得錯過了宵禁時間,還將經辦人尉相願的大名也落在上麵。

小吏討好的說道:“按照公子的這種情況,隻需等晨鍾敲響,開門鼓一響就能離開,不必收押什麼的。咱們衙門後堂還有一張胡床,公子若是困了乏了,可以去歇息一會。”

高孝瓘微微一笑:“不知道這合不合規矩?”

小吏一看趕緊點頭溜須道:“合,合規矩。”

看看身旁的小青打著哈欠,高孝瓘讓小吏前頭帶路,後堂與大堂本就是通的,之間就是一牆之隔,牆上繪著海上升紅日,但真正走近了才知道,那哪是牆啊,就是六扇開的巨大屏風而已,兩側都可以走進後堂,平時就用布簾子拉起來擋著。

小吏點了燈燭,裏麵倒是不小,更有門與後堂相通,後麵還有院子和房間,應該是巡城司的官員辦公的地方,還有存放卷宗的地方,沒有人也挺安全。

“小青,你休息,我和李大人在外麵。”高孝瓘也不容元小青反對,徑直離開了後堂。

小吏附和道:“對,姑娘你趕緊休息。”

元小青心裏一陣感動,公子居然將唯一的休息之處讓給了自己,公子也真是的,若是先前讓巡城司的人護送,這會兒已經回到了宮裏,雖然還有很遠才能回到承乾殿,但也好過在衙門裏熬一宿啊。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2章先坑上一筆

小吏有些疑惑,這位公子居然對宮娥這麼上心,難不成他們有一腿?這倒是不奇怪,也就是給個妾室的名分罷了。看來今天晚上,得陪這位無所事事的公子撐一宿,都怪那個死腦筋的尉相願。

尉相願可沒走遠,就在這一片溜達著,身後的兵卒們悄聲議論著今天發生的事,同時對娥永樂出現在街口做出猜測,居然猜中了大半。

“娥家自從跟著皇上東征西討,娥永樂這小子也撿了個便宜,被皇上賞識調入禦林軍任副將,雖然是個小小的從七品,卻也為娥家掙了大臉麵。連帶著王家與他們是姻親,同樣受到了褒獎,隻是兩家的小兔崽子們不爭氣,平常可沒少欺負從他們家門口過的老百姓,恐怕是今天碰見了硬茬。”

“可不是,聽見公子見他第一句說什麼嗎?‘還想打一架是不是’就這句。”

“那證明他們已經打過一架了對吧,娥永樂那小子大家都知道,天生一把怪力,除了尉大哥能勉強和他打個平手,隻是不知道他們倆誰贏誰輸。看那位的樣子,娥家小子恐怕沒討到好處。”

“娥永樂這人一般不跟誰紅臉,不曉得他們怎麼打起來的,我看還是小七說的對,娥王兩家的小崽子們踢到了鐵板,活該這幾個混小子,拿個破棍子就敢說禦賜的。”

尉相願一愣:“什麼破棍子是禦賜的?”

兵卒們紛紛哄笑著解釋:“什麼禦賜,就是他們兩家的小混蛋們,偷拿了衙門的水火棍,然後隻要經過他們家前後門的普通人,堵著人家一頓亂棍,最近這幾個小子對外來的少年也不客氣,輕的就是攔住要錢,重的還揍上一頓。”

尉相願這才明白,恐怕這回兩家真的是踢到了鐵板,合著自己還什麼都不知道,還給兩家創造機會,若是那位公子不計較,娥永樂可算欠自己一個人情,若是那位公子計較,自己這也算是公事公辦,但真遇上小心眼的家夥,那隻能自認倒黴。

轉悠了一圈,遇上兩個老賭徒,借口深夜家人急症去抓了藥的。尉相願明明知道這倆人深夜賭錢回家,卻還是放行讓他們離去。

快到巡城司門口,身後的兵卒還調侃:“若是將那位公子送回宮,也能沒那麼多事,隻怕李主書大人要腹誹死尉大哥了吧。”

“快看,那不是娥王兩家的家主麼?還有一位是誰?那五個小混蛋也在,哎呦,你們看那臉,他們爹媽還認得出來不?”

“隻怕就是爹媽打的吧,尉大哥,咱們趕緊回巡城司看熱鬧去。”

尉相願一聽沉聲喝道:“不行,繼續巡街。回去添亂不是,這是明擺著兩家不想別人知道,你們聽了亂傳,等著穿小鞋吧。”

但是這些兵卒哪裏聽得進去,自然是當耳旁風,有尉相願的帶領,隻能無奈繼續巡夜。至於晚上巡城司會發生什麼事,天亮了問問守門的兄弟,或者去請主書大人灌上幾杯,就什麼都一清二楚啦。

看著王娥兩家一幹人等進入巡城司衙門,尉相願卻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沒好處,隻是他覺得夾在兩位家主中間的那位大人很是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巡城司內……

高孝瓘正瞧著那些卷宗,聽見門外亂紛紛的腳步聲,扭頭一看院子中來的人可真不少,燈籠都十來個,為首的三男子中卻是認識一個。

“鄭大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高孝瓘拋下手中卷宗,急忙迎了過去,畢恭畢敬的拱手施禮。

若非王家和娥家家主親自登門,鄭元禮才不想參合這檔子事,可是當聽到王晞王大人說,自己未來的女婿因為犯了宵禁,而被逮進了巡城司的時候,這事兒不參合也不行了,一路上又“巧遇”娥家老將軍,這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也隻是個大概。

鄭元禮慢條斯理的說道:“還不是聽說你犯夜被請進了巡城司,老夫才不得不來一趟。這位是娥雍娥老將軍,這位是王大人,有這倆位大人作保,你就不用待在巡城司到天亮了。”

高孝瓘看著鄭元禮的眼神,明明就是一副‘你當我想來麼?還不是這兩個老家夥,還有你這個小家夥,趕緊把這事兒給結了,完事了走人。’

‘不是我不想結了那事,是他們不放心才對,否則怎麼會大半夜的勞駕您呢。既然您來了,不能不給您麵子。’

看著高孝瓘沒心沒肺的樣,鄭元禮就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麼。

“王子宜、王子衝、劉文殊你們五個過來,向公子認錯賠禮。”

鄭元禮的話五位少年怎敢不聽,雖然知道這位大人並無什麼實在的官職,卻也是鄴城名人,如今請了此人從中調解,無論怎麼樣也得認。

“請四公子恕我等頑劣無知之過,四公子若要責罰我等,我等亦無怨言。”

看著拜倒在地的五人,高孝瓘故意調侃道:“別介,你們是誰呀?我的天,誰把你們打成這樣了啊?起來吧,先前就跟那個副將說了,沒什麼事,即便是有,本殿也忘記了,俗話說的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有這份傻力氣,不如老老實實在家練兩年,也好報銷國家不是,不打不知道,你們還真菜。”

此言一出,兩家家主們的臉麵有些掛不住了,他們還不知道事情的詳細經過,五個少年自然不會說連人家衣角都沒碰到,就被狠狠的揍了一頓,若非騙來了表哥娥永樂,搞不好都得躺在巷子裏。

“還愣著幹嘛?別嚇到本殿。”高孝瓘看著這一群人,一個個似乎還有什麼事,幹脆再調侃他們一下,拿定主意微微一笑:“你們嚇到本殿了,賠錢吧。”

鄭元禮麵色一黑,這小子開什麼玩笑,這二位都是位高權重的大人,這玩笑有點不合適。

娥家王家倒是一喜,開價就好辦了,破點財不算什麼,還能結交一下這位公子。本來將這位公子撈出去不是什麼難事,就怕這位公子不領情,剛才眼巴巴的等著就是看這位公子怎麼開口。

第一卷本殿要出宮 第53章人情先欠著

高孝瓘瞧著他們眼巴巴的樣子,那眼神裏明顯透露出‘你開個價’的信息。

“諸位請回吧,天亮還早的很,難道諸位還有什麼事?”

‘怎麼又不開價了呢?你不開價咱們心裏不安啊是不是?能用錢解決的事,咱們就敞開了說。’

王娥兩家家主麵麵相覷,二人一齊望向鄭元禮,希望他能從中斡旋一二。

鄭元禮疑惑道:“公子不回宮?那豈不是拂了二位大人的美意?”

高孝瓘明白鄭元禮的意思,恭敬拱手說道:“您教導在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然在下犯了夜禁,理當在巡城司等到天亮。至於二位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領了,以後在下還有求於二位大人,隻要二位大人不嫌棄在下無官無職就好。”

鄭元禮恍然大悟,這小子是利用此事來結交大臣,果然手段不錯。再則這小子說的合情合理,給人的印象不錯,相信王娥兩家不會拒絕。

“二位大人,四公子自幼熟讀聖賢書,且嚴於律己寬於待人,很通於人情世故,那些許小事算不得什麼,再說五位小公子也受了教訓,此事就此揭過。”

王大人與娥大人微笑頷首道:“四公子實在是太過謙卑,不愧是鄭大人的高足。以後我等還要仰仗四公子,若是有事盡管差遣。”

鄭元禮瞧了一眼,眼神中滿是詢問。

‘真不走?’

‘君子一言,不走!’

高孝瓘報以憨厚一笑,恭敬的躬身施禮,眼神和動作同樣傳遞回一個簡單且堅定的信息。

鄭元禮看著高孝瓘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這份堅持。

心底卻滿是歡喜,此子確實在做他許諾過的事。最近未出門也不知宮裏的事,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問問娥大人和王大人。

王娥兩位家主算是鬆了口氣,也極羨慕鄭元禮,有了先皇的指婚,嫡王妃的位置穩穩的落在他鄭家的頭上,若是將來這位公子出息了,這位鄭大人也自然水漲船高。

反過來說,這位四公子溫文爾雅,又能以身作則,倒是個風險不高的結交對象。一般來說這種皇族撈不到好處,若是武將還好,至少不是有勇無謀之輩,若為文官必定清廉,跟著撈錢是不用想,但卻是個好的靠山。

王晞和娥雍很感激鄭元禮從中斡旋,短短的裏許路程走的很慢,也談論了很多關於宮裏的消息,特別是這位四公子的事。綜合分析起來,這位四公子鬧出的荒唐事不少,卻沒有因為這些事而受到責難。

宮裏對他受陷害的小木人事件封鎖,大家都以為是他頂撞了皇上,在聖駕麵前與平秦王高歸彥起了衝突,才被打了板子,但隻被打了二十板子實在是匪夷所思。

鄭元禮有些想不通,為何那八名禁衛也會一齊挨板子,打長廣王高湛那頓鞭子挨的有些莫名其妙,一前一後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鄭元禮跟著兩位大人侃侃而談,倒是將最近宮裏發生的一些事了解了不少,確實沒想到自己幾天不在宮裏,居然發生了那麼多事,好在剛才離開的時候,讓管家鄭福留在了巡城司,讓他天一亮就帶著高孝瓘回鄭家。

話說巡城司內,李姓主書眼巴巴的瞅著一幹封疆大吏轉了一圈就這麼走了,自己還想獻殷勤來著,人家看都不看一眼。

主書的表現高孝瓘都看在眼裏,這個家夥倒是中規中矩,沒有像某些人一樣哈巴狗似得搖尾乞憐,隻是安靜的在一旁候著。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沒拿定主意以何種方式獻殷勤。看了這位主書所記錄的卷宗,字跡工整不說,很多有疑點的地方都加以注釋。

“主書大人,苦著個臉做什麼?好好治理好你的一畝三分地,這些都是大人所為?本殿看就很不錯嘛,有能力自然會得到重用,就當是璞玉的打磨過程,紅塵裏的曆練。對了,還不知道李大人名諱?”

“四公子說的極是,下官李德林!”

高孝瓘奇怪道:“你就是千裏送父親靈柩回鄉安葬的那個李德林?”

李德林輕輕歎了口氣道:“正是在下。”

“李大人乃大孝子,在我大齊境內無人不知。本殿無有官職與封號,李大人不必自稱下官,隻是本殿不明白,李大人為何會屈居在巡城司?而且以李大人的才能,又如何屈居這八品小吏?”

李德林不卑不亢的回答:“酒後犯錯被貶。”

高孝瓘微微點頭說道:“大人是得罪了誰吧,本殿給你寫一封拜帖,你去拜會一下本殿十叔任城王,他倒是求賢若渴。大人在這巡城司裏實在屈才,想必這幾年大人也休息夠了,正是該施展抱負的時候。”

李德林接過高孝瓘寫的書信,一時間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沒想到今天晚上居然有如此奇遇,任城王雖是賢王,卻也不用無能之輩,今後如何展現自己的才華,還是要靠自己去踏踏實實的苦幹。

高孝瓘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這位李德林有才,而且還很清廉,巡城司也算是個有油水的衙門,不說多的,就這東城二十四坊,那些小店商鋪每年過年過節的孝敬,分下來可不少,這主事的禦史都換了好幾撥,他還在這裏幹他的主書,若非是不合群也不至於如此。一些案子隻要經過他的手,不會偏袒任何一方。有時候,甚至連其他主書的記錄上,都有他的更正,由此可見這人極度不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