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方士答道:「這前一位,便是座列天山東震丹陛,號稱八萬四千精靈王,仙宗第一高手的神木宮主。另一位麼,嘿嘿,就是你。」紫元宗大感好奇,心道「好長的名號,什麼八萬四千精靈王?」尹方士正要回答,忽然無憂輕聲喚道:「噯……哥哥……」。
紫元宗扶桌起身,疾步走入裏間看時,隻見無憂雙眼緊閉,在炕上頻頻輾轉。紫元宗忙握住她的手,隱約察覺她斷斷續續的心語「渴……好渴啊……」當下將她抱出裏屋,挨著木桌席地而坐。無憂遍體酸軟,臉頰貼著紫元宗的肩頭,斜身相依。
尹方士叫老薑頭端來一碗米湯,取出三花續魂丹放入湯中,須臾靈丹溶化,碗裏飄出淡淡清香,片刻間,滿屋子都彌漫著沁人心脾的氣息。尹方士道:「服下此丹,可令她傷勢痊愈,斷裂的肋骨肩骨,也會立刻複原如初。」紫元宗連忙用湯勺舀了些米湯,右手扶住無憂肩頭,輕輕將勺子送至她嘴邊。無憂聞到靈丹香氣,渾身微微一顫,睜開了眼睛,目光雖仍舊清澄,卻流露出茫然之色。隨即她嘴唇翕張,緩慢的吮吸湯勺邊緣,那動作既輕且柔,仿佛是受傷的小鹿在舐舔創口。
喝了半碗米湯,無憂臉色嫣然,淺藍色的雙眼逐漸恢複了神采。她怔怔地看著紫元宗,目光片刻也沒移動,忽然明眸閃動,兩顆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順著麵頰悄然滑落。紫元宗大吃一驚——無論經受何種痛苦,即使彌留之際,他也從沒見無憂流過眼淚,當下駭然問道「怎麼了……那裏不舒服?」無憂握住他的手,心語顫抖「我……很好……哥哥,真是你!」她緩緩挪動手指,觸摸紫元宗的額頭,嘴角含著甜美的笑意,臉上卻掛滿淚珠。微笑如陽光,眼淚似雨露,兩者合而為一,唯有純真少女才能有如此動人的神情。忽而她問道:「我是死了,還是活著?」沒等紫元宗回答,她又含糊道:「噯,若是還活著,那我真要開心死了。」這兩句話顛三倒四,聽起來讓人悲喜莫名。紫元宗按捺心緒,安慰道「妹妹,你活著,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我們好好活下去。」無憂咬住下唇,目光溫柔,笑著哽咽道:「嗯,沒有你允許,我不敢死。」說著伸手撫摸紫元宗的肩頭,就著他的衣襟擦擦淚水。此刻無憂神誌已完全清醒,恢複生氣的嬌顏既清純又秀麗,似乎更勝往昔。紫元宗魂醉魄迷,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的臉頰。無憂麵帶羞澀,並不躲閃拒卻,右臂環繞著他的脖子,婉順相就。
就在這時,對麵忽然響起幾聲咳嗽,兩人霍地驚覺,愕然轉過臉,隻見尹方士左手摸著下巴,右手捏著酒杯,喃喃道:「幸虧老道眼瞎,不然看見如此千嬌百媚的小妞,一定也會被迷的神魂顛倒。」無憂注目打量瞎道士,輕聲問道:「你……你說什麼?」紫元宗定定神,心道「哦,忘記告訴你了:正是這位尹道長救了咱們。妹妹,還記得他麼?平遙城外那個懂得鳥語的道士,原來是天山仙宗的仙人。他的『寄魂』仙術令你複生,當真神妙無比。」無憂臉蛋微紅,低垂眼簾,輕聲道:「謝謝尹道長救我。」尹方士冷冷地道:「沒啥好謝的,如果不救活你,紫元宗這蠢小子就會自盡徇情。我還得用他辦幾件大事,所以這才施以援手。」他喝了口酒,冷笑道「再說,你是人間尤物,美貌舉世無雙。將你救活交給紫元宗,正好滿足他的****。嘿嘿,正所謂『不入魔不得道』,先讓你倆恣意歡愛淫樂,到頭來,他終會明白****無益,至多不過損神傷身而已。」這番話還沒說完,無憂臉上的笑意泯然消失,黛眉微顰,暗自尋思「記起來了,難怪這人眼熟,他曾經說我是什麼『天下第一害人之物』,還說我會害哥哥……」尹方士接茬道:「對了,半點沒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害人之物」。嘿,我救你活轉,正想讓你害紫元宗多吃些苦頭哩。」無憂一凜,驚訝道:「咦,你能聽見我的心語?難道……你認識我師父?」尹方士道:「是啊,想當年,李紅蓮在定襄城裏受盡折磨。後來我救了她的命,並傳予各種法術,其中便包括這『攝心術』。可惜李紅蓮資質愚鈍,原本學的粗疏,又傳給了你,那更加是亂七八糟。」無憂慧質蘭心,隨即豁然明白,點頭道:「如此說來,道長就是那位叫做『一葉障目』的天山高手了?我曾聽師父談及過道長……張淩風前輩早年被同門追殺,也蒙你救活性命。唔,我師父,張前輩,他們受苦受難的時候,道長就出現了……這回我們身陷絕境,又是道長趕到相救……這些事,該不會都是湊巧罷?」尹方士「吃吃」而笑,道:「好機靈的小娘們,心思這般敏捷。嘿嘿,隻不過美貌聰明的女子必定短壽,紅顏薄命嘛,我勸你啊,還是少胡亂猜想的好。」說罷冷哼數聲,白眼翻動,端著杯子慢慢抿酒。無憂神色自若,目光沉靜如水,默默的注視著尹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