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西域仙宗:神劍封喉(1)(2 / 3)

這一覺黑甜酣爽,連夢都沒有作。約摸將近卯時,屋外傳來輕微的響動,紫元宗真氣渾厚,察覺到附近似有邪物,猛地醒轉,揉揉眼睛四下裏張望。此時屋裏昏暗,木桌上杯盤狼藉,躺在桌腳邊的尹方士已不見蹤影。紫元宗微感奇怪,忽然聽見一陣「吱嗚」怪聲,低沉陰森,宛如子規夜泣。他心中一寒,忙站起身邁步出門,循著聲響處走去。

轉過矮牆,前麵波光星閃,回馬河緩緩的蜿蜒流淌。微弱的晨曦中,隻見河灘裏灰茫茫的陰影起伏,仿佛覆蓋著厚厚的雲霧。再細看,從岸邊直到遠處平原,連天遍野全是蝗蟲,正不知有幾千百萬隻,一堆堆的雲集於地麵,既不撲騰也不鳴叫,羽翅摩擦時發出刺耳怪音,聽來令人毛骨悚然。偶爾風吹氣動,蟲群騷動,漾出一片暗紅色,猶如石沉血海,激起千層赤浪。

紫元宗連退兩步,暗暗吃驚「不好……這是血蝗,張淩風已追到這裏!」舉目眺望對岸,心裏暗自戒備,思忖道「他來了又能如何?哼,今非昔比,誰還怕他不成?何況尹道長便在左近,若真動手時,十個張淩風也斃了!」經過紫竹院一戰,他知道張淩風遠非自己敵手,此時就算使用血蝗,料想也無濟於事。紫元宗鎮定自若,仔細盤算應對之計「我若是護著妹妹走脫,原本不難。隻是張淩風陰魂不散,日後還會糾纏。幹脆我用劍氣先燒死大片蝗蟲,引張淩風現身,再一發將此人除掉,以絕後患。」計較已定,當即潛運真氣,微抬手掌,便欲上前朝蟲群拍擊。

正在此刻,耳邊有人冷冷地道:「你幹什麼?」紫元宗猛然轉身,卻見尹方士悄沒聲息的站在背後,忙心道「原來是道長,您也發現血蝗了?這是張淩風作怪,那人不知何故,一直苦苦追逼我們,今日正好和他做個了斷。」尹方士沒答話,徑直走向河岸邊,蝗蟲紛紛往兩旁簇動,閃出一條通道。他麵對河水站定腳步,卷舌撅唇,嘴裏「嗡嗡」作聲,刹那間兩岸蟲鳴轟然,時低時高,與尹方士應和有致。

紫元宗心裏一動,繼而猛省「啊呀,我好糊塗!張淩風的靈雛法術,不正是跟尹道長學的麼?難道……眼前的這些血蝗,並非由張淩風引來,而是尹道長召集的?對了,當初在文家集遭遇蝗蟲襲擊,道長救下我們,隨即便帶走了蟲群。隻怕從那時起,張淩風就再不能使喚血蝗。要不然,紫竹院裏他和我拚死爭鬥,怎麼沒有喚出蝗蟲助戰?」他尋思的這陣功夫,尹方士已經閉嘴收聲。蝗蟲群安靜下來,漸漸悄然沉寂,最後連擦腿摩翅的微響也沒有。萬千蟲豸凝定不動,周圍寥落幽深,透著難以描摹的肅穆氣氛……突然,遠處蟲群裏耀出一點亮光,緩緩往這邊飄來。那亮光明淨柔和,並不刺眼,淡淡的青輝遍灑四方,似乎能普照天地萬物。此刻天邊曉色初現,半輪朝陽鮮紅奪目,但與這亮光相比,竟也顯得黯淡許多。

尹方士垂手肅立,臉上神情近乎虔誠。那亮光倏然飄近,懸停在他額前,這時候紫元宗看清楚了:光芒中心影影綽綽,依稀有個半尺長的小人兒,四肢俱全,紅發披肩,最奇異的是肋下長著兩對透明的羽翅,正在輕輕拍打扇動。

那小人兒渾身金燦耀眼,羽翼揮舞間點點星芒流轉,閃爍著夢幻般的色彩。刹時光彩聚斂,在尹方士頭頂縈繞數圈,隨後向上飆升,愈漸變大,越來越高,直至飛入雲端。稍過片刻,那光團忽然向地麵疾速擴散開,宛如蒼穹裏垂下無數道閃電,大地籠罩在一片雪白的光幕中,所有的東西都模糊不清了。忽而光影消失,晨昏黯淡,遠近四方恢複寧靜,成千上萬的蝗蟲蕩然無存,原野上空曠冷清,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紫元宗目眩神馳,呆呆凝望天際,大為疑惑「怎麼回事?那是什麼東西?血蝗哪裏去了?我……我在做夢麼?」尹方士佇立片刻,轉身走近紫元宗身旁,臉色凝重,低聲答道:「那團白光,才是真正的靈雛,天山冰蠃宮主的本身靈獸。」扭頭朝向冉冉升起的太陽,慨然長歎道:「幾百年來,天山十二神宮封絕門戶,各位宮主閉關修煉,從不涉足塵世。此次冰蠃宮主特遣靈雛下山,帶走血蝗,看來冰蠃宮已被蝗蟲群的殺氣所震動了。」紫元宗奇道「冰蠃宮主?也是天山仙宗的仙人麼?本身靈獸又是什麼?呃……請道長賜教。」尹方士摸索到矮牆邊,扶著牆頭坐到一塊小土堆上,顯得甚為委頓,緩緩地道:「天山仙宗精擅寄魂通靈之術,得道高士將生魂寄托於上古神獸體內,便可與之同生共死——那些上古神獸,曆萬年而不衰亡,和它們齊壽,自然也能長生不老了。因此天山仙宗裏除了神木宮主以外,仙人們都有自己的寄魂靈獸,稱為『本身靈獸』。嘿嘿,若沒有本身靈獸,無論你法術多厲害,修為多精深,也進不去天山腳下的玉蟾宮。」他話音漸漸低落,黯然神傷。紫元宗明白他最後兩句話,實是失意自憐的感慨,當下心道「尹道長,世事總難盡如人願,我曾……」尹方士擺擺手,繼續講道:「冰蠃宮座列天山西乾金峰,排在神木宮之下,位於十二神宮第四。冰蠃宮主通靈天下各種昆蟲,本身靈獸喚作『夢蝶』,經曆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孵化成形,到如今還幼小的很,所以又叫夢蝶靈雛。剛才你都見到了,靈雛施展神通收盡血蝗,已然帶往天山冰蠃宮。唉,張淩風放縱血蝗肆虐農田鄉村,雖然為禍不小,但蝗蟲以啃食莊稼為生,天山仙宗講究『道法自然』,既然沒有違背蝗蟲自然天性,其情或可寬宥。而我卻驅使血蝗攻擊活人,冰蠃宮主萬裏之外感應到殺氣,讓靈雛下山收蟲,並命我近日返回天山靜候發落,看來此番闖了大禍,老道獲罪難恕。」紫元宗聽得似懂非懂,暗問道「道長……你驅使血蝗攻擊活人?卻是為何?」尹方士瞪起白眼,道:「為何?還不是為了你這小子!你和小丫頭被道宗和官兵圍攻,情勢危急,若非老道招引血蝗相助,你們哪裏能逃脫?」紫元宗吃了一驚,直直的看著尹方士,心道「那天紫竹院外,那些撲咬官軍的蝗蟲,原來是道長引來的!」尹方士道:「沒錯,當年我到天山領取『煉心玉液』,有一次碰巧冰蠃宮主巡遊回山,見我修道至誠,便傳了我『血侍靈雛』仙法,此乃冰蠃宮特有的寄魂術,與神木宮寄魂於草木不同,『血侍靈雛』先取用新生蟲卵,再以修煉者的鮮血孵化喂養,從而將生魂移植在活蟲體內。可是老道的精魂凝結於眼中的隱身葉上,輕易怎能移動?我學會『血侍靈雛』不敢亂用。直到後來偶遇張淩風,我便將『血侍靈雛』傳授給他,就是想試驗此法有何神效,豈料張淩風竟會煉成『血蝗』邪術?為了防止他亂施邪術禍害人間,我命他常年隱匿遼東深山中。年前臨近八宗道會,天雷劍即將現世,我才讓張淩風重入塵世,前往龍虎山莊,接應李紅蓮求取神劍。可惜啊,兩個人多年修煉,到頭來全然無用,往後追尋神劍的重任,隻得指望你了。」紫元宗沒留意尹方士的講述,肚裏隻是犯疑,心下發問「道長,既然你有心搭救我們,為何開初不施予援手?非要等到我和道宗拚得屍橫遍野,才肯施法相救麼?」尹方士聽他語氣生硬,微微笑道:「休要著惱,實話告訴你罷,剛開始老道確是袖手旁觀,隻想試探你身上到底有沒有巽風神劍。紫竹院內外爭鬥多時,你幾次使出巽風神咒,顯然身懷神劍,因此我便設法救你性命。若非如此,老道才懶得來管你死活哩。唉,也是事急從權,我沒顧及許多便使用了血蝗,以至於冰蠃宮主追究罪責。」紫元宗眉頭微皺,暗道「巽風劍的名字,我曾聽張淩風數次提及,莫非他和道長……」一念未幾,尹方士打斷他的思路,道:「別猜了,此事正是我告知張淩風的。前些日子在平遙城外,張淩風和朱秉正,還有那個黃天驕,三人夜裏尋訪老道。我潛蹤匿行,暗地裏指使張淩風,要他牢牢看守住你,哪知張淩風回到客棧,卻發現你和小丫頭早已逃走。我又跟他說巽風劍在你身上。嗬嗬,張淩風一輩子都想得到神劍,自然窮追不舍。」幹笑兩聲,尹方士抬起臉,眉宇間冷若冰霜。一時間兩人默然相對,紫元宗腦中混亂,思緒紛雜,隻覺這幾件事情別有隱情,可細細思量,又難以理清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