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元宗微感詫異,問道「怎麼……我又不對?」無憂笑道:「是啊,你太寵我啦,雖然我也喜歡你寵著我。可突厥人的規矩,無論如何妻子必須順從丈夫,否則就得吃鞭子,哪裏還敢指責自己的丈夫?所以哥哥你該拿出點威嚴,別太嬌縱我啦,要不然讓我放肆慣了,往後就會……」她隻想安慰紫元宗,心直口快,沒留神什麼都說了出來。忽見紫元宗笑吟吟的微微點頭,猛地恍然省悟,兩頰早已嫣然緋紅,羞不可抑,心裏支吾「啊……我……我沒說,你聽錯了……這,這,天上星星……」紫元宗忍住笑,暗地裏接茬道「天上星星亮晶晶,明月如鉤草如茵,我都會唱了。」無憂天性豁達,明知難以含混過去,幹脆不再扭捏,紅著臉微笑道:「好啊,偷學本公主獨門絕招,紫相公快快拜我為師罷。」兩人這麼一鬧,方才那點芥蒂便泯然消失了。
隨後用罷午飯,尹方士又吃得醉飽,橫躺在地上鼾聲大作。紫元宗將那頭羊牽到後麵宰殺,開剝料理。無憂身子已經恢複,當下燒水掃地,屋前院後的幫忙,一麵和紫元宗淡淡說說。兩人心語雖然有礙,仍舊笑意脈脈。那老婆婆瞧在眼中,暗暗點頭道:「是像過日子的小兩口。」到了晚間,該是就寢時分了。無憂忽然思緒紛亂,心裏怦怦亂跳,獨自躲到角落裏不理會紫元宗。說來奇怪,平素他們經常一起睡覺,甚至相擁而眠,毫無半點尷尬別扭。而此刻無憂卻離紫元宗遠遠的,連目光都不敢和他相觸。紫元宗知她羞怯,當下微微一笑,讓她睡在裏間炕上,自己坐到堂屋內,倚著那張矮桌子托腮而憩。無憂見了心疼,想叫他進屋睡自己出去,知他肯定不允;若要喚他進屋同榻,實在無法啟齒,左右為難之際忽而想道「唉,等明天晚上就好了……」信念方生,立時羞赧的無地自容,一時間輾轉反側,柔腸百折。
紫元宗同樣難以成眠,遙想將來,回顧往事,既欣喜又傷懷,心頭百感交集,直到淩晨才打了個盹。他身內真氣渾厚,沒睡多久便即清醒,睜眼看時天色仍暗,尹方士伏在門邊齁齁酣甜,無憂多半也睡得正香。紫元宗不願吵醒眾人,拿過那兩卷《炁化真訣》,踮起腳尖悄悄走出屋門,來到河灘上。
此刻晨曦微現,風清霧稀。紫元宗迎風兀立,但覺神氣飽滿,四肢經絡裏似有無窮精力。忽地頓足發勁,使出那招「行雲流水」,隻見身若流星趕月,影如雁落平沙,霎時飛出二十餘丈。紫元宗不等挨著地麵,暗吸口氣,內息流轉,立即又往前疾掠。他心情舒暢,飛騰術使得性發,不住的運轉真氣,身體活像被狂飆托著的柳絮,沿著回馬河右岸淩空直飄而去。
僅半盞茶的功夫,紫元宗已掠出七八裏路遠,眼望前方河流折向,這才緩緩收勢落地。環顧四周,隻見兩岸陰影蔽日,沙灘後有大片的白樺樹林,樹葉已經被蝗蟲啃食殆盡,僅剩下光禿禿的枝幹橫斜交錯,地上亂石犬牙嶙峋,顯得十分陰森和惡猛。紫元宗看了一回,剛要轉身離開,忽然頭頂傳來幾聲尖利的鳴叫聲。仰頭端詳,枯枝頂端有兩隻烏鴉,正聒噪著相互撲騰。
紫元宗心念微動,雙手交錯,猛地沉肩抖腕,一股淩厲的劍氣從指端發出,向樹端射去。豈料劍氣歪斜,「噗」的射中樹幹,兩隻老鴰受了驚嚇,一齊撲棱棱振翅飛走。紫元宗還欲再射,卻再也找不到目標了。
他呆立著發愣,暗想「按照真訣的記載,無射之射就是這般施發的啊,為何會射偏?難道是我運氣的方式不對?」心頭困惑,趕忙取出《炁化真訣》細細翻閱,一麵凝神聚氣,手指虛點比劃。
然而「無射之射」可比「行雲流水」艱深多了。這種劍術看似簡單,實際上繁瑣之極——修煉者先須培煉內丹,熟記咒語和招式,才能發射劍氣,出劍之後還要控製劍氣飛行的方向。煉成前者已屬不易,而「遙控劍氣」的法門更加深奧,曆來一半靠師父傳授,一半靠修煉者自己參悟。是以近百年九華派高手為數眾多,能使此劍者,也隻有朱秉正和柳青鳳兩人。而且他們悟性相異,各自的「無射之射」差別很大。比如柳青鳳能十指輪番發射劍氣,那便是她別開蹊徑,依照「無射之射」的劍理自創的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