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沿著坡底跑了兩步,迎麵撞見那頭公驢,愣了愣,忽而站定身形,回頭道:「列位道宗師兄且罷手,我有話說!」話音未落,跟前一個矮小的身影失足跌倒在地,呼痛道:「哎喲,哎喲,腳摔斷啦!」旁邊又一人道:「小師妹,怎麼了?」說著彎腰屈腿,伸手攙扶。
這時候,後麵又十二個人影趕到,將先前這三人團團圍住,當中為首者喝道:「黃公子,你是成虎師兄的嫡親弟兄,和我師傅也有交情,卻為何總跟我們九華派作對?此刻還說什麼話?」紫元宗聞言定睛細辨,看那十二人勁裝結束,手持長劍,正是九華北宗弟子的打扮。再移目瞧向對麵,方才說話那人英姿玉立,六道雪白刀光護住周身要害。紫元宗心念微動,暗道「是黃天驕!九華弟子怎麼圍攻他?」黃天驕雙臂揮灑,輕叱道:「赤雲橫鎖煊漢,歸位!」六把長刀應聲收攏背後,排列於左右兩肋,接著他抱拳道:「眾師兄所言甚合情理,黃家莊和九華派曆來交好,從無過節。可是各位手持利劍苦苦追逼,又意欲何為?難道是朱掌門命你們追殺在下麼?請師兄們明鑒,黃天驕雖然本領低微,但並非怯懦怕事之輩。在下之所以處處避讓,原想顧全彼此和氣。既然你們定要翻臉,也罷,眾師兄請盡管放馬過來,我黃天驕倘若再退後半步,算不得好男子!」此番言語斬釘截鐵,九華弟子相顧默然,都有些不知所措。忽然那矮小的身影挺腰昂頭,伸直細細的胳膊,跟著叫道:「說得對極了!我深更半夜落荒逃跑,原為顧全同門和氣。既然大家翻臉,也罷,眾師兄請盡管放馬過來,我朱雀若退後半步,算不得好……好女子!」身旁扶著她的那人輕輕跺腳,哀歎道:「小師妹,事情已經夠麻煩的,你就別再瞎搗亂了。」朱雀瞪眼道:「怕什麼?惹出亂子有黃公子頂缸。哎呀,人家是幫你找老婆啊!你還怕東怕西?我的程大師兄,拿點男子漢的膽色出來!」耳聽「找老婆」三個字,黃天驕神情微變,隨即強自鎮定,指著旁邊道:「這位程觀雲公子,是在下多年好友。闊別重逢想找個僻靜處單獨談心,因此相約出外會晤,區區下情,何勞各位大駕跟隨左右?」一名九華弟子冷笑道:「好朋友談心?八成是談情說愛吧!程師兄深夜外逃,肯定去私會那柳青鳳。兩人早成苟且齷齪之事。八宗道會上把咱們的臉都丟盡了,此時還能瞞得住誰?」黃天驕雙頰鐵青,如罩寒霜,淡淡地道「是嗎?」竭力保持平靜,仍然止不住語音發顫,隨即右手牢牢按住腰間,那正是他出刀的姿勢。
九華弟子中老成者見雙方說僵了,廝鬥一觸即發,忙勸道:「呃,我等沒有惡意,黃公子千萬別誤會。其實幾天前本門叛徒柳青鳳失蹤,據說就是黃公子暗中助她逃走。我師傅卻不相信這些傳言,可見對黃公子並無半點見疑之心。隨後又帶領道宗各派返回黃家莊,為了化解齊雲派內部的爭執,特請黃莊主主持大局,此等胸襟何其廣大?怎會計較黃公子和程師兄的些許小事呢?隻是程師兄身負師命,最近應該深居簡出。師傅吩咐我們幾個是照顧他起居。此地夜黑路僻,倘若他有個閃失,我們怎麼向師傅交代?還是及早跟我們……」話未說完,黃天驕猛地打斷道:「少囉唆!要打就打,不打快滾!」聲色俱厲,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眾人都呆了,連土坡上的紫元宗也暗暗驚詫,不知他為什麼忽然大發脾氣,跟平常篤定沉勇的神態簡直判若兩人。
程觀雲愣了半晌,喃喃道:「黃公子如此仗義,在下何以刻當?青鳳若知……」黃天驕厲聲道:「你閉嘴!」上前半方麵朝眾九華弟子,反手彈擊刀背,「倉啷啷」經久不絕,大喝道:「來!」九華弟子們相互交換眼色,一齊挺劍移動,站成先天八卦陣型,當先者道:「黃公子執意相持,休怪我等無禮了。刀劍沒長眼睛,倘或傷損,是漢子的就不要回去訴苦。」黃天驕冷笑不語,目光凜凜閃爍,肋旁長刀迎風發出微響,好似幽潭龍吟,又如天外鳳歌。眼看兩邊劍拔弩張,竟大有性命相搏的意思,朱雀和程觀雲驚呆了,刹那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