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鴉仍往前飛行,很快消逝於樹林之中。紫元宗還想追趕,朱雀喘著氣說道:『總算逃脫了,大哥,咱們歇歇吧。』紫元宗拉著鍛魂奴,兩人徐徐降落。玄奘三僧腳底剛沾實地,登時頭暈目眩,腿腳酥軟,倚住樹木大口喘息。赫連乙支仍死死抱著那個貨包,裏麵的藥材灑落大半,空癟癟的僅剩半袋了。段寂驚魂未定,還念著逃命,左手按著受傷的右肩,踉踉蹌蹌跑入樹叢深處。
鍛魂奴收攏鐵鏈和鐵爪,目光始終注視紫元宗,道:『穿越這片樹林,再行百十裏便是蒲昌海。我們前往樓蘭龍城,與蓬萊諸部尊者彙合,那時就安全了。』說著,把懷裏的浮生草輕輕放下地。那孩子見慣各種驚險場麵,此刻沉默無語,神情倒十分鎮定。
紫元宗扶著朱雀,剛要攬住浮生草,忽然間臉色微變,好像察覺到周圍有異常情況。鍛魂奴也霍然轉身,雙眼凝望遠方。隻見沙漠煙塵又起,烏黑的魔氣急遽交彙,其中傳出陣陣狂野的嘶吼。
朱雀麵頰慘白,搖頭道:『勾魂獸又追來了,真是陰魂不散。看這情形,它們要把咱們攆到天涯海角啊。』鍛魂奴喝道:『大家盡量聚攏,紫元宗與我背靠背,切莫妄動,我們相機而行……』話沒講完,他猛然瞥見段寂的背影,忙叫道:『喂,你去哪裏?站住!』段寂已偷偷溜開二十餘丈,聞聽喊聲心頭發慌,立時撒開雙腿奪路逃竄。才跑了兩步,突然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迎麵飛來。段寂順手接住,忽覺掌心黏糊糊的,低頭細看時,那東西竟是顆血淋淋的人頭!隻見眉塌眼斜,表情驚恐,卻正是五台掌門白善道的首級!
段寂渾身寒毛倒豎,額角冷汗如雨,大叫一聲,拋掉人頭轉身便跑。這時候,四處響起陰沉的低嘯,有若悶雷轟鳴,隱約是從地底傳來。緊接著大地猛烈搖晃,樹木『劈裏啪啦』的折斷。那嘯聲轉變成淒厲的長嗥,漸次臨近,好像什麼巨大的怪物馬上就要破土飛出。
地麵劇烈起伏,眾人東倒西歪的站不穩。朱雀雙手掩住耳朵,喊道:『地震啦!元宗大哥,照護好小草!』鍛魂奴抓牢紫元宗的臂膀,喝道:『你別亂動!仔細中了心魔的圈套!讓我照護他們!』說罷伸展鐵鏈,卷住浮生草,玄奘等人。
那邊段寂跌跌撞撞跑了十餘步,隻覺那嘯音跟進極快,似乎已近在咫尺。他忍不住轉臉回望,忽見後麵的沙地塊塊龜裂。那情勢就像玻璃被沸水燙破,無數的裂紋由小變大,交橫會合,化為一道深邃的地縫,忽而筆直延伸,朝著段寂逃跑的方位急速擴張。
段寂直看得目瞪口呆,腳步略微緩了緩。鍛魂奴呼喝道:『不要回頭,抓著鐵鏈,我助你脫身!』肩膀微聳,鐵鏈隨即飛至近前。
段寂猛地醒神,伸手去抓鏈端。突然銀光電閃,地縫間射出一根短矛,來勢迅雷不及掩耳,倏爾插入段寂的後脊。
身受致命重創,段寂竟似毫無知覺,依舊奔跑不止。他惶急到了極點,腦子一片空白,惟盼盡快抓住鐵鏈。眼看很近了,但是手指剛觸及鏈頭,短矛前端陡然張開菱形倒鉤,緊緊扣住了他的前胸。隻聽慘叫撕心裂肺,段寂雙腳離地,身子懸空倒退,被那短槍活生生的拽入了地縫深處。
幾番激變直若兔起鶻落,段寂遇襲的同時,地縫裂開的速度更快了!猛然間『矻嚓』巨響,四周沙舞塵揚,紫元宗腳底霍地凹陷。他身懷絕高道術,腦子還未明白,已然旋踵騰躍而上。鍛魂奴揚起鐵鏈,將玄奘,赫連乙支等五人舉過頭頂,叫道:『紫元宗,你隻管往西,千萬別落地!我保護這些人……』他隻顧警告紫元宗,後背五根鐵鏈護住眾人,卻唯獨漏掉了朱雀。沙地『碦啦啦』分崩離析,裂縫瞬間傳至近前,朱雀抬腿欲逃,不料腳下踏了個空。隻見她身形歪斜,猛然墜入地縫之內。
紫元宗大驚,騰轉飛近地縫,正要施法援救,忽然眼前金光縈繞,數百根金線交織縱橫,如同蛛網般迎頭蓋過來。鍛魂奴高聲疾呼:『快躲啊!』身隨意動,鐵爪刹那飛去,抓住紫元宗背心,千鈞一發之際將他向後拉開。
地縫裏傳來狂暴的吼叫,隨即四處塵土『颼颼』飆揚,六根短矛****而出,圍繞鍛魂奴旋舞穿梭。鍛魂奴既要救人,又要禦敵,自身法力大打折扣。抵擋片刻,兩根短矛刺穿他的腳背,將兩隻腳牢牢釘在地上。鍛魂奴揮舞鐵爪和半截鐵鏈,奮力撩撥另外四根短矛,卻無法再挪動腳步了。
紫元宗站在地縫邊緣,臉上毫無表情,隻是呆呆地看著鍛魂奴左支右絀。不知為何,此時他內心平靜的出奇,仿佛明月映照幽潭——雖有感應,卻激不起一絲波瀾。然後,他慢慢的扭動頭頸,緩緩轉過身,看見那個頂盔貫甲的『殺手』,正佇立在三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