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草看得心醉神馳,掙開朱雀的手臂,撲上前便欲捉拿。怪人輕舒臂膀,不知用了什麼法術,那些小玩意忽地憑空消失,柔和的氣團托著浮生草,又將他送回朱雀跟前。隨後那怪人冷然道:『蓬萊仙宗的木牛流馬,可不是小孩玩具。』朱雀瞠目結舌,呆愣了半晌,嚅囁道:『確是拉車的騾子啊……怎的變小了?木……木牛流馬!你是……諸葛孔明老先生,您老何時加入蓬萊仙宗的?』豁然回過神來,知道對方必是仙宗高士,對自己也無敵意。她的性子原本頑皮,平素傲強惜弱,此時占著理便越加放肆,雙手叉腰數落道:『蓬萊仙宗就不講道理啊?你們仗著本事大,隨意砍光村裏的樹木,把個好好的村子變成荒地,別人可怎麼活?哼,欺負老百姓,算什麼正派行徑?』後麵忽然有人答話,聲音尖利如裂金:『他是橫荒部尊者,號稱開陽師匠。橫荒,橫荒,顧名思義,所過之處橫野荒蕪,自然是寸草不生。』朱雀霍然轉身,麵前空無人影,隻有一個身披銀衫的小孩子蹲在道旁,腦袋埋在雙膝間,顯然說話的人就是他。朱雀大奇,問道:『咦,你是那家的小娃娃?你認識那……那位尊者?』小孩扭動脖頸,慢慢的挺直腰背,淡然道:『開陽師匠麼?當然認識,我與他鬥了千百年,彼此早已知根知底。』說著轉過臉,剛一照麵,朱雀登覺眼花繚亂,眼前似有無數的小星星飄浮。她閉緊雙目晃了晃頭,再睜開端詳。但見這小孩胖嘟嘟的,鼻直口方挺乖巧,小腦瓜滾溜圓,隻是沒長半根頭發;額頭十分飽滿,然而眉毛卻……看到此處,朱雀又感到目眩了,喃喃道:『真奇怪,怎會這樣?……』原來那小孩頭麵精光,不僅沒有頭發,而且眉毛和睫毛也蕩然全無。若是被剃掉的還留毛根,他肌膚卻光滑如鏡,竟像天然生成的模樣。更奇的是臉色白得刺眼,從頭頂到腮幫銀光閃閃,連瞳仁都純白鋥亮。五官七竅精致而晶潤,如同用砂輪拋光過的金屬塑像。
浮生草自幼乞討,對銀錢之物特別敏感,當下拉扯朱雀的袖子,道:『姐姐,他是銀鑄的,成色還很不錯哩。』朱雀揉了揉眼皮,扳著浮生草的肩膀,讓他側轉身子,叮囑道:『你別多看,仔細閃壞眼睛,隻怕這銀娃娃大有身份。』轉念一想,忽而覺得有趣,又笑道:『嘻嘻,以前聽人說金娃娃是招財童子,今天遇見銀娃娃,莫非我們要轉運發財了?』坐地的那怪人霍然揚頭,冷不丁的道:『童子倒是童子,招不招財卻不知道。他是蓬萊仙宗鎖靈部尊者,名為太白童子。我倆自鴻蒙伊始便開始鬥法,每次相遇必有惡戰,大概此番也不會例外。』太白童子應聲起立,冷冷地道:『道化萬物,五行生克,從來便是「金克木」,此乃天生演化的至理。開陽師匠,你那幾樣「木牛流馬」形體小巧,比三百年前更為精煉了。可是無論怎樣修煉,你的木具始終無法戰勝我的金器。』說話的同時,他往前走了兩步。忽聽沙土裏『吱吱』微響,仿佛被什麼重物碾壓過,地麵登時出留下兩個深達半尺的足印。朱雀見狀駭然,暗歎道『好家夥!這麼個小小的人兒,分量比大肥豬還沉重呀!』定睛上下打量,看他腿腳細小,身量矮短,站著和坐著幾無分別,後背負有一個鐵盒子,又厚又大,盒頂與肩頭等高,而盒底已觸及他的小腿了。
開陽師匠展示木牛流馬,實為向太白童子挑戰。此刻見對方從容迫近,他反而收斂了鬥誌,低著頭思索應對之策。太白童子停住腳步,左手穩住鐵盒,右手仍藏在袖子內,盤起雙腿就地趺坐。
僵持片刻,那背矛甲士捷足走出隊列,微一躬腰,道:『鎖靈部尊者容稟:橫荒部此次涉足凡塵,實為尋找四神劍除滅心魔。本部尊者隻待滅魔,不宜消耗法力。若鎖靈尊者執意鬥法,可否由聖英代為領教?』太白童子道:『你就是三島聖英?』
背矛甲士點點頭,答道:『正是。』
太白童子道:『我閉關三百年,久不知蓬萊仙宗之事。近聞橫荒部出了位後起之秀,其法術精絕,曾鬥遍方丈,蓬萊,瀛洲三島,各部部眾均不能匹敵,故在本名「聖英」前冠以「三島」,號稱「三島聖英」。今日得見聖英真身,果然非同凡響……我乃尊者,你是橫荒部眾,我們品級相異,本不該相互鬥法。然則觀你戰意充沛,急欲試煉,我便讓你領略領略鎖靈仙術之妙,卻又何妨?』三島聖英神情鄭重,連退幾步,反手摸到背後的那柄長矛。橫荒部的眾甲士紛紛避讓,須臾閃開大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