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尚未平息,六根巨物的殘餘部分紅光乍現,竟然又長出新的肢端,上麵吸盤重生,鉤爪照舊,和剛才的模樣毫無差別!這變化即在瞬息發生,緊接著巨物揮舞帶風,又向蓬萊諸仙發起凶猛的攻勢。
蓬萊眾仙正欲再次迎敵,東井冥月忽而叫道:『此物當為碧鱗宮主本身神獸,喚作「瀚海鸚螺」。它的肢體毀後能再複生長,永無窮盡。我等不必……』話為講完,她猛然打個寒戰,覺察自己的法術要被破解了!忙扭臉看時,隻見岸邊潮湧浪翻,兩根怪蟒般的巨物盤卷著那玄冰囚籠,連帶紫元宗,一起拖往湖心深處。
原來『瀚海鸚螺』共有八條粗長的腕足,它先以其中六根腕足佯攻眾仙,趁岸邊混亂之機,再用剩餘兩根偷取玄冰囚籠,這種聲東擊西的伎倆變幻莫測,是此神獸最喜歡的惑敵方式。
蓬萊諸仙恍然醒悟,東井冥月厲聲喝命,漢清星將天潢隨即舉劍作法。他早年參宿拜鬥,觀望天河邊的天潢星而成仙,因此擅長運使臨近堤岸的淺水。隨著天潢長劍輕擺,潮汐紛紛湧起,托著湖裏的巨型怪物往湖岸送來。並且玄冰囚籠邊緣陡然生出倒刺,深深的鉤進了腕足的肌肉。
豈料『瀚海鸚螺』是水族,其性遇水而興,也有逐波掀浪的神通。正當即將擱淺時,那鸚螺浮現原形,卻見體態渾圓似章魚,頂部連洽堅硬的背殼,碧光閃閃滑溜無棱角,幾條腕足環抱卷曲,中央鷹喙狀的口器忽然張開,『呼呼』的往外噴出狂飆。登時濁浪滔天,有若墨海裏狂潮奔騰,繼而黑霧彌漫,湖岸附近漆漆然如暗夜。
蓬萊眾仙雖然不懼,但敵勢難明,也得暫且退避觀望。瀚海鸚螺趁機縮回天池。此刻天潢法力稍有鬆懈。那鸚螺便用利鉤摩刺,尋隙穿破玄冰囚籠,腕足卷著紫元宗,倏爾潛入深水中去了。
鸚螺剛隱沒湖心,黑霧登即淡薄飄散。朱雀觀戰良久,早已心焦如焚。她身處『乙木軒』的罩護中,無法隨意行動,隻好跺腳咬唇幹著急,暗暗叫苦『真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他們鬧騰的起勁,我和大哥可就危險了!五天內我們必須離開仙界,如何敢耽誤工夫?哎呀呀,偏元宗大哥被怪物捉走了,這下子可怎麼辦?』正在此時,她忽覺心底有人說話:『別著急,小姑娘,老蟾帶你去尋大哥!』朱雀愕然低頭盯著胸前,還未回過神,身子已騰空而起。她素來機靈敏銳,驚惶之餘腦中念頭電轉『是老蟾蜍弄鬼!』猛然扭頭望去,瞥見那白玉蟾馱著玉蟾宮主,卻仍紋絲不動的蹲在原處。
她正目瞪口呆,忽又感覺冷氣撲麵,轉過臉看時,當即驚駭的全身發麻——隻見湖水急速逼近身前,仿佛碧牆倏然崩塌,劈天蓋地的當頭砸來。朱雀恍然明白自己正衝向湖麵,隻因姿態頭前腳後,才有眼前這凶險萬分的景象。她剛要張嘴驚呼,冷不防口內多了個物事,圓滾滾的有若鴿蛋,然後唇角鼻翼微感壓迫,好像被人用手捂住了口鼻。
正當此刻,身體已經鑽進水底。朱雀一激靈,暗叫『糟糕!我不會遊水啊!準得淹死!』餘念未消,心底又響起答語『沒事,沒事,你含著本宮主的「辟犀珠」,體內自生氤氳,根本無須呼吸。你別開口講話,那就絕對不會嗆水。』朱雀定了定神,覺察胸膛內涼氣縈繞,清心透肺,真沒有半分窒息悶嗆之感。她是何等聰慧的人,隨即省悟『確實是老蟾蜍搗鬼,他假裝和蓬萊仙宗對敵,再使用隱形術,偷偷把我從「乙木軒」帶走……剛才我看他和大蛤蟆原地沒動彈,其實那都是幻影虛像!』玉蟾宮主大笑顯身,果然和朱雀肩並著肩,緊挽她的臂膀,點頭道:『好聰明,靈性十足嘛!本宮主慧眼獨具,真沒看錯人!』處境既明了,朱雀煩緒又生。她已領會「心語」的訣竅,當下口唇緊閉,心裏默問:『喂!老蟾蜍,你為何無端捉我?還有,你給我含的什麼東西?味道好腥啊!』玉蟾宮主道:『辟犀珠啊!能助人閉息養氣的法寶。實為白玉蟾才下的卵,新鮮的很。』一聽這話,朱雀胃裏泛酸,咽喉發癢,隻想張嘴嘔吐。玉蟾宮主又道:『你不是記掛紫元宗麼?他被瀚海鸚螺所擒獲,正往湖底碧鱗宮潛行,咱們跟上去罷!』朱雀乍聞紫元宗下落,霎時忘記了惡心。她眯起雙眼極力搜視,看前麵灰蒙蒙的有巨影疾動,間或幾條長物曼轉飄遊,似乎就是那鸚螺的腕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