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肖蒙在當場,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卻沒想到撞在了身後李驚驍的身上。
李驚驍微微皺起眉頭,把紀肖往後扯了一下,扯向自己身後,抬眸看向對麵,“抱歉,我弟弟身體不舒服,我先帶他走了。”
不由分說拉著紀肖的手往院子裏麵走。
紀肖還是一臉茫然的表情,攥緊了背後的書包帶子踉蹌著跟在李驚驍身後。他隱隱約約聽到背後嘰嘰喳喳的聲音。
“驚驍這孩子,幾年沒見怎麼回事,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是了,他紀肖來到這裏,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外人。
在李家也是,在這邊也是。
從來沒有一個能容納他紀肖的地方。
紀肖覺得自己就好像一艘飄搖的小船,飄在海上,不知何時會被巨浪淹沒,也不知何時會被突然巨變的天氣打的措手不及。沒有任何能讓他停靠的地方,海一望無際,也冷的刺骨。
紀肖垂下眼睛,跟在李驚驍身後。
李驚驍的手心是溫熱的,攥著他的手腕。
可笑的是,在這種地方,李驚驍也變成了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李驚驍帶著紀肖踏進門檻,推開木門,去了中間的屋子。
屋子是洋灰地麵的,有塵土,也有幾個髒腳印,周圍的牆麵已經脫落,露出裏麵的磚麵。屋子裏有一股味道,舊東西的味道,屋子裏的物件已經上了年歲,斑駁破舊。
李驚驍停下。
紀肖也吐出一口氣。
與外麵的牛鬼蛇神不同的是,屋子裏麵站的都是小孩兒。
那些小孩兒都長得有些胖乎乎的,胖墩墩的,油乎乎的頭發,穿著髒兮兮的棉衣,臉上也有點髒,糊著鼻涕。
“驚驍過來啦,好幾年不見了,都長得這麼高了。”
李驚驍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奶奶。”
紀肖這才注意到坐在最裏麵躺椅上的老人,頭發花白,布滿皺紋,像是個風幹的了核桃皮,一雙眼睛裏帶著些慈祥的氣息。
李驚驍身上罕見地沒有那種冷到了極致的氣息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抓住老人家的手,輕輕寒暄了兩句。
老人家笑了笑,一笑起來臉上帶了些親和和慈祥,她轉頭看向紀肖,眯起眼睛辨認紀肖。
“這個小孩是.......?”
紀肖心髒頓時緊了一瞬。
李驚驍順著她的目光回頭,解釋道:“他叫紀肖,是我弟弟。”
今天李驚驍提起他是弟弟的次數,比這一年提及的都要多。
令紀肖沒想到的是,對麵的老人家頓時笑起來,“是個乖娃兒。”
後麵說了一句話,紀肖並未聽清。
李驚驍給他解釋:“奶奶要給你糖吃。”
紀肖有些愣,老人家已經顫顫巍巍伸出手,輕輕拉過他的手,把一顆糖塞進他手裏。
老人家的手摸起來凹凸不平,布滿了繭子,指甲泛黃了,即便如此,還是熱的。
紀肖收下,低低道了聲謝。
紀肖在那屋裏待了沒多久,就因為怕小孩子太多吵到老人的理由被趕出來玩。
不遠處幾個流著鼻涕的小孩蹲在院子裏玩沙土,臉上帶著笑容。
紀肖還站在樹下,他低下頭,看著手心裏那顆糖,鼻子有些酸。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他奶奶。
有一段時間,他跟奶奶的羈絆是最深的。
那段日子,他被喝醉了的爸爸打了,是他奶奶過來拉住他,有的時候甚至識人不清的爸爸連奶奶都要打。
被打完了之後,紀肖跪在地上哭,奶奶就會偷偷把他拉過去,給他塞一顆偷買來的糖。
然而沒過多久,她就去世了。
被打的時候也沒人拉著,被打之後,隻有無盡的哭泣,沒有別人塞來的一顆帶著甜味的糖。
紀肖輕輕歎了口氣,突然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擺。
紀肖低頭去看。
是一個小孩子。
那小孩子抬頭看他,手上還捧著一塊看不出形狀的泥塊,“哥哥,我捏的大炮,怎麼樣?”
紀肖抽了抽嘴角,實話實說:“不像。”說真的,像坨屎。
令紀肖沒想到的是,那小孩迅速癟了嘴,把泥巴往地上一甩,哭著走了。
紀肖飛快一躲,看著不遠處小孩的背影,有點懵逼。
“那是大嬸的兒子,別理他。”李驚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紀肖頓時知道了,敢情是剛剛那位大姐的兒子。
他吐出一口氣,蹲下去,盯著關在籠子裏的雞看。
雞轉過頭,瞪著紀肖,像是給了他一個白眼。
看看,就連鄉下的雞都不好惹。
好在那隻雞中午就成了他們的午餐。
郝漂亮剛到這邊,忙著跟那些女人打交道,沒工夫管紀肖。而李建國早就跟那些男人坐在一堆打牌喝酒去了。
中午吃飯也是一大家子,紀肖略微有些不適應,吃飯的時候總覺得對麵的大嬸唾沫橫飛都會濺到飯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