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能聽見嗎?”單龍本來想澄清事實,但話到嘴邊又改變了,他知道白雪現在正是需要幫助的時候,他不能,也沒有理由逃避這一切,隻要她能醒來,他做任何事都無所謂。
“當然,從醫學角度出發,她目前隻是處於昏迷狀態,所以還是活著的,雖然不能說話,但能聽見你說話,隻要你堅持,總有一天她會醒來的,這在外國已經有了先例。”
單龍緩緩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李醫生,然後來到了白雪病床前,望著那張依然在熟睡的臉,像嬰兒一樣的甜蜜。他呆立了很久,想著李醫生剛才對他說的話,內心多麼希望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多麼希望她能突然睜開眼,能像以前一樣匆匆來去,即使仍然不理會他。
“白雪醫生,我是單龍,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他坐了下來,開始進行李醫生托付他的事,歎息了一聲,聲音幽然地說道,“李醫生告訴我,說你隻是暫時昏迷過去了,你隻是在睡覺,睡得很香,但有一天一定會睜開眼,重新站起來。戰士們需要你的幫助,大家都很擔心你,很多人都來看過你了,你都能聽見大家的祝福嗎?”
“原來你就是大家都在說的那個狙擊手啊。”他想起剛跟白雪相識時,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貌似恭維的話,但此時此刻,他真的好想能再次聽見她這樣說話,即使是恭維也好,他都能笑著接受。
一個戰士對另一個戰士的情感,在兩人之間默默地傳遞,在戰場上,沒有兒女私情,有的隻是被硝煙籠罩著的友誼。單龍知道自己對白雪就是這種情感,是建立在戰友之間的一種無私的情感。雖然李醫生之前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明顯,但他能坦然接受和麵對,也隻是希望這個戰友能醒過來,大家還能並肩作戰,保家衛國……
“轟隆隆……”連日來,美軍的坦克大炮對著誌願軍的陣地狂轟濫炸,像瘋了一樣。戰士們聽見無休無止的轟炸聲,就當那是在放鞭炮。
“老美就是老美,錢多得可以當廢紙燒了,放了這麼多鞭炮,也不知道他們死去的人會不會被炸暈了。”
“哈哈……狗日的已經瘋了,輸就輸了吧,還搞這麼多名堂,等到回家的那天,再歡呼也不遲啊。”
單龍好久都沒能好好地睡上一覺了,聽著戰友熱火朝天的歡笑,自己卻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不久之後,就夢見自己提著槍走上了狙擊台……
很奇怪,周圍太過安靜,安靜得令人窒息,敵人陣地上的坦克突然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瞄著那片已經被他搜索過無數次的空曠地帶,卻不見一個人影,縹緲的霧水在慢慢浮起,一些殘樹枯枝在風裏輕輕抖動,過了一會兒,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很著急,恨透了阻攔他視線的霧水,這些來自外在的阻力,是對一個狙擊手的另一種威脅。
久違的陽光突然射了下來,照在白雪身上,泛出耀眼的光芒。這一刻,他正抱著自己的老步槍準備返回,但躺在敵人陣地上的一具具屍體吸引了他的目光。剛才還沒發現這些屍體,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他使勁揉了揉眼,想確定是否自己看錯了。
“哈哈……開槍啊,開槍啊。”一張瘋狂狂笑的臉出現在槍口下,他手指微微動了動,正要扣下扳機,卻呆住了,因為那張笑臉前出現了另外一張臉,準確地說,是一張女人的臉。他遲疑了,為什麼會有一個女人?走上戰場以來,還從沒殺過女人。他下不了手,但也看不清楚女人的臉,好像被一層薄薄的霧水阻攔著。
“開槍、開槍啊,哈哈……她隻是個死人,一個死人而已,你不是最厲害的狙擊手嗎?為什麼手在發抖?”那張臉笑得很邪惡,像有一種無法觸摸的魔力,終於誘使他扣下了扳機,在潛意識裏,這一槍正中女人的眉頭。
她死了嗎?難道我失手了?他張了張嘴,正在確認目標是否被擊中時,一切明朗起來,覆蓋在女人臉前的那層薄霧也漸漸消失,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白雪,白雪?”他看清楚了,那張臉是白雪的,但自己剛才那一槍擊中了她的眉頭,鮮紅的血順著臉一滴一滴地落下,但她也開始笑了,笑得好陌生……他慢慢地站了起來,想抓住她,身體完全暴露在了陽光下。
白雪慢慢地垂下頭,但再次抬頭時,卻又變成了另外一張臉,一張真正陌生的臉。
他正盯著那張臉發呆,對方手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槍。情急之下,他想抓起自己的槍,低頭一看,剛才還放在麵前的槍卻不見了。
“砰……”一聲槍響,子彈射進了自己的眉頭,就和他剛才射進對方眉頭一樣,鮮血瞬間噴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