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東城沙灘有一座紅磚樓房矗立在五四大街街北。在四周林立的現代化建築物映襯下,它已顯得有些陳舊。然而這樣看上去更加古樸、凝重和莊嚴。兩扇漆成紅色的對開的舊式樓門,似乎是中西式建築風格的混雜。院牆外左側灰色的牆壁上留有以北京市學聯和北京大學學生會名義鐫刻的“說明”,上麵寫道:
紅樓是北京大學舊址的一部分,是五四運動重要的活動地點之一。李大釗、毛澤東同誌曾在這裏工作……
那些來往匆匆的電車汽車桑塔納夏利裏麵乘坐的,和那些來往匆匆或信步走過的人們幾乎沒有誰留意這棟紅樓和院門牆壁上的說明。盡管他們中很多人知道發生在90年前的五四運動、北京學生在天安門集會、遊行、火燒趙家樓,也知道李大釗……
生活是現實的。芸芸眾生之中,很少有人不為自己的衣食飽暖奔波。現實是實在的。即使是關心國事民瘼的知識分子,也無不同國家各級部門的領導幹部,以及普通的工人、農民和其他勞動者一樣,立足於現實,為解決國家的、社會的和自己的現實問題,去從事各自的工作。
然而,一個有希望的民族不應該忘記曆史。一個溫飽需求得到滿足的,願意使自己的精神生活日益豐富的人應當了解曆史。了解曆史才能更好地了解現實。了解曆史的人才更懂得怎樣生活。
今天的中國是1949年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曆史的繼續。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進行28年艱苦卓絕鬥爭的結果。而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則與李大釗,這位中國第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分不開。
90年前,在剛剛落成的北大紅樓裏,正是他,一位中等身材,穿著藍布袍子黑馬褂,留著兩撇黑胡,戴一副銀絲眼鏡,有些儒雅,有些樸質,也有些凡俗的年約30歲上下的人,寫下一篇篇歡呼俄國十月革命和介紹馬克思主義的文字。宛如一位撞鍾人撞響了中國共產主義運動黎明的晨鍾。
19世紀末20世紀初中國最有影響的啟蒙思想家梁啟超曾經寫道:
如何而後可以為真人物?必其生平言論行事,皆影響於全社會,一舉一動,一筆一舌,而全國之人皆注目焉。甚者全世界之人皆注目焉。其人未出現以前與既出現以後,而社會之麵目為之一變,若是者庶可謂之人物也。
同為人物,有“先時之人物”,有“應時之人物”。
應時而生者,則其所誌就,其所事成,而其及身亦複尊榮安富,名譽洋溢。先時而生者,其所誌無一不拂戾,其所事無一不挫折,而其及身亦複窮愁潦倒,奇險殊辱,舉國欲殺,千夫唾罵,甚乃身死絕域,血濺市朝……
按照梁啟超的標準,李大釗或許不應算是“先時之人物”,他的誌向並非“無一不拂戾”;他的事業並非“無一不挫折”。他似乎也不算“應時之人物”,他沒有見到自己所獻身的事業成功;他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雖然得到尊敬,卻沒有享受過榮華富貴甚至安寧。
然而,他既可以說是“應時之人物”,也可以稱“先時之人物”。他敏銳地感受到時代潮流的變化,走在時代潮流最前麵,用自己的生命寫下了20世紀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序言和第一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