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戰詘戈矛,戎興自敵國。巧計離其群,片言剪乃翼。
潰在心腹間,變生肘腋側。笑彼恃勇夫,爭強唯在力。
兵家有用間一法,其間有五:是鄉間,內間,反間,死間,生間,此間敵之情者也。我以為離敵之勢,其間有二,無過間其外以伐其交,間其內以攜其親。間外伐交,如昔厚植北關,今日厚款西虜炒花虎憨是了;間內以攜其親,如王撫先時間李永芳,間郎萬言,間哈都是了。不知內中還有一個可間處。若論中國立君的法,是立嫡,不然立長。他虜俗乃探籌,卻立了個四王子。這大王子、六王子,他平日各擁強兵,屢次征討,昔日兄弟,今日君臣,也不免微有不平。況內中李永芳與大王子交好,佟養性與四王子交好,劉愛塔與六王子交好,也都各親其親。況李永芳因勸哈赤莫殺遼人,佟養性讒他不忘中國,幾乎殺害,得大王子力勸,其妻的哀求,免得一死;劉愛塔要舉金複蓋三州投降,事露,佟養性勸奴兒哈赤殺他,得六王子、李永芳勸不殺。兩個都與佟養性結仇,李永芳、劉愛塔都是一黨。至此四王子做了憨,佟養性一發得力,勢越不相上下。
先時李永芳中軍鐵信,原也是毛帥差人結識的,劉愛塔兄弟劉仁祚,當日曾來皮島見毛帥,求免死牌,毛帥也是厚待的。這兩個原是毛帥的細作,大窩家,所以奴酋要來入犯,李劉兩個畢竟得知,鐵信、劉仁祚即著人傳報,毛帥得以禦避實虛,屢次有功。後邊厚賄著這兩個,勸李永芳與劉愛塔歸國。李永芳道:“生負叛逆之名,死作蠻夷之鬼,也是不願的。但我兩個在這邊,是個虜中大將,在中國,不過一個叛人,中國要我做甚?若我一降,既失了勢,中國要殺我囚我,也隨他了。除非毛帥為我討得一道免死聖旨,我才敢放心,棄虜歸國。”毛帥差人複道:“你能舍虜歸降,反邪從正,豈有個害你之意,害你,是絕了歸降門路了。若要請旨,一露在表章,奴酋奸細滿京,緝知豈不為你之害!”李永芳與劉愛塔兩個,也不敢信,也不拒絕,嚐時秘密信使往來。到此時,毛帥又暗差人去對李劉兩個說,叫他勸大王子、六王子與中國通款,將建州分立他兩個為王,就把這節事,做他兩個的歸國奇功。
憑將如劍舌,劈碎並根花。
把這事秘密寫了,封在蠟丸裏,差人與鐵信、劉仁祚,厚有金銀贈他兩個,乘空投了書。劉李兩個不答書,隻說待有機會,我自有人來報。兩上都留心在意,當大王子、六王子兩個犯鐵山雲從時,被毛帥敲去鴨綠、烏龍江冰淩,拘去船隻,把他要回不得回,這邊四王子也著急,要去救,不能過江,延了幾時,擄得朝鮮些船,回到遼陽。李永芳與劉愛塔去賀他,道:“虧得天助,得回家來。王子冒險遠去,得來金帛,也要分與四王子,倘或有些一差二誤,豈不是兩個王子承當。從今出征,也是一個有禍無功的事業。”兩個王子,也嗔四王子不發救兵,自己在朝鮮相殺,被毛帥兵馬邀截,也吃些驚,這一撥也不免心動。
後來要寇寧遠,也隻推兵馬初戰回來,還少歇息它,故此隻是四王子父子兵殺來,兩王子也不來接應。李劉兩個時常乘機打動他,不消說得。聽得寧遠錦州不曾得利,反失了兩個兒子,四個孤山、三十餘個牛鹿。李永芳對大王子道:“當日老憨在建州,盡自安逸,後邊得了遼東,家當大了,也夠列位王子安身。卻不住出軍,惹得毛文龍來搗巢,跑得病死。如今袁崇煥差人來講和,便乘勢與他分三岔河為界,也可收兵保守家當。卻又要王子起兵到鐵山,幾乎把王子送在烏龍江外,反又與朝鮮結得海深的怨,惹了兩個對頭。卻又去惹袁崇煥,他這番聚起兵糧,三麵齊來,卻也厲害,怎便好收手?不收手,以後隻是靜坐,保守家當的好。”兩個雖然撥他,卻不敢把這平分建州的話與他說。
恰好大王子、六王子家下六個人,被毛帥拿去,已經起解,毛帥想起要用他,差人追轉,重賞了他,與他一封書,叫他送與兩個王子。大意叫他讓還遼陽,退回建州,將建州地方兩個分管,還他當日都督官銜,仍許通貢,不得黨逆,自取誅夷。乘四王子在錦寧時,著他送書與兩個王子。王子不辨漢字,請李永芳去解說,李永芳與他說了。大王子道:“這事怎麼處?”李永芳道:“論起遼陽,得來甚是艱難,豈有讓還之理。隻是遼陽一帶,金帛子女歸了王子,剩幾個窮民,歸了毛文龍,也隻是一片荒地,要它沒用。況且也屬了四王子,與王子無幹,就是四王子做了憨,王子也隻是個臣。不若依他,仍舊做了都督,臣服天朝,守了建州,丟下遼陽,聽毛文龍、袁崇煥自與他爭,我卻得他年便這些撫賞,又興兵動眾,也是一策。但隻王子是個兄弟,怎下得坐視,任他爭鬥之理。”大王子道:“他也下得撇咱在朝鮮來,況我居長,怎做他的部下?”李永芳道:“這王子再與六王子計議。”兩個計議,又當不得劉愛塔在站王子前攛掇,兩個就叫李永芳與劉愛塔回書。李劉兩個,也假推辭說不敢與毛文龍相通,兩王子勉強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