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四月十五。

傍晚。

杭州。

樓外樓。

梁枕秋正匍匐在地聲淚俱下地哀求著自己的小叔子能放她一條生路。

原本一切都該在她的計算之中——酒樓中的掌櫃夥計和廚房裏的大廚早已換上了她的心腹,隻要齊諾吃了桌上的任意一樣菜,然後再喝上那麼一點點酒,必會身中奇毒,到時候大夥兒一擁而上,還怕他不乖乖就範?她知道齊諾每次在用餐之前均會拿銀針試毒,那是他在某次險些中毒之後所養成的習慣,可是這一次……“藥仙”徐玉娟的藥用普通的法子是絕對試不出來的,所以她很放心地讓人將菜端了上去。經過半個多月的策劃,對於每一個細節、甚至每一句齊諾會問的話以及自己的對答她都想得仔仔細細、再無遺漏,隻可惜她唯一算漏的是一個人(本來她是想連這個人一起殺的),這個人在飯桌上說的一句話,導致了她計劃的全盤失敗——這個人就是馭雲山莊的莊主雲馭水。就在齊諾吃了幾筷菜,舉起酒杯的時候,雲馭水說了一句:“小諾,你該先敬嫂夫人一杯才對。”

“雲大哥,”齊諾舉杯笑道,“我嫂子不會喝酒,向來是滴酒不沾的。”

“此言差矣,”雲馭水搖頭晃腦地道,“難得今日嫂夫人作東,咱們做客人的豈可失了禮數?理當先敬主人一杯才是。”

“是啊,”齊諾讚同地點了點頭,“嫂子你就看在雲大哥的麵上,破個例如何?”

“這……”一口魚肉差點兒哽在梁枕秋的喉頭,她趕緊吞咽下去後勉強笑道,“妾身實在是……”

“嫂夫人如此推托,該不會是看不起小弟吧?”雲馭水倒了兩杯酒,逕自將其中一杯遞至梁枕秋麵前,似笑非笑地道。

“怎麼會……”司徒不二隻給了毒藥,沒給解藥——她又豈敢去接這杯酒?

“我看這樣吧,”看見自己的大嫂一副為難的表情,齊諾提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嫂子量淺,就隻輕輕地抿上一口便罷——雲大哥你看如何?”

“這樣也可以,”雲馭水懶洋洋地道,“隻要嫂夫人給個麵子就行。”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梁枕秋再無推托之詞,隻是她也明白,如若這兩人沒有中毒,光憑她暗中安置的那些手下無論如何也不是對手,無可奈何之下,她隻得忍痛放棄這次行動,打算裝著暈倒先糊弄過去再說,準備它日再覓良機。就在此時,齊諾一直握著的酒杯忽然失手掉落在地摔了個粉碎,摔杯之聲一起,靜候在四周等待號令的殺手們立刻一擁而上,隨後……自然是一敗塗地。自己的人很快地在突如其來的一群藍衣大漢的圍攻之下束手就擒,無一漏網,梁枕秋認得那個領頭的藍衣漢子正是齊家裕豐錢莊杭州分莊的掌櫃,當他們衝著齊諾恭敬地施禮回稟之時,她就知道一切全完了。

……………………

“小諾……”梁枕秋披頭散發、涕淚縱橫地苦苦哀求,“你就給嫂……我……一條生路,我……”她咬了咬牙,“現在就離開齊家,再也不回去……”——沒能親眼看到容飛揚死,自己又怎能甘心就死?

“此話當真?”望著哭得哀切的女子,齊諾麵沉似水。

“當然……我保證……”梁枕秋急切地發誓。

“……你走吧。”微微歎了口氣,齊諾默默地揮了揮手。

“謝謝……”梁枕秋喜出望外、連滾帶爬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酒樓的大門。

“你猜……她現在會去什麼地方?”雲馭水凝視著梁枕秋遠去的背影,眸中露出一絲憐憫。

“她一定會去找司徒不二的。”齊諾肯定地道。

“不知道司徒不二對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會怎麼處置……”雲馭水喃喃自語。

“其實她也真可憐,為了一個執念,糾纏至今。”齊諾歎息著搖了搖頭,驀然想起一事,忙道,“謝謝雲大哥。”

“幹嘛那麼客氣?徐玉娟研製的毒我多半知道解法,今天正好用上罷了。”——有“妙手聖醫”之稱的雲馭水對於江湖上用毒用藥的名家自然作過諸多了解。

“如果不是雲大哥提醒,我就危險了。”齊諾摸了摸頭,“奇怪,我明明用銀針試過,菜裏和酒裏都沒有毒啊……”

“有些東西本身是無毒的,”雲馭水道,“可是如果把它和另外一種同樣無害的東西混合在一起,就有可能調製出劇毒。”

“我明白了。”齊諾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幸虧我沒喝那杯酒,否則就一命嗚呼了。”

“就算真的喝了也沒關係,”雲馭水輕描淡寫地道,“這種毒的解藥我在兩個月前就已調配出來。”他不懷好意地衝著齊諾擠了擠眼,“你想不想試一下它的效果?”

“多謝雲大哥,”齊諾一本正經地提議,“我看你還是找容大哥幫你試藥比較好。”

“唔……”雲馭水摸著下巴想了想,“這個主意不錯……對了,還不知道小容他們那邊怎麼樣了?司徒不二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有西門宮主在容大哥身邊,即使真動上手也沒關係。”齊諾樂天地說。

“沒錯,”雲馭水大表讚同,“就算小容那家夥沒用,至少還有一個人是很有用的。”說著,與齊諾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哈哈大笑起來。

十幾天的時間悄悄地溜過,在此期間,司徒不二那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他果然已經離開黃山,但確切的落腳地點尚不可知。所有的一切……盡透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四月廿七。

黃山腳下。

容府。

竹院。

晨。

兩條人影在空中交錯,白影飄逸,黃影瀟灑,雙劍在半空不停地交接,擊出一連串“丁丁當當”的清脆聲響——自那日之後,容飛揚開始更努力認真地練劍,時間也從原來的一個時辰延長到兩個時辰,每天都從寅時練至辰時才肯罷休。西門毓秀是個很好的老師,對於一心向上的學生,當然是不遺餘力地指導,加之容飛揚天資聰慧、一點就通,短短十數日,容大少的劍術又有了很大的進步。目前除了“孤天十七式”的劍意之外,在劍法上已很難再挑出暇疵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