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五。
未時三刻。
明白自己現在的時間很有限,西門毓秀在身後的人還未追過來之前匆匆於偏院的某個假山前停下了腳步。他伸手輕摁某塊岩石上的一個不仔細看絕對發現不了小小突起,登時,兩邊山石無聲無息地從中分開,麵前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穴——這兒是飛揚曾千嚀萬囑過要自己記住的避難之所。將容飛雯小心地抱入洞內,靜靜放下,西門毓秀又返身出了山洞,重新摁下機關。霎時,假山緩緩移動,片刻便恢複了原狀,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前院傳來司徒不二猖狂的獰笑——
“西門毓秀,你就躲著當縮頭烏龜吧!!現在開始本門主就見一個殺一個,等把這裏的人全殺光就輪到你了!我一定會慢慢地把你找出來,慢慢地跟你好好玩玩!哈哈哈……還有那位大小姐本門主也一定不會虧待她的……哈哈哈哈……”→→→→→→→→→→→→→自→→由→→錄←←入←←←←←←←←←←←←←
聽聞此言,西門毓秀飛快地旋身一轉,翩若驚鴻,疾速地向院外馳去。他心知肚明,司徒不二說這些話,無非是想引自己出去而已,不過,就這麼放任司徒不二殺人——這種事絕不是他西門毓秀能眼睜睜看著不管的。而且,其中還牽連到容飛雯……如果自己不現身,司徒不二遲早會闖入院內搜尋,那飛雯的處境就危險了……一道飛旋著的青焰發出長長的呼哨聲劃破了天際——留守在容府的風劍門集雲堂”副堂主“金龍躍日”胡萬財已經向駐守黃山的各分部發出了緊急求援的訊息。看到了這團青焰,西門毓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穿過庭院越牆而出,半空中飄然孑立的身影刻意讓司徒不二瞧得一清二楚——若想讓胡萬財暫時守住這個地方,首先需要引開的就是此人。
“西門毓秀!!”果然,大喝聲中,司徒不二疾掠而至。
西門毓秀嘴角暗噙冷笑,不待司徒不二追上前來,又再次提氣踩著屋簷上下飛速踏步遠去。
司徒不二緊跟在後好整以暇地邊追邊諷:“有本事就盡管跑!本門主便好好瞧瞧,看你半個時辰究竟能跑多遠?!”
西門毓秀充耳不聞,雙足微點,看似慢,實則快,用的居然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浮光遁影”身法,一眨眼的功夫早已滑出去十七八丈,登時將司徒不二遠遠地拋在身後。出了府門,毫不意外地看見了門外的埋伏,容府四周人頭攢動,牆角屋瓦,處處都是無二門的紅衣弟子。不等他們迎上前來,西門毓秀當即搶先出招,渾厚綿長的“玉肌功”一出手,前麵的人立時難以抵擋,紛紛後退,不由自主地讓出了一條路。在蝕功散的影響下,每多用一分真氣便會消去一點內力,是以西門毓秀在立掌破了敵陣之後片刻也不停留地疾奔而去——司徒不二自然也跟著追了過去,臨去前留下了一道命令:
“徐玉娟,立刻率眾攻入容府,若遭抵抗,殺無赦!”
黃山。
風,從耳際颯颯飛過,夏日的豔陽令西門毓秀渾身透濕,跟在後麵的腳步讓他不得不施出全力往前狂奔。不知不覺間被人追上了山,這才發現原本蒼翠秀麗的黃山上到處隱藏著濃重的殺機,埋伏多時的無二門幫眾時不時會冒出來阻擊截殺一番,令人防不甚防。自己的真氣又在纏鬥中一點一滴地不停損耗,雖然目前尚能躲過司徒不二的追蹤,可是……如果真被追上的話,那後果……絕不是自己所能承受得起的。飛揚,我答應過要跟你一起去看看各地山川瀚海,所以我……絕不能死!可是……我也絕不願受到那種汙辱!!我還有許多話想跟你說……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都是一幫廢物!!”司徒不二冷眼瞅著麵前滾倒在地的一群紅衣漢子,不屑地罵道,“連個快喪失功力的人都逮不住!還被別人廢去了武功!蠢材!!”——沿途追來,全是一堆堆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或昏昏沉沉、或呻吟不已的自己人,而且還有一大半被西門毓秀以“玉肌功”廢去了一身功夫,成了半死不活的廢人。至於那個自己一直想追卻至今還沒追上的人……他抬起頭望了望高高的山頭,唇邊漾起一線危險的笑意——愈往上跑,可供藏身的地方也就愈小——西門毓秀,看來你也是慌不擇路了啊……
他幹脆緩下了腳步,悠閑地拾級而上。
——已經困在甕中的鱉,還能跑得了麼?
九月廿五。
申時正。
容飛揚趕到容府。
他一從馬背上躍下,身下那匹百裏挑一的駿馬便即累得當場倒斃。
容府門外門內俱是一片混亂,敵我雙方廝殺得不可開交。風劍門的人瞧見少主到來,人人喜形於色,紛紛大聲呼喚,歡聲如雷。
徐玉娟一見容飛揚,便知情勢不妙,她心裏又惦記著司徒不二,便趕緊趁著容飛揚尚未看見自己之時腳底抹油,上山通報去了。
九月廿五。
申時過後。
蓮花峰峰頂。
此地乃是整個黃山最高之處。
西門毓秀驀然駐足,胸膛急劇地起伏,氣息難平。他很明白自己目前已是強弩之末,渾身的功力隻剩下一二成,半個時辰眼看就快到了,再下去連這一二分皆會消失殆盡。
一群手持刀劍的紅衣大漢將其團團圍住,個個戒備萬分地緊緊盯著他,不敢有絲毫懈怠。西門毓秀靜靜地望了望麵前如狼似虎的敵人,又回頭看看身後雲霧繚繞的陡峭懸崖,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深深的悲哀。然後,他勉力提氣,揮劍出手……
九月廿五。
申時三刻。
一群白衣紅巾的俊男美女忽然出現在容府。
為首的一個身材高大、麵帶褐色、淡眉長目的醜陋青年皺眉而觀——
“李風,你看他們在幹嘛?”
“啟稟宮主,”伴在青年身側的一個修長挺拔的漢子左右瞧了瞧,一本正經地回答,“依屬下之見,他們好象是在打架。”
“你看咱們要不要過去幫他們一下?”醜陋青年擺出一臉思考的樣子。
“那個……”李風遲疑地問,“咱們……幫哪邊?”
“這個……”
正說話間,遠處一陣馬蹄疾響,接下來數人已直接衝入戰圈,當先一人眉清目秀、長身玉立,隻見他手起刀落,一個紅衣漢子登時倒臥在地。??!!!!!→→→→→→→→→→→→→自→→由→→錄←←入←←←←←←←←←←←←←
醜陋青年神情激動,猛然直視著依然保留著幾分當年模樣的那個人的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小諾!!”
聽見似曾相識的語聲,齊諾驀然抬首望向醜陋青年,眼神由驚轉喜,繼而化為狂喜,他雀躍萬分:“阿恕哥哥!!”喜笑顏開地朝著多年不見一直掛在心上的那個人用力地揮了揮手,他高興得隻差沒蹦起來,暖暖的笑容中顯現出一份少年的稚氣。
丁恕正待回以一個笑容,卻在轉眸之際麵色丕變地大叫一聲:“小心!!”說著,手中的劍已化作一道厲芒,準確地射入齊諾身後欲趁機偷襲的一個紅衣大漢的咽喉,人也跟著掠到了齊諾身旁。
“謝謝。”齊諾返身拔出長劍遞還給丁恕,不由自主地露出一臉傻笑。“阿恕哥哥,你這些年……還好嗎?”
“我、我很好,”丁恕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呢?”
“我……”
“很抱歉打擾你們兩位的敘舊,”雲馭水從旁適時插了一句,“不過我們現在還有事要辦,能不能請你們在事情完結以後再聊?到時候你們想怎麼聊我都不會反對的。”
“啊……”齊諾這才省起目前的處境,霎時漲紅了臉,“對……對不起……”
“怎麼了?”丁恕不解,“這裏出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亂?”
“阿恕哥哥,”齊諾懇切地道,“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你說。”丁恕對齊諾一向是有求必應,很少有拒絕的時候。
“那些紅衣大漢是無雙門的人,是咱們的敵人,你能不能……”
“當然可以。”未等齊諾說完,丁恕已心領神會,“李風,動手。”
“是。”李風得令,迅速領著一大群俊男美女們衝入戰團,與紅衣大漢們交起手來。
——得到了玄霄宮的助力,風劍門這邊自然如虎添翼,不消片刻便控製住了場中的局麵。
此時容飛雯早已醒來,正一邊對敵,一邊紅著眼圈,見自己的爹娘滿麵焦急地跑了過來,忍不住就“哇”地哭出了聲。
“爹、娘,都是飛雯不好!!還連累西門大哥……嗚嗚嗚……”
沈三娘心疼女兒,慌忙一把將之摟在懷中,一麵拍撫著她的背,一麵柔聲安慰。
“究竟出了什麼事?!”遠道而來的丁恕沒有見到自己的師父,卻見著這麼一副亂糟糟的局麵,自然心中著急。“我師父在哪兒?!容飛揚呢?!那家夥跑到哪裏去了?!”
“哇!!”容飛雯抬頭一看,嚇了一大跳,麵前的男子肌膚棕褐,長相古怪,不過……他的容貌倒跟西門大哥不相上下……
“小雯姊,這位就是西門宮主唯一的弟子丁恕,也是玄霄宮現任的宮主。”簡單地介紹以後,齊諾扯住了丁恕的衣袖,神色凝重。“阿恕哥哥,你先別急,我說給你聽。”說著,將前段日子與無雙門之間的恩怨巨細靡遺地統統述說了一遍。
“那後來呢?!”事關自己師父的安危,丁恕心急如焚。“我師父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中了徐玉娟的蝕功散……我記得徐玉娟對我下令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容飛雯垂首道,“我醒來以後……所有的事都記起來了……全怪我不好……”她梨花帶雨地道。
“那容飛揚呢?!”丁恕左瞧右瞧就是不見容大少的蹤影,不禁怒道,“這麼重要的時候,他究竟跑哪兒去了?!”
“我哥他上黃山去了。”容飛雯趕緊替自己的哥哥辯護,“他到的時候我就已經醒過來了,他聽我說了西門大哥的事以後就捉了一個無雙門的人,問出司徒不二的去向,就一個人先追過去了……”
“他一個人追過去了??!!”容北錚倒吸一口涼氣。
“飛雯,你怎麼不……”沈三娘瞅了瞅丁恕難看的臉色,硬生生把“攔住他”三個字吞了回去。
“李風,帶人在山下守著,別放走一個無雙門的人!”丁恕沉聲下令。
“是。”
見丁恕起身欲行,齊諾急忙跟上前去:“阿恕哥哥,我們一起走!”丁恕轉眸衝他微微頷首,兩人一前一後飛奔而去。
“我也去看看。”衝在場眾人打了個招呼,雲馭水亦匆匆往黃山的方向掠去。
“我也要去!!”容飛雯抹了把眼淚,“我一定要看到西門大哥沒事才放心!”
“這……”容北錚與沈三娘麵麵相覷,他們心中亦十分擔心自己的兒子,但是戰勢到現在才剛剛結束,無雙門的人雖已敗退,卻還有殘局尚需處理,現在離開……
“容伯父、容伯母,”南宮風拱了拱手,“若二位信得過小侄,這裏的事小侄可以協同胡副堂主一起處理。”
“是啊,”頂著個圓圓胖胖的肚子,胳膊上受了點兒刀傷的胡萬財抬頭挺胸地道,“門主、夫人,有南宮少俠的協助,您二位就放心吧。還是先去看一看少主的情況,司徒不二……”他想起方才司徒不二為了逼西門毓秀現身時所露的那一手深厚內力,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此人絕非易與之輩。”
九月廿五。
申時三刻。
司徒不二登上峰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