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停蹄一路奔馳,大概幾個小時之後,隨著星星點點的篝火漸漸清晰,一處營地出現在前方。遠遠旌旗招展,帳影幢幢。一支騎兵舉了火炬奔出列在路旁相迎,與返回的騎兵會合後列隊回營。隨著一聲震天呼喊:“恭迎皇太孫”,火光中,眼前已黑壓壓不知跪了多少人。
早已醒轉的葉其安因為眼前的一切震動莫名,轉頭望著自己身後的人——那張年輕堅毅的臉、那雙深沉如潭的眼睛、那修羅一般的心腸和奪人性命的果決……
她到底遇上什麼人了?
大明……皇太孫……隱隱地,彙聚了腦中斷斷續續的曆史片斷,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你到底是誰?”她啞聲問。
他不答,微微低頭,眼睛看著她的眼睛。
她惶然低頭不敢迎視。
他竟然朗聲一笑,抱著她跳下馬。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本能地抓緊他的前襟。
“傳薛太醫。”他徑直朝著正中的營帳走去。幾個侍衛緊跟身後守在帳外。到了帳中,他將她輕輕放在軟榻上,順手將小虎提起。小虎扭頭就是一口,四腳齊上。他也不惱,將小虎放回榻上轉身走出帳外。
薛太醫是個長著兩撇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穿著很眼熟的官袍,身後帶著兩個皮膚細膩、眉目清秀的少年進帳來。看樣子都因為躺在葉其安身邊的小白虎吃了一驚。畢竟見慣大場麵,薛太醫隨即鎮定下來,俯身給葉其安檢查傷勢,然後開了一張箋遞給一名少年,那少年立刻拿了箋急步出去。薛太醫又從藥箱裏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瓷瓶,放在榻邊,說:“姑娘內腑微創,服藥調養十日即可,隻是這身上的鞭傷須得小心照顧,否則必定留下疤痕。這是治外傷的良藥,也有除疤養膚的功效,兩個時辰塗抹一次。待回京之後,下官再配些過來。春合,去吩咐準備熱水。”
餘下的少年低頭應了一聲轉身出去,聲音尖細。
不一會兒,熱水抬來,榻前搭起一幅屏風,一個低眉順目,個子小小的古裝美女輕手輕腳地幫著齜牙咧嘴的葉其安脫了衣服,用熱水清洗創口周圍和身上的血跡,又在屏風外太醫的指導下替她抹上那瓷瓶裏的藥,再幫著她穿上幹淨衣服。
藥一塗上,傷口處的痛楚立刻消減了許多,葉其安趴在榻上,舒服地長籲口氣,轉頭朝女孩說了聲“謝謝”。
那女孩一怔,隨即低了頭:“奴婢不敢。”
熱水抬走,屏風撤掉,帳裏隻剩下了葉其安和小虎。帳外的侍衛人影印在帳簾上,卻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很熟悉的場景,仿佛自己是主演的一部古裝片。
倦意襲來,葉其安漸漸睡去。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一點陽光斜斜地照在帳壁,帳內溫暖如春。一直睡在她身邊的小虎不知道去了哪裏。心裏一驚,她猛地坐起身來,扯動身上的傷口,雖然已經沒有那麼疼,但仍舊火辣辣的刺激著神經。她忍著痛起身下榻來,在帳內四處找了找,不見小虎蹤影。
“小虎?”一邊喚著,她一邊慌張地朝帳外走,正好帳簾掀起,他拎著小虎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端著銀質托盤的那個侍女。
“小虎!”她忙伸手將小虎接過。它還在舔著嘴,肚子圓滾滾的,有股濃濃奶香味。
“回去躺著。”他冷聲說。
她抱著小虎回到榻上,卻不躺下。
“你給它吃了什麼?”她撫著小虎,讓它啃自己的手。
“放心,”他冷哼,“若你乖乖留著,我便不會拿它怎樣。”示意侍女將碗遞了過來。
不留在這裏,她倒還不知道該去哪裏,反正真的要“離開”的時候,也由不了她。接過碗,碗裏是濃濃的粥,她食蟲大動,就著碗幾口將粥喝下。
“還有嗎?”她將碗遞回去,象小虎一樣舔著嘴。
他挑了眉微微詫異地看她一眼,隨後朝侍女偏偏頭。侍女上前接過腕,行過禮倒退著出帳去。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葉其安紅著臉撓撓頭,絞盡腦汁的想要找句話來說。
“名字?”他突然問。
“咦?噢,葉其安。”
“葉其安……”他重複,沉吟。
“你呢?他們喚你皇太孫,喚你殿下。”葉其安想起他的殺伐決斷,心裏不覺懼怕,“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他眼中有懾人的光芒閃過,森嚴之氣突然充斥帳內,“當今天子的長孫,你說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