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他們的確忘得一幹二淨了。老人的房間與他們相對麵,有異常的動靜很容易被知悉。他不清楚老人當初選擇這個方位住下是否有監探的意味,但二樓起居不方便,窗外又有株盤根錯節的大樹遮蔽陽光,並不適合行動不便的老人養身,這種種不合理總讓他心生古怪。

不過,也就這三個月吧。當初他父親一口答應了老太太的條件之一——新婚頭三個月得在盛家度過,但他早出晚歸,老人能耐他何?

「對不起,姨婆,我們在——在玩呢!忘了門沒關好——」盛士暐恭敬地站起來,一反平日的滿不在乎。

「是嗎?地板上的枕頭和棉被又是怎麼回事?新婚之夜就打算分床睡了?」精悍的眼神在兩人不安的神情上打轉,似乎沒有輕易饒過他們的打算。

「那個是因為——怕睡到半夜有人會掉下床,摔痛了身體。姨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睡,不習慣突然多出一個人跟自己搶被蓋。」男人努力地自圓其說,還往後猛扯了一下呆坐在床上的女人的頭發。

她痛得跳起來,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怎麼可能分床睡,我們剛剛是開玩笑的。」她揉揉刺痛的頭皮,思索著要找什麼機會還擊。

老人哼兩聲氣,「最好是這樣。士暐,你父親很有心,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怕日子冷清,他就接我到盛家養病。你們就跟我的孫輩一樣,有任何問題,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能看你討個好老婆,圓圓滿滿的有下一代,是我人生最後的期望。你們不會令我失望吧?」說完,半勾的癟唇出現一抹怪笑,讓李宛霏下意識縮了縮肩,視線隻敢落在老人尊貴的戒指上。

「那是當然的。姨婆對我們盛家恩同再造,這點期待我們不會辜負您的。」怕這套虛假的說詞不被采信,男人長臂一勾,將身邊的女人攬人懷中,在她麵頰親了一口。

「很好,你們之間能有共識,那是最好不過了。」看了眼渾身局促依偎在男人臂彎的小女人,老太太嘴一咧,一排假牙閃現,像暴雨前的預警閃電。「宛霏啊,從結婚前到現在,一共見了你三次,有兩次你都和士暐拳腳相向,女人這副模樣是留不住男人的!雖說你們自小就認識,但也不該失掉作太太的分寸,不學著溫柔體貼,就算把男人五花大綁,他還是會一個勁兒往外跑的。」

一股羞憤讓她麵上紅白交錯,羞的是婚前拜見盛家兩老那次,她在盛家前院和盛士暐一言不和,彼此動手推擠時,剛巧被剛下車要進主屋的老太太撞個正著;氣的是一旁的男人心有戚戚焉地狂點頭,似乎對這番評論深表讚同。

「我這麼說不是要你學他從前那些女人的輕佻樣,那隻有丟盛家的臉。你看看你婆婆,把丈夫管得服服帖帖的,又能幫襯盛家事業,那才是你得好好學起來的本事。」

這次輪到她笑彎了嘴,她上前幾步,兩手交迭在膝上欠個身,輕快地回道:「姨婆說的是,我會盡力做到。」

男人臉皮隱約跳動著,但仍鎮定地保持謙笑。

「所以——」老眼閉了閉,靜止了三秒鍾。「既然你們倆決定共體時艱,不想在此時去蜜月旅行,要延後到盛氏穩定為止,那麼宛霏啊,明天就把工作辭了吧!你就全心全意照顧士暐,別再拋頭露麵,賺那幾分錢讓人看笑話。」

這幾句雖說得輕描淡寫的,卻讓她連連倒退,直到男人從後伸手抵住她的腰,嗤笑出聲,她才驚覺自己失態了。「姨婆,那我——不是成了閑人了?盛家——不會希望多個閑人來養吧?」

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找到的工作被看低,她不禁握緊了拳頭。被看低不要緊,還得侍候一個不對盤的男人,這才更是令她聞之色變。

「我老太婆要養十個閑人都不是問題,這點用不著你操心。總之,就這麼說定了,後天我要上醫院去,就由你陪著我,讓張嫂回家一趟。」

雞爪一揚,張嫂熟練地推動輪椅,轉個彎,出去時還順手替兩夫妻帶上門。

她呆得很厲害,渾然不覺男人的雙手在丈量自己腰腹的尺寸,她唯一的思緒是——她墜入了無間地獄!而且依照老人家發號施令的肺活量看來,這刑期絕不會太短。

「你看起來有點驚嚇過度,我看我今晚就大發慈悲,讓你睡床吧!」

她不吭氣,床的吸引力已消失無蹤,腦中浮現了一個天平,左邊是體重不足的無上權威皇太後,右邊則是帶著壞笑的沒品皇太子,兩邊對她的人生破壞力差不多,但右邊可能好一滴滴,起碼她不開心時能夠踹上兩腳消消怒火……

她慢慢爬回床上,靜默地看著窗外的星空,思索著自己渺茫的未來。

主燈熄了,留了一盞夜燈。她聽到男人打嗬欠,然後在地板躺下的聲音,最後他還下了個語重心長的、略帶譏誚的評語——

「霏霏,不是我要泄你的氣,你的腰粗了點,還有點小腹,夏天就快到了,你最好戒口一下,否則到時隻能挑連身泳裝——」

一隻枕頭朝地板飛了過去。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fmx.***

雨在下,從綿綿密密轉為萬箭疾射,嘩啦啦的雨聲被隔絕在門外,但是門內的聒噪聲可也不遑多讓。她好幾次從發呆中被連串的疾問拉回,嗯嗯啊啊後繼續望著外麵的滂沱大雨放空瞑想。

「李宛霏?我問你話你聽見沒有?」

托腮的手被無情的一推,她的頭重重地點了一下。「你讓我靜靜行不行?我在為我的工作哀悼,也不知道下次重見天日是何時了,你也不同情同情我,還老問那個混球的事!我都跟你說了,我們是室友,不相幹的啦!」她拿起前麵的冰咖啡牛飲起來。

「同情?別的女人巴不得的好運道落在你頭上,你還叫苦?他到底混蛋在哪裏?說啊!」王黛青火氣不小,李宛霏閃電結婚給了她不小的打擊。平平是豐華正盛的妙齡女郎,不,她的姿色比起李宛霏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公司裏她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可誰知連賣弄風情都不會的李宛霏竟捷足先登,嫁了個金龜婿,且得了便宜後還叫苦連天,連在公司是同一陣線的好姐妹也很想狠扁她一頓。

「我不想道人長短,反正,我們這婚姻不會超過一年。可是,就算我們是清白的,你說,學長回來後會相信嗎?」唉,這才是她真正的損失!

「清白?盛士暐那吻技,你要嚐過早飛天啦,你還想清白到幾時?」說到這還不由自主的舔了舔櫻唇,回味那僅有的奪魂吻。

「我剛吃完午餐,別讓我吐好不好?」她火瞪著王黛青,說著還真有些反胃。

「通常信誓旦旦的那個都是最快破戒的啦!你話最好別說太滿,應付你這種生手,他隻要勾勾食指就夠了啦!」

「王——黛——青——」拳頭在桌上爆槌了一下。「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要我說出來不可嗎?」她突來的火眼金睛,讓美女手中的奶茶灑了一大片出來。溫柔的咖啡館老板娘,遙遙地把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一下,很仁慈地沒有過來趕人。

「哇,你第一次吼我耶,跟真的一樣!」王黛青很沒良心地裝出怕怕的表情。

她頹然地將右頰貼在桌麵上,兩手垂直掛在桌底下。「我從小到大,平平順順的,沒什麼大好,也沒什麼大壤,就算大一點時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也從沒有動過萬裏尋母的念頭。其實我養父母對我還算不錯,沒虧待過我,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