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別墅的正門前,停著一輛月光銀的加長林肯橋車。
蘭斯這次帶了隨行保鏢,反倒是那位貼身的美籍華裔保鏢穆辰沒在身邊。六名隨行保鏢守護在車的兩側,前後還有四輛防彈保鏢車。這讓夏彥華越發猜不透他腦子裏在想些什麼。而看見蘭斯閑庭信步從夏實住所那邊過來,他幾乎沒被刺激得一口氣嗆死。
一個人!他居然一個人就敢在夏家別墅裏旁若無人地走動!
再自負也該有個限度。
縱然在暗處安置了狙擊手,也難以保證不可預測的意外情況不是嗎?地下世界令人聞風喪膽的頭領也不會把自己置身於一人的環境中。相反,越是橫行的惡徒心眼越是謹慎,無時無刻都要確保不讓自己處於絲毫的危險中。
蘭斯護目鏡下的視線把夏彥華的表情變動盡收眼底。他唇角一勾,迎麵走向站在門廊下的夏彥華。
“夏董的臉色有點差,看來心情不太好。”
麵對蘭斯禮貌的平淡問候,夏彥華惱火低哼一下。他可禮貌不起來。
“不勞你操心。”他語氣一點不客氣。“倒是你,非要這樣絕情嗎?你是存心要實兒驚慌害怕。”
出賣,暗殺,違反規則,所有的事情他都無話可說,妻子打了夏實這件事令他顏麵掃地,可是蘭斯非要不留餘地嗎?
“夏董認為我該有感情嗎?”蘭斯優雅從容地欣賞著這棟別墅的景色。
夏彥華吃了閉口羹。他這是問了這個魔鬼什麼可笑的鬼話。感情這個東西對遊走在犯罪世界的人來說是最可笑無用的!自取其辱的愚蠢讓他滿臉漲紅。
“夏董的疑問我很樂意解釋一下,”蘭斯慢悠悠的接著說,“我隻是很不喜歡三番四次到這來而已,而且我個人也認為還是不要過於頻繁地來訪比較好,因為我每次身處這裏就隻考慮一個問題:用什麼方式夷平這來才不會太無味……再說,我不希望她遠離我的視線。她要是再掉根頭發,我也會心情不好的。”
夏彥華聽得寒氣侵體,渾身汗毛倒豎地攝入從蘭斯身上源源不斷散發的驚駭氣息。他一刻也不想和這個男人打交道,最好再也不用和他說話。真是——和這個魔鬼呆在一起,就是不嚇破膽也得折壽十來年。
夏彥華連個話兒都無法反擊隻有怒瞪的份。
無懈可擊的完美魔鬼!他對麵前的男人做出這樣的評價。談吐優雅,舉止有禮,卻又不失威嚴。與生俱來的身份血統以及後天熏陶的貴族教養,這個男人混雜著禮貌和冷淡的言行之中甚少能聽出諷刺或蔑視,然而正是那股“隻是平淡地敘述事實”的從容優雅讓聽者有被羞辱的感覺大幅度提升,毫無條件地折服在他屹立不搖的自負和穿透人心的殘酷當中。
夏實走出客廳,來到花園的草坪空地。等候她的柏希端端正正地向她略彎下腰行禮。他一手筆直地放在身側和身體保持平衡,一手曲直地呈」狀置於腹部前,是以這個無可挑剔的恭敬姿勢向夏實致意的。
夏實沉默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麵。芳姨跟在她身側,露出擔憂的神色,但又不知還能說什麼安慰的話,能說的都被拿來用完了。
那時候大小姐心裏在想些什麼呢?是什麼樣的心情?
芳姨悄悄看了一眼夏實的側臉,不禁想。
上樓的時候,麵對幾乎搬空的房子,夏實一句話也沒有說。安靜地穿行在她每天走動的房間之中,步子緩慢,卻也沒有停頓過。奇怪的地方在於她似乎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失落或者傷感,蒼白幾近透明的臉上隻是一種難以言狀的古怪情緒。不相同的情緒充斥的與往常反差極大的安靜中,隻有芳姨絮絮叨叨的聲音。
……大小姐不用擔心,結婚是我們女人人生的大事,就像生孩子也是我們女人人生的大事一樣,這都是我們追求幸福的一部分……利萊先生是好人,他擔心大小姐不適應所以才來接大小姐走,說在結婚之前先和大小姐相處一段時間,等大小姐熟悉了就不會害怕了……利萊先生真是貼心,我想大小姐和利萊先生一定會相處得很好……
做為一個盡職的傭人,在照顧夏實這位特殊大小姐的時候芳姨時刻兢兢業業,但是她也從來沒有真正猜得透這位大小姐的心思。就在她碎碎念的操心因為再也想不到其他能說的詞而不得不暫停時,這位大小姐用那雙一直如此清澈澄淨的娃娃眼神無聲地深深看著她,然後認真禮貌地對她說了一句“謝謝”,模樣安靜乖巧一如平常。
芳姨突然就愣了神,她蠕動兩扇嘴唇,感受得到自己的感情是顫抖的。
夏實安靜地越過她走下樓。
為配合夏實的步調,芳姨和柏希都刻意放慢腳步。
三人往別墅主樓走去。不經意的抬眼一瞥,遠遠地就看見叔叔和蘭斯站在一處,兩人似乎在交談。夏實不在意,也不關心。她重新垂下視線,專心走路。整體速度不算快,但也沒費多少時間就走到蘭斯和夏彥華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