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我沒有要肖暢送,而是打車回家。

掏鑰匙的時候門開了,盡管石斌過說會早些回來,我還是沒抱什麼希望,以至於猛然看到他丟臉地呆在當地。

“傻了你。”他把我拽進屋。

“石斌——”我把手裏的袋子一扔就向前撲去,幾乎是跳到他身上。

“又來了,你是狗啊,蹭蹭蹭,我臉都被你蹭脫皮了。不老實在家睡覺你跑哪兒去了?”

他笑罵,在我屁股上捏了一下。

“唉呦——”我叫,混蛋,我有打針的。

“這是什麼?”踢了踢地上的袋子,他的臉色變了。

“藥,我發燒了,所以——”

“發燒?我幫你弄幹淨了,怎麼會發燒?”他的聲音明顯提高,急躁地摸摸我的額頭:“大夫怎麼說?”

“白癡。”我小聲罵。

“你說什麼。”他擰起眉。

“我說,該吃藥了,石斌,你幫我倒杯水。”

念在我生病的份兒上,明知撒謊,他也難得地沒有計較,我把他支得團團轉,他也忍了。

當我又一次濕潤著眼睛可憐兮兮地叫石斌時,他忍無可忍。

“媽的,你這是什麼腔調,我看你不是在發燒,而是發騷。”他狠狠地吻我:“說,從哪兒學的這副樣子?”

我嘿嘿笑:“剝個石榴給我好嗎?我想吃。”

他沒有剝過石榴,迸出來的石榴籽掉了一地,我微笑地看著他笨手笨腳的樣子。慢慢地,他掌握了一些訣竅,最後把剝好的果實放到我嘴裏。

一棵石榴有多少顆心啊,我不知道,隻知道他不經意碰掉了些,也捧住了些,卻沒有一個是故意丟棄。

我賴在床上,他在一邊忙活,還是時刻不忘工作啊,隻是變成拿回家來做。

“石斌,你對我們的生活滿意嗎?”我趴在床上問,他八成已經把我說想跟他談談的話忘了。

“很好。”

“你覺不覺得我好吃懶做,胸無大誌,沒有責任心?”世上大部分的事都有兩麵,光記得對他的不滿,也許在他心裏對我也有諸多不滿。

“嗯。”

“你——有沒有想讓我改變?”

他回頭很不屑地看我了一眼:“你變得了嗎?”

“變不了。”我有點泄氣了。

“那不就得了。”他又埋頭在電腦裏。

“你會失望嗎?”進而失去興趣和——愛。

“你就那副德行,我本來就沒希望你怎麼的,有什麼好失望的?”

真是讓人傷心的話啊,我把頭悶在枕頭裏:“你希望的是什麼?”在他的設想裏,他的妻子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豬,你想把自己悶死啊。”一本書嘭地砸在我腦袋上。

“啊——”我大叫:“你把我打傻了要負責一輩子的。”

“哼,傻了更好,省得你成天的胡思亂想不睡覺,過來,我肩膀酸,幫我捏捏。”

“我是病人啊。”

“是懶病,還不過來?”

我慢騰騰走到他身邊,他拉我坐在他腿上敲我的頭:“沒傻啊,還聽得懂我說話。”

“是啊,你省心了,不用怕我賴你一輩子。”

我站在他身後捏他的肩膀,肌肉硬得跟石頭似的,這人到不了30歲就得得頸椎病。

“嗯……對……就這兒,”他舒服地閉上眼:“你這手還挺棒的,衝這個,隻要你不真變成豬,我就讓你賴,隨便你賴多久。”

我手一僵,心跳加快,他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嗎?突然覺得渾身無力,掩飾性地低頭在他耳邊說:“石總,我的手藝比你外麵的人如何?”

他濃眉一擰,我起身就跑,還是被他壓在床上,鐵鉗一樣的手捏在我肩膀。

“我讓你知道外麵的人是什麼手藝。”

我百般求饒他也不理,在我身上亂捏亂揉。

“殺人了——”

我叫,他改搔我的癢,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錯了……不是殺人……是殺豬還不行嗎……”

這次換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久才停住,看了我半晌,重重趴在我身上,呼呼的熱氣吹著我的耳朵。

“小樣的兒,一個你已經把我折騰苦了,哪有心思再去找別人?再想這些有的沒有的,我真揍你了。”

他目光炯炯,話是威脅,語氣卻近乎誘哄,那樣子簡直性感死了。

我忍不住把手伸進他的衣服,他啪地打開:“生病了就給我老實點,洗洗上床睡覺。”口氣又恢複了一貫的蠻橫,似乎方才的溫柔隻是我的錯覺。

他又回到電腦麵前,我洗了澡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沉浸在工作中的他沒有了平時烈火一樣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冷峻,帶著居高臨下的威嚴,怪不得方姐說他的員工都很怕他。

我閉上眼,準備好好睡一覺。

不知道這樣的溝通算不算失敗,隻知道我突然什麼也不想計較了。

病好後,十一長假我回了趟家。

到家先大睡一天,直睡到頭昏無力才懶洋洋地起床。然後陪著老爸下了一天棋,又陪媽媽逛了一天街。

和媽媽逛街總是很有成就感,售貨員的讚美不必說,光行人的目光就足矣讓我陶陶然了。

我不禁想起在部隊的時候,隻要媽媽的身影走過操場,那天挨罰的人勢必成倍增多。時光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歲月的刻痕,反而為她增添了從容和優雅。

如果她知道我的事,會有什麼反應?

逛累了,我請媽媽喝咖啡,我們坐在上島咖啡廳的二樓。昏暗的燈光掩蓋了我的臉色,我還是有些緊張。

印象裏,媽媽從沒打罵過我,卻也很少抱我,也不記得有親過我,很長的時間裏都以為她不喜歡我,慢慢長大了才知道她天性如此,她是那種即使一個人也能怡然自得的人,而大部分的時候她寧願一個人,我懷疑有時候爸爸也走不進她的世界。

聊到沒話題聊了,我試探著問:“媽,我有一個同學因為對象和家裏鬧翻了,沒地方住,咱家的舊房子能不能先租給他?”

那套房子去年就空下來了,老爸想賣了它添點錢給我再買一套,我說要留在北京,老爸就把它交給我算是給我一筆買房基金,我懶得管,就一直閑著。

她瞟了我一眼,眼神裏若有所悟,微笑著說:“房子是你的,你自己做主就行。”

我苦笑,連老爸有時候都忍不住探問我有沒有交女朋友,她卻一次也沒問過,難道作為母親就沒有一點關心?

“媽,你肯定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鬧僵?”

她隨意地攪動咖啡,鐵瓷相擊的聲音清脆悅耳,透著愜意悠閑。

“為什麼?”

“因為他父母想要的是媳婦,而他找了個相公。”

清脆的聲音嘎然而止,她抬頭震驚地看著我。

果然是我冰雪聰明的母親,我笑了笑說:“媽,要是那件事發生在咱家,你不會也把我趕出去吧?”

她很快恢複如常,抿了口咖啡淡淡道:“孩子大了總要走,用不著趕。”

真的服了,至此無話可說,我一口氣把咖啡喝完,濃濃的苦入喉,還有淡淡的味道留在嘴裏,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