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她站在門口說了一句。

“你爸心髒不好,你別讓他著急。”

她徑自進屋,我靠在牆上呆了會兒,突然想起肖暢抽煙的神情,酒能醉人,煙呢?我想也許我也需要一根。

當晚我托在鐵路工作的同學買一張火車票,第二天回到北京,果然是旅遊黃金季節,到處是人,在火車上被擠得七葷八素的我,實在不想去擠公共汽車,好容易打到一輛車,卻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到家,車錢幾乎掏空了我的腰包。

汽車一路上走走停停,走到一半時我就開始暈車,下車後在路邊吹了會兒風才慢慢走進小區。

昨晚失眠,今天就吃了一頓早飯,我又累又餓又困,想著是先睡一覺還是先吃點東西,或者先洗個澡。抬頭竟然看到家裏亮著燈,我精神一震,決定進門後第一件事就是埋入他溫暖的懷裏。想象他的反應,我在電梯裏偷偷笑了,光亮的電梯門映出我的臉,好傻。

我懶得拿鑰匙開門,而是咚咚咚大力砸了三下。

“誰啊?”

石斌的聲音有些煩躁,似乎是跑過來,猛地拉開門。

“石——”

我還沒來及開口就被他捂住嘴推出來,裏麵一個女聲問:“斌斌,誰呀?”

“沒事,推銷東西的,我出去一下。”

門砰地關上,石斌把我帶到樓梯間。

“斌斌?嗬嗬,石總,你怎麼跟我編?”

心一趔一趔的,像抽筋一樣,我靠在樓梯扶手上笑,他懊惱地在我後腦一拍。

“想什麼呢你,我爸媽來了。”

“了解,我退場。”

我轉身就走,他猛地拽住我的胳膊,我的身子轉了180度,他的眼睛像高強度的探照燈打在我臉上,暈車的感覺又回來了,我閉了閉眼,用手支著額頭。

他抬起我的下巴端詳:“你不信?”

“我信,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我退後一步,一派輕鬆地晃著手裏的包,他最受不了我漫不經心的樣子,立刻就急了,重重把我推到牆上。

“我就煩你這樣,想讓我怎麼做你就直說,裝模作樣的給誰看?”

看到他擰起的眉頭和煩亂的表情,我歎口氣,把手環過他的腰間,額頭蹭著他的臉,深深吸氣汲取那熟悉的氣息。

“我隻想這樣而已,一路上就一直想。”

他用力抱緊我,炙熱的氣息烘烤著我的耳朵,低啞的笑聲充滿情色意味。

“想我哪兒?用這裏想還是——”他親親我的額頭,抬起膝蓋蹭過我的腿間:“用這裏?”

我向旁邊挪了挪:“石——”

他吞下我的聲音,濃烈的程度超過以往的任何一次,我無力抗拒,我們在昏暗的樓梯間無聲地糾纏,直到開門聲響起,剛才的女聲說:“這孩子,幹嘛去了,電話還打了一半。”

腳步聲在樓道裏踢踢踏踏地響,我突然咬他一口,他難得沒有睚眥必報地給我一下,而是大力按住我沒吱聲。

“你也真是的,他那麼大人還能丟了,快回來吧。”

腳步聲又走了回去,門關上。

“找死啊你。”他憤憤地捏了我一把,我拿開他的手彎腰撿起地上的包。

他摟住我,聲音放柔:“忍耐幾天,我一會兒先幫你找地方安頓。”

我苦笑,他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在這兒別動,我去跟他們打聲招呼就來。”

他大步走回去,我寫了一張紙條貼在牆上,下樓。

在附近的小公園坐下,看看表,已經9點鍾了,我撥通張鉞的電話。

“哥,我是小林,我想去你那蹭幾天飯。”

“你小子終於露麵了,正好,這幾天我不在家你替我盯著點兒,飯館那邊……”

原來他陪女朋友旅遊去了,在西雙版納。

天居然陰了,涼風習習,我抬起頭。

最消磨意誌的不是誤會,而是長久的失望,誤會總有解開的時候,而一次一次的失望沉澱下來,就成了疲憊,疲憊到扔下一顆巨石也激不起一絲浪,這個時候有船也不願去上了。

天之亡我,我何渡為?

誰也沒有錯,隻是無奈,誰叫我走的是這條路,無奈也是必然吧。

電話持續地響,一聲一聲,我沒有接,估摸手機快沒電了,正準備關機,發現是肖暢的電話。

我自嘲地笑,按下接聽,那邊剛叫了一聲“小弟”,電話就被搶走,隱約的笑鬧聲中,帶著酒意的聲音如爆炒蹦豆劈裏啪啦地傳來。

“小林子,你又涮我……那天我等了一天,你倒好,連個電話都沒有,今兒我生日,你……肖暢,你他媽給我一邊呆著去,再搶我電話跟你急……吳迪你幹嘛,我知道你向著他,是他的電話怎麼樣,我用一下不行是嗎……”

耳聽電話“嘟”的一聲顯示沒電了,我趕緊報上地點。

“柳哥,你告訴肖哥一聲,讓他……”

時間不長,肖暢就到了,原來是張鉞給他打過電話。

“肖哥,能不能先找個麥當勞什麼的,我餓死了。”

就近找了一家麥當勞,我要了兩個漢堡,肖暢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喝著。

我倒了些奶昔在他的咖啡裏:“嚐嚐這個,我發明的新吃法。”

他笑了,喝了一口:“還不錯。”隨即放下杯子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無心再吃,用手指描繪著紙盒上黃色的大M:“我媽知道了。”

他安撫地拍拍我的肩:“還好不是顧叔叔知道。”

我低頭苦笑:“我告訴她的,昨天。”

手突然被攥住,我抬頭,對上一雙表情複雜的臉,他翻過我的掌心,輕道:“這雙手不適合披荊斬棘了,你會受傷。”

我的手太過細長,顯得沒有性格,一看就是沒吃過苦。而握著我的手呢?還記得這雙手是怎樣的溫暖光潤,如今手掌內硬硬的厚繭成了無法磨滅的滄桑,這些就是披荊斬棘的印記嗎?

“是啊,我也覺得做錯了,自不量力,所以就逃回來了。”

“既然回來,為什麼坐在那裏?”

“我上去了,發現沒帶鑰匙,我忘記石斌出差了。”

不敢看他睿智深邃的目光,我用餐巾紙擦擦嘴:“吃飽了,我們走吧。”

※※※

柳克己的別墅非常氣派,據說是他自己設計的,頗符合他張揚的個性。

生日party很熱鬧,大廳邊上擺了一圈自助餐,中間設計成舞池,還請了專門的樂隊伴奏,來這裏的當然要有一定的資格,畢竟等著拍他老爺子和準老丈人馬屁的人能從西單排到蘋果園。

我大概是唯一空著手而且看起來落魄的人,但是因為柳克己和吳迪對我很熱情,倒也沒人瞧不起。我想,大多數人都在猜測我的身份吧,他們很快就會知道,因為在場的也有幾個是兒時的舊識,不過他們永遠猜不到柳家公子對我另眼相看的原因。

帶我和幾個認識的人打完招呼,肖暢衝柳克己說了聲,領我到三樓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