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心呢?怕是比這夜更冷吧,人生似乎已是盡頭。
“公主。”律風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雲琛身旁,心疼她的淚,她的苦,“臣帶您回西郡。”
此時,她已是心神俱傷,昏厥在律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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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間的灼熱疼痛凝聚了她渙散的意識,馬車的劇烈顛簸讓她幾欲再度昏迷。她撩起車簾,望著疾趕馬車的律風,果然是他!
“你怎麼來了?”他是齊硯想要緝拿的叛軍首領啊,怎可孤身犯險?
“公主,您醒了!”律風拉緊韁繩,讓馬車停下來,躍上馬車,“您覺得怎樣?很難受嗎?臣給您墊了些棉被。”
雲琛輕撫眉心,“我很好,別擔心,你要帶我去西郡嗎?”馬車被黑布籠罩著,看不清外物,“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律風黯然道。公主的病況怎麼會如此嚴重?
“煬弟如何了?”她那可愛的小弟,轉眼四年,該長成一位翩翩美少年了吧。
“少主很想念公主,學習起來很用功。”
雲琛輕笑起來,看來他是把她當年說過的話牢記在心了。
律風癡癡地凝視著她唇邊泛起的笑意,仿佛夢中。這一別,是四年啊!
雲琛逃開律風專注的眼神,幽幽歎了口氣,“你是遇見了弄雨才來找我的嗎?”
律風猛然驚醒,怎可用如此放肆的目光盯著公主?“臣沒有遇見弄雨,她不是跟著您嗎?”
雲琛緊蹙蛾眉,憂心道:“我讓她去找你了,你沒見著她嗎?那你如何得知我在皇宮中。”
“臣布了暗樁,本是用來監視齊硯是否會對西郡展開軍事行動的,無意間探察到弄雨的行蹤。臣料想,公主一定也在,所以就趕來了。”找了她四年,他終於找到她了,此生,他再也不離她半步。
“原來如此,弄雨那天的行蹤還是讓人發現了,這丫頭……”想起弄雨,雲琛心中一陣溫暖,她現在在哪裏啊?細算日子,弄雨應該已到西郡月餘,律風為何不知她去向。如果他們中途錯開,西郡那邊也應該有消息來報呀,這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掐指一算,卻不得其要。她不信,欲再算,心中一陣刺痛。心驚,怎會如此?
“公主,您別著急,弄雨武功雖不是頂尖,但輕功一流,不會有事的,許是中途有事耽擱,說不準她現在已在西郡等我們了。”
雲琛轉過頭來,細觀律風。跟隨她身邊近十年,她總看不透他的前程,如置身一團迷霧當中,隱約覺得他的命運是和天下的運勢相關,離了她四年,現下倒是日漸明朗了。
“律風,如有朝一日,你能取而代之,就不要有所顧忌。”
“公主,臣盡心盡力輔佐少主,從不敢僭越。”難道公主認為他……那叫他情何以堪……
“律風,你不該誤解我的意思的。當年,我並沒讓你們計劃複國,而今,你們有如此成就,可謂是天意,既然是天意,我們應順天而行。”
“公主的話,臣從未忘懷,建立西郡,臣並不是想複國,隻是為了他日尋回公主後,能有個地方保護公主不受傷害,畢竟,齊硯從未停止過追捕您。”
“那我們快去西郡吧,也好找尋弄雨的下落。”如再耽擱,恐生變。
正欲上車,雲琛一怔,苦澀道:“怕是走不了了。”朦朧中,她仿佛看見齊硯率兵而來,心中一片苦澀,齊硯哪,你……當真不肯放過我嗎?
“律風,你先走吧,我們分開兩路,到西郡會合。”
“公主,臣發誓再也不離您半步了,這次,要走一起走。”他伏地聽音,已知追兵將至,但同樣的苦,他不想再嚐第二遍,“臣會護著您,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你這是何苦?”雲琛忍不住輕斥他,“你忘了要替我保住碧玉盞嗎?還有承煬,他也需要你啊。”
“如果公主有何不測,還要碧玉盞何用?少主長大了,離了臣會更有一番作為。”公主啊,你何其忍心再次逼我離開您。
望著他痛苦灼熱的眼神,她歎了口氣,如此隻有盡力保全他了。
“臣去抵擋一陣,公主先走。”
“慢!你一個人敵得過千軍萬馬嗎?”她環顧四周,手指前麵的小山坡,道,“既然來不及了,我們就賭賭運氣吧,如若不行,你再拚命也不遲。”
此處環境錯綜複雜,古木參天,怪石嶙峋,再加以陣式補足,應當可以避過,但願龔嘯欽沒來。當初之所以能讓他破不了幻陣,乃是做了萬全準備。眼下,事出倉促,就不可麵麵俱到了。
馬蹄聲如雷動滾滾而來,前麵策馬疾馳的就是齊硯,他隻多披了一件鬥篷,可見追得多麼倉促。身為一國之君,他這樣豈不是自貶身份,讓國君的威嚴喪失殆盡?何況他還帶著保衛皇城的禦林軍和駐紮在城外的三軍將士。
齊硯一大隊人馬呼嘯而過,沒有發現小山坡上有何異樣。她輕籲口氣,終究是錯過了,也許時間緊迫,他沒帶龔嘯欽一同前來。雲琛揮手微撫眉心,常覺得這裏灼痛得讓人不能睜眼,回到西郡可得好好瞧瞧。
避開官道,他們揀小路往前。馬車不能在窄小的山路上疾馳,惟有棄車。雲琛自上次大病一場後,並沒痊愈,加上旅途辛勞,身子更加虛弱,隻得與律風共乘一騎。這也律風一生中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