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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公主,您再忍忍,我們就快到西郡了。”已然到了西郡勢力範圍內,律風換上馬車,加快行程。
雲琛掀開車簾,探頭向外看去,柳樹垂下的濃陰,被亂風吹開,待馬車經過後,才又匆匆覆蓋。離西郡越近,心情越發沉重。她掐指一算,也是毫無結果,她的能力是越來越弱了。會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她大限將至,要麼是她的靈力受到了比她更強的念力幹擾。
突然,血一般的猩紅漫天撲卷過來,那麼強烈的明色刺痛了她的眼。頓時,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四周彌漫著層層死氣,沒有任何生靈的信息。
當雲琛再次醒過來時,他們已到西郡城門外。
這裏,格外安靜,沒有進出的百姓,連城牆上也全無士兵看守,一切的一切顯得詭異非凡。
律風感到納悶,少主在幹什麼?他離城不過少許時日,怎的就麵目全非?
他從馬車上扶下公主,正欲上前讓人打開城門,並暗中戒備。
“且慢。”她阻住律風。這一路上如此不尋常,雲琛突然想起她所看見的異象,腦海中一個恐怖的念頭一閃而過,驚恐叫道:“不──”
她猛地推開律風,跌跌撞撞地奔向城門,律風緊隨其後,想要攔住她已是不及。
雲琛推開城門,驚懾於原地──
城內,到處死屍橫陳,鮮紅的血彙成一條小河靜靜地流淌,濃厚的血腥味引來禿鷹在空中盤旋,有的已在分食地上的屍體。顯然,這裏經曆了一場殘酷的屠殺。
她茫然地向前走去,鮮血浸紅了她白色的裙擺,每走一步,她的臉色更加慘白一分,身子更是搖搖欲墜。可她的心卻無比激蕩,渾身仿佛墜入無盡的黑暗,受著千啃萬噬的痛苦折磨。
你太狠了──
稚兒何辜,婦人何罪,你連他們也不放過──
何其忍心,你怎麼可以──
“公主,此地不可久留。”
城已破,律風還沒來得及悲憤,他必須將公主平安送走。眼前敵暗我明,而公主又一步一步踏入陷阱,他必須──
掌風疾到──
雲琛突然大喝:“放肆。”
掌風消失──
雲琛轉過頭來,望向律風,悲淒道:“律風,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又能到哪裏去?你可以讓我昏迷一日,你還能叫我生生世世都昏迷著,以後呢?無論我走到哪裏,隻能連累更多無辜的人。也許我能避開他,但這些人呢?還有煬弟,我不能、不能再連累他們了。以前我逃了,結果如何?我不走了,如果能救這些人,我什麼都不在乎了。”她生性淡泊,凡事泰然,如今,適逢慘變,心緒波動異常,難以自抑。
律風自責甚深,情難自禁,再也顧不得禮教、身份,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公主、公主……律風豈能看著您受苦啊?”
眉心間的疼痛加劇,她幾欲暈厥,要不是強撐一口氣在,元神早已渙散。
西郡城內,冤魂、怨靈無數,侵襲著她祥和的元神,更讓她虛弱不堪。
“公主,您額間那是什麼?”若隱若現,如霞光萬丈。
“我隻覺得這裏很疼。”她單薄的身軀微顫著,異象嗎?
“一朵金色的蓮花,隻是不太清晰,這會兒又沒有了。”伴著公主近十年,從沒見過此物出現,律風也百思不得其解。
聽聞,雲琛臉色大變,她的大限將至了,為何要在此刻?她怎能離開?不能離開啊。金色蓮花會在她飛升前出現三次,這是第一次,她還有機會,她一定要留下。
“律風,快帶我去找碧玉盞。”雲琛急道。
見他仍紋絲不動,她厲聲說道:“你願見我從此消失嗎?”
如夢初醒,律風抱著她施展輕功直奔洛府。
四年前,他與洛承煬向西而行,尋找公主口中的藏盞之處,終無所獲。來到西郡,眼看民不聊生,惡霸橫行。承煬年幼,少年氣盛,戲弄了惡霸。律風為保護少主,出手懲戒,殺了惡霸。貪官與之勾結,緝拿律風等,律風索性把他也除去。自此,民心所歸,在律風的有心經營之下,西郡與附近村落連成一片,成了三不管地帶,自給自足。
齊硯初定天下,四處流寇躥起,也無暇顧及西郡。而後,天下太平,大周日漸強盛,律風為保存實力,表麵與之虛與委蛇,暗中賄賂周朝太師兼國丈魏國璋。但他知道,他與齊硯終究有一戰,隻是那時,他在等──等公主回來。
碧玉盞藏在洛府寒潭之中,天下間隻有他一人知道。
連少主也不知道,不是不信任,而是惟有如此,他才能體會到那份獨占的幸福。
隻存在他與她之間。
如今,他失去了西郡,也就失去了和齊硯與之抗衡的實力,他要怎樣,才能保護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