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大廳。
“你總算來了──雲琛。”森冷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齊硯斜臥於蹋上,見他們進門後,揮開身旁的侍女,站了起來。
他受傷了。
腰腹之間纏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白布,隨著他每走動一步,白布上泌出了更多的血絲,猩紅的色澤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
他向她走來,脾睨仿若無人,天地間均能感受到他那張狂嗜血的氣勢。
他的頭發在風中飄揚。
如雨。
如絲。
卻不如意。
他緊盯著她,天地間仿佛隻有她,眼光從她的臉上慢慢下移,直到她被律風擁住的腰間停住,目光變得更冷、更殘。
隨著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齊硯冷冷地笑道:“這一箭,拜你那寶貝弟弟所賜。”
看著她瞬間血色盡退的秀麗臉龐,他有一種報複的快意,但心底深處的失落卻更加猛烈。
尖銳的痛楚讓她全身癱軟,五髒六腑都在翻攪,疼得像有人用煨過火的刀,殘酷地戳刺著,每一下喘息,痛苦就加劇一分。她不是哀悼自己堪憂的命運,而是痛苦著,眼前的他竟變得如此殘酷。
“很可惜,這一箭並沒能要了我的命。”
齊硯一步一步靠近她,無視擋在她身前的律風,邪佞道:“想不想知道,洛承煬如何了?還有這西郡的百姓,放心啊,我沒殺完;另一部分,我等著你來救呢,雲琛啊,你想救嗎?”
他冷笑一聲,擊掌三下。
侍衛把一名神情激憤,滿身血汙的少年押了上來。
是承煬。
雲琛美目含淚,神色悲愴,凝視著這世上惟一的親人。她跌跌撞撞地走向男孩,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的絲絹,溫柔地輕拭他臉上的血汙,不言不語,她的煬弟啊!
男孩微微一愣,隨即激動地喊道:“姐姐!”他怎會忘了這雙溫柔的手,有著怎樣的暖意啊,他的親姐姐。
洛承煬垂下雙目,姐姐是否對他感到失望,是不是不願認他,所以才沒叫他……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雲琛輕攬他的頭於自己削薄的肩上,淚中帶笑
頓時,洛承煬如無依之嬰孩,放聲大哭,似要哭盡連日來的屈辱般。被抓這幾日,他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齊硯把他看得很緊,讓他受盡皮肉之痛,他均咬牙忍了下來,從未掉一滴眼淚。可如今,他見著了姐姐,連日來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禁不住放聲大哭。
他還隻是個孩子啊!
“帶下去。”齊硯喝道。不願看見她對其他人表現出如水的溫柔,哪怕這人是她的親弟弟,哪怕這人是他用來突破雲琛心房的棋子。
他望著她,笑道:“你不是希望我做一個仁德的好皇帝嗎?你瞧,我做得有多好。”
她深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氣,隔久,閉目道:“你──怎會變得如此了”
“李雲琛,你該死!”冷嘲熱諷再也宣泄不了心中的狂怒,淩厲的掌風橫空劈來,似存心要她的命。
突然,律風急速伸出掌來,硬接下這一招。律風被震得後退三步,方始穩住身子,駭然:好深厚的內力,要不是齊硯有傷在身,那他恐怕接不住這一掌了。
反觀齊硯,依然立於原地,紋絲不動。剛才那一掌,他沒借後退之勢化去,是不想在雲琛麵前認輸。他體內真氣逆流,氣血翻滾,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要奪口而出,複又被他強壓下來,他受了頗重的內傷。
而這一點,雲琛瞧出來了,她回首對律風道:“你去幫我把碧玉盞尋來,可好?”
“可是,公主……”律風不敢應從,生怕齊硯在盛怒之下傷了她。
“如果你再不去,恐怕就來不及了。”元珠快要與她的肉身分離,眉心間的金蓮已顯現一次,當它不再隱去時,就是她的元神與肉身分離之際,如若至此,碧玉盞又有何用。
律風的離去並沒有引起齊硯的阻撓,雖然不知他們所說何意,但看他們臉色凝重的樣子,也知非同小可。不過他不急,雲琛已在他的手中,沒有人能帶走她,律風的離去與否已經不再重要。
“隻是為了追回我,何必要殺這麼多人?”她的眼裏有隱藏不住的哀傷。
“追回你?我想你是弄錯了。”齊硯走上前去,狠狠地摟住她,她在懷中的感覺鬆懈了他連日來瀕臨崩潰的情緒,“你要是想躲我,我怎麼可能找到你?雲琛,你太聰明了,擺一個小小的陣式就能脫身,而我,一介凡夫俗子,隻有用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破城待你。”
緊抱著她的鐵臂逐漸癱軟下來,他埋首於她的頸項間,將全身的重量交付與她。
“緝拿你四年而毫無所獲,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我要用最有效的辦法找到你。”這時的齊硯,沒了霸氣、沒了陰狠、沒了虛偽,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孩子,顯得無助。
“所以……我破了……西郡……”他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白衫,如山的身體撲倒下來,也把她壓在了身下。
當侍衛們聽到她的驚呼衝進來時,看見一個狼狽萬分的溫雅女子和昏迷不醒的皇上,而他們曖昧的姿勢讓一幹人等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
該死的,我怎麼會暈倒,李雲琛,你敢逃!
齊硯憑著精湛的內功,提早醒轉,心中不斷地咒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