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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剛剛入眠,忽覺有人站在榻邊注視著自己。雲琛從淺眠中驚醒,原以為是齊硯去而複返。睜眼一看,卻是燕姬。
燕姬不語,隻是細細地打量她,不放過任何一細微之處。
雲琛緩緩地撐起病弱的身軀,內心充滿疑惑:奇怪,怎沒人進來通報。她向外喚道:“冬兒──”
“外麵的奴才被本宮迷昏了。”燕姬冷冷的聲音傳入雲琛的耳中,使她更加不解,燕姬所為何來?
“娘娘有話不妨直說。”
燕姬也不理會於她,徑自說:“你病得很重。”聽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發自肺腑的關心,她隻是陳述著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仿佛是為印證她的話般,雲琛又劇烈地咳嗽起來,無暇去猜她話中的含義。
“不是走了嗎?為何要回來?為何要皇上為你背上一個暴君罵名?為何攪得整個皇宮雞犬不寧?”
一連串的為何,讓雲琛身軀發顫,她仰起頭,望進燕姬清冷的美目,苦澀地說:“為何是我?”
燕姬未料到她如是回答,沉默半晌,幾近蠻橫地問:“為何不逃?”
一個“逃”字讓雲琛激動起來,“逃?相信我,如果我真的逃了,情況隻會比今天更糟,我還能逃嗎?難道要再害死一城百姓?有些事,往往是身不由己啊。”
“好一個身不由己。”燕姬痛楚的聲音讓雲琛愣住,“我懷了他的孩子,他卻不聞不問,而你……”
“孩子?!”雲琛低喃著,腦海裏隻回蕩著這兩個字,燕姬接下來的話,她都沒聽清楚。
“是啊,孩子,已有一個多月了。”燕姬緊盯著她的每一絲細微的表情,殘忍地告訴她,齊硯在她受著病痛折磨的時候,和別的女人在纏綿。
雲琛的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澀,其實這樣也好,他必會疼愛這個小生命,連帶的,他也會疼惜孩子的娘親。世上有他牽掛、在意的人,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偏執。將來,他愛的人會越來越多,然後,他──會放開她,想到此處,她的心不禁更加難受,她是在不舍嗎?
“你,不嫉妒?”看著雲琛陷入沉思的表情,燕姬不禁有些難以相信。
“嫉妒?為何?你是他的妻子,懷了他的孩子本就理所應當啊。”
燕姬古怪一笑,她自小在皇宮中長大,看慣了後宮妃嬪掙寵所耍的手段。在這個女人們勾心鬥角的複雜天地裏,她懂得保護自己,怎樣才能生存。以前,齊硯把眾多女人間的明爭暗鬥當做生活的調劑,隻要不太過分,他是不會幹涉的。可現在,很明顯的,他在保護李雲琛,不讓她為外界的流言蜚語所傷。
而這李雲琛剛才的回答,不論是虛情假意,還是真的有如此想法,都能看出她是個不一般的女人,“想不到你倒是個知情識趣的女人。”
“我隻是希望他能快樂。如果別的女人能帶給他我所不能給的幸福,我歡喜還來不及,為何要嫉妒?”
“隻有沒有真正愛上的人,才會有如此豁達的胸襟吧。”燕姬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女子,愛,不是自私的嗎?
雲琛但笑不語。
不知為何,燕姬極想打破她氣定神閑的神情。她從懷中掏出一把古樸的匕首,隨意地把玩著,“我要對付你這病重之人,簡直易如反掌。”
雲琛神情不變,堅定地說:“不會,你不會。”
燕姬握著匕首逼近她,冷然道:“你為何如此肯定?有道是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特別是嫉妒中的女人。”
“你的眼中並無殺氣,況且,如果你要殺我,剛才進門就可以動手,何必等到我有所防備。”
燕姬淡然一笑,如春風拂過,梨花盛開,醉人香濃。這般嬌媚的神情,連同為女兒身的雲琛也一陣失神,更加不懂齊硯為何會執著她這樣一個姿容平庸的病骨。
燕姬走近不遠處的那張木桌,拿起其中一個玉杯翻倒過來。她詭異地看了身後的雲琛一眼,卷起衣袖,刀刃劃過手腕,鮮血泌出。
“不要──”雲琛急於阻止,從榻上摔落下來,爬向燕姬,“別、別傷害自己。”
燕姬將血滴入玉杯,直到注滿為止,“放心吧,我不是尋死。”直到此刻,她才相信李雲琛所說的全是真話。
她走至雲琛身旁,把杯中的血給她強灌而下,淡淡地解釋:“我曾服食過九轉還魂丹,血中或許還有藥性,即使沒有,就當做以血補血吧。”說完,把雲琛扶上床去。
“別讓他知道我曾經來過。”她不想齊硯因為她救了他心愛的女子才注意到她,她有她的尊嚴,不能忍受施舍與同情。
“我知道,孩子的事,你自己告訴他吧,他會很高興的。”服食鮮血後,讓她更加難受,身子也虛弱不堪,但她不忍辜負燕姬的一番好意,隻得強打起精神。
燕姬聞言,欲言又止,然後說道:“你不必感激我。誰讓他那麼愛你,我也隻有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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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章堆積如山,齊硯未處理完就趕回望月軒,看到所有奴仆皆被迷昏,震怒。所幸雲琛無恙,眾人才逃過死劫。齊硯以為律風等人前來搗亂,不禁後悔那日在西郡放過他們,後又下旨重兵把守望月軒,不準閑人靠近半步。
長此下去,難保不出意外,雲琛不能被他們帶走。齊硯心生一計: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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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殘月倒掛於高空,幽冷的月光如獵捕者的利眼,密切地注視著自己看上的獵物。大地悄無聲息,夜顯得更加詭譎莫測。
孤絕崖上,兩人麵向而立。著青衫者手持長劍,此劍一出鞘,如龍吟虎嘯,寒光劃破長空。錦衣人赤手空拳,神情狂傲,似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
“孤絕崖就是你的葬身之所。”青衣人長劍飛舞,雷霆萬鈞,劍氣把錦衣人的周身大穴罩得密不透風。
“朕曾在雲琛麵前立過誓,如果你來帶走她,朕必將你挫骨揚灰。”錦衣人抽出腰間軟劍,化解青衣人的來勢,且反守為攻,招式狠毒陰邪,先對人施以分筋錯骨,然後取其性命,讓敵人在臨死之前受到莫大的痛苦。
青衣人是律風,錦衣人是齊硯。
“我費盡心力把你引來此處,必有勝你的把握。這孤絕崖,地勢險要,若非輕功內力兼有一定修為者,根本不可能上來,你那些禦林軍也護不了你了。”
“朕何須那些庸才相護,如若不是朕心甘情願被你引來,就憑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得逞。朕隻需佯裝追你上崖,半路折回,派兵守住下山的各個路口,或是幹脆放火燒山,也許山火燒不死你,但到那時,山上寸草不生,圍上數日,餓也要餓死你。”
律風知他並非危言聳聽,齊硯不如此對付他,必有顧忌。是了,若是放火燒山,必會連累周圍百姓,公主乃仁慈之人,齊硯定然討不了她歡心,不知公主現下如何了?
“你利用公主的善良威逼於她,非男子大丈夫所為。你能得逞一時,不可能得逞一世,總有一日,公主定會看透你乃喪心病狂之人,離你而去,而有我律風一日,定會竭我所能營救公主。”
“真是動聽,說什麼忠心護主,全是用來掩飾你對雲琛有非分之想的借口,你想得到她啊,甚至於獨占她,我威逼於她,你呢?用親情、用人情束縛她,讓她對你抱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