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激戰,雙方受傷都很重,隻有弄雨還可勉力而行。為救雲琛,三人暫時舍去前嫌,齊硯解下腰間之隨身玉佩,交予弄雨,讓她傳旨戶部尚書趙賢正,連夜搜集興都城內所有繩索,他要下崖一探究竟。弄雨為他們簡單地裹傷後,方才下山。
天色曉明,弄雨終於搜集完繩索,結成長條縛在身上,準備上山。羅浩感到事態嚴重,執意前往,救人如救火,弄雨不便與他僵持,隻得答應讓他帶少許護衛前往。
他兩人借飛天索之力來到崖頂時,三人中受傷最重的律風已經陷入昏迷,口中喃喃地叫著“公主”,而齊硯因失血過多,麵色蒼白,隻是強撐一口氣等她歸來。
弄雨心中酸楚,欲走到律風身邊扶起他。
“把……繩索……給我。”急火攻心,齊硯連應該自稱為“朕”也給忘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後,伸手去搶他們背上的繩索。
弄雨側身閃過,怒道:“幹什麼?”
羅浩見皇上傷重若此,趕緊上前扶起他,急道:“微臣先送聖上回宮療傷吧。”
齊硯搶過他身上的繩索,一掌將他推開,懶得與他囉嗦,衝著弄雨厲聲喊道:“你的也拿過來。”
弄雨怒極,“好,給你。”作勢遞給齊硯,在他將接觸繩索之際,她出手如電,點住他的幾處穴道,罵了一聲,“快死了還逞凶。”
她把繩索縛於崖頂的一棵粗壯的老樹上,然後回頭對羅浩說:“你先將師兄與他帶過去交給你的隨從,把他們快速送回宮中療傷,再過來助我救人。”
“不行,為人臣者,理應以皇上安危為重,我要護送皇上回宮。”弄雨正欲反唇相譏,念頭一動,解開齊硯啞穴。
“該死的,解開我的穴道。”齊硯怒吼,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羅浩上前,正欲給皇上解穴,弄雨懶洋洋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這可是我師門的獨門點穴手法,憑你也想解,若是一個弄不好,你們的皇上就隻有在床榻上過一輩子了。”聞言,他嚇得後退幾步,被弄雨戲弄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卻又不敢發作。
繼而,弄雨正色道:“齊硯,如果你真心救公主,就吩咐你的奴才依計行事,試想一下,我解了你的穴道,憑你此時的狀況,能救公主嗎?”要不是她有傷在身,何需求他人幫忙?
弄雨此次回來已是性情大變,原本天真無邪,現在卻是神情冷漠,言語犀利。
齊硯知她所言甚是,關心則亂,他沒顧慮周全,“別忘了你的師兄在我手土,你要是不帶回雲琛……”
“夠了。”弄雨打斷他的話,冷冷地說,“如果你動師兄一根毫毛,我想公主寧願死了,也不會回到你的身邊。”
“好,一言為定,羅統領,照她說的辦。”這不是鬥氣的時候,救雲琛要緊。
“可是,皇上──”
“你敢抗旨?”齊硯鷹目中精光盡射,嚇得羅浩魂不附體,隻得遵旨。
雲琛啊,雲琛,你一定要活著。不管上天入海落黃泉,我也要找到你。
“朕要你帶回一個活著的雲琛。”他轉頭麵對弄雨,急著要她的保證,仿佛這樣,雲琛就不會死。
看來他是真心愛著公主的,可大師兄……想到此處,不禁淒然,“我一定會。”弄雨堅定地點點頭。
☆
孤絕崖底,山花爛漫,溪水潺潺,儼然一個世外桃源。
雲琛跪在地上,輕拍燕姬的臉頰,喚著:“娘娘,醒來……”
燕姬悠悠轉醒,神誌還有些迷蒙,目光呆滯,看不清眼前的人,“這是哪裏呀?天上還是地府?”
她如孩童般純真的言語引來雲琛一陣輕笑,“都不是,我們尚在人間。”
燕姬搖搖頭,企圖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一幕一幕的景象在她眼前飛過,她記得被人打下懸崖,好像有人也跟她一起掉了下來。半空中,她似被一團光暈圍住,接著就不省人事,可她為何會被打落懸崖,就想不起來了?
她抬起螓首,終於看清眼前人,不禁後退好幾步,駭然,“李雲琛,你是人是鬼?”
此時的李雲琛滿臉血汙,披頭散發,哪有平日裏那份清雅端秀的模樣。頓時,她終於想起因何而起,激動起來,“皇上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會沒事的,你不要傷心啊。”雲琛安撫著她,不知為何,她就是相信他沒有出事。
燕姬已然沒了主意,雲琛的話就像一根救命草一樣,讓她緊抓不放,“真的嗎?他沒死?”
“是真的,相信我,”雲琛溫柔地哄著她。
燕姬低頭審視自己,衣衫潔淨如初,隻有少許塵土。站起身來,並無不適之處,抬首仰望,看不見山的盡處,從這麼高的地方摔落下來,不該如此啊。是了,那團光暈,它托住了她的下墜之勢,她才能安然無恙。
“是你,救了我嗎?”燕姬問得有些遲疑,“你為什麼要救我?”如果說是雲琛救了她,那她為何不救她自己呢?
雲琛被她的話問住了,救人何須理由?但這位燕姬娘娘生性冷傲,不肯受人半點恩惠,她該怎樣向她解釋,她才不會疑心呢?想起燕姬贈藥之德,割腕救命之恩,心中便有了主意,“娘娘也曾救過我,雲琛隻不過是報恩罷了。”
“撒謊!我說過,我不是為了你。”為了報恩,陪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她也不是愚笨之人,根本不信李雲琛的推脫之辭。
“還有一個理由,娘娘曾告訴我,你有了身孕。”
這句話如五雷轟頂般,轟得她頭昏眼花。李雲琛是為了齊硯,她也愛齊硯啊!強自定住心神,燕姬苦澀道:“不知你是真傻還是過於仁慈?你就不在乎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嗎?還想救別人的孩子?”
雲琛默默不語,依然跪坐於地上,從她跌落山崖未死的那刻起,她就知道,齊硯肯定也沒死。所以,他也不準她一人死去。
燕姬不知道是該嘲笑她的癡傻,還是自慚形穢,“我沒有懷孕。”喊完這句話後,她早已是淚流滿麵,“你後悔救了我這個騙子吧,還差點搭上自己的性命。”
雲琛抬起頭來,緊蹙秀眉,擔憂陷入狂亂的燕姬,“雲琛謝謝娘娘告知實情,不管有沒有這個孩子,娘娘都是雲琛該救的人。”
“你為何如此平靜?一點兒也不驚訝。”轉念一想,墜崖之時,李雲琛曾抓住過她的手腕,以她醫術之精湛,有無喜脈,一探便知,“其實,你一早就知道我並沒有懷孕,對不對?”
“我也是剛剛才得知,娘娘無須介懷。”
“能不介懷嗎?你存心救我,還編出理由讓我覺得沒有虧欠於你,如此用心,我要是再誤會你的話,就連禽獸也不如了。”眼光下移,見雲琛仍坐在地上,她走過去,將她扶起,才發現她的腿摔斷了。
“怎麼不救你自己呢?”燕姬將她扶在一塊大石上坐下,開口相詢。
雲琛不答,怕她內疚。靈珠的能力太微弱了,當時隻能救一個人。而現在,她雖站不起,卻也感覺不到疼痛,更沒有能力再喚出靈珠,一個已死之人與活人無異,隻是沒了對肉體的知覺,而神魂依然受那無窮無盡之痛苦。
天上、地下、人間,何處才是她魂歸之處啊?
瞧她的神情,燕姬已然心中明白,突然跪在她的麵前,哽咽道:‘我、我……”
雲琛嚇了一跳,“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