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古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若有所思的微微苦笑著,端坐在雕梁畫棟的庭院裏,青年好整以暇的用折扇敲打著自己的掌心,兩道劍眉高飛入鬢,襯得下方那對修長明眸,格外的炯炯有神。雖然他的語氣像是在安慰對麵那個愁眉苦臉的素衣少年,但現在渾身上下都裹在紅豔似火的喜服裏的新郎官,卻正是他自己!
“小侯爺……今年已經是第十一次了……虧你還笑得出來!”受不了前者苦中作樂,自欺欺人的模樣了,少年哀怨的翻了個白眼,長歎一聲趴在了石桌上,有氣無力的扳著手指計算道:“上次是縣令家的閨女,上上次是王大戶的外孫女,再上上次是蔣秀才的寶貝獨女,再上上上次……侯爺他老人家想抱孫子是可以理解,但為什幺每次咱們武陽侯府辦喜事,都要被扣上‘強搶民女’這項罪名呢——唉……”不甘心的將青年堪稱風流的外貌掃視了一遍,少年語重心長的搖了搖頭,似是替對方惋惜:“憑良心講,你楚小候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貴為甲胄,家有萬財。理應是眾多閨女擠破了頭也要釣到手的金龜婿啊!怎幺落得二十有三,還獨守空床,被衾寂寞呢……做孽啊!”
“……阿凱,你又不是不知道……”聞言,青年酸澀的自嘲了一下,劍眉一凜,姣好的容顏浮上一層淡淡的輕愁:“武陽侯可是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誰不知道我爹他當年攝政時曾意圖推翻小皇帝,篡位自立?雖然現在早已被貶南調,但稍有氣節之士,便不屑攀武陽侯的這門親。作了這壞人的兒子,我自然娶不到老婆了……”話雖如此,但青年的眼眸深處,卻因自己的抱怨蕩漾起一漣輕柔的笑意,似是對娶妻一事敬謝不敏。
虎目刁鑽的少年當然沒有放過這微妙的細節,見狀,後者從喉嚨深處嗆出一聲,不滿的移開目光,恨恨地瞪了一眼周圍無辜的花草:“娶不到就用搶的……還真不虧是你爹的標準作風。不知這次倒黴的是哪戶的良家婦女……都失敗十次了……若武陽侯奪權的時候也有如此百折不撓的氣魄,怕是皇帝也已換人做了吧……”方圓幾百裏,隻要稍有地位的人家,無不為自己的適齡千金犯愁。屢次提親遭拒,惱羞成怒的武陽侯仗著自己是皇帝唯一的親叔叔,即使由王爺被貶成侯爺,也依然囂張如故。不管對方的女兒是否許配了人家,或是早已文訂,凡是還沒過門的,都有被搶婚的危機!大抵是他們這邊轎子還沒抬進院,後麵就哭天搶地的追來了手持棍棒來拚命的親家翁……
如此精彩的戲碼上演了十次之久,演的人不累……看的人都要膩了……
正說著,前院就傳來了驚天動地的爆竹聲,明明是喜氣洋洋的炸響,卻聽得院內二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心領神會的對望了片刻,準新郎長身而起,瀟灑的收攏折扇,調動五官擠出個笑的表情後,昂首闊步的迎向了侯府大門。隻在與少年擦肩而過時,悄然囑咐:“新娘子又來了……我去和爹寒喧,你照咱們的老計畫,等天色晚些,帶著那可憐的姑娘由後院的秘道裏遁逃。”
“沒問題……”比了個手勢叫對方放心,少年幸災樂禍的笑了笑,露出兩顆討喜的虎牙:“我還真好奇,要是你爹哪天發現……幫他千辛萬苦搶回來的兒媳婦們逃走的慣犯,恰恰是自己的兒子時,會是什幺表情……”頓了頓,彷佛是回憶起武陽侯曆次得知兒媳婦又在新婚之夜溜之大吉時的樣子,少年不由自主的悶笑了三聲,凝視著青年施然離去的俊挺背影,別有所指的舔了舔嘴唇,輕聲呢喃著:“果然是……家賊難防呢……嗬嗬……”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難得這次被搶了女兒的周姓節度使隻是象征性的拆了武陽侯的大門,毀了前院的假山蓮池,縱火燒了三座偏房,順便打傷侯府二十五六個家丁就放棄了抵抗。為免夜長夢多,武陽侯連拜堂的步驟都替兒子省下來了,匆匆忙忙灌了楚懷風幾杯水酒,便迫不及待的將俊顏微熏的兒子押入了洞房。經驗告訴楚懷風,現在說什幺他那興奮的爹也聽不進去,所以在哀怨的瞪了容光煥發的老父一眼後,他認命的被下人們推進了自己的房間!
“好好珍惜爹的一番心意吧!兒子……”猶如卸下了心頭重擔,武陽侯額頭的皺紋也模糊了幾分,趁著酒勁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他炫耀似的揮手,立刻有一群豢養的死士持刀帶劍的團團圍住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