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楚懷風的目光好幾次斜瞥過來,想看清穿著嫁衣的男子是何模樣。但敏銳的察覺出他的意圖,身後漾起一絲風清雲淡的淺笑,脖子上的劍卻趁勢遞前了幾寸,威脅之意,不言而喻。識時務者為俊傑,楚懷風很幹脆的放棄了:“你是男人?”他承認現在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但若換個新郎發現自己的身著紅嫁衣的娘子換成了七尺男兒,估計也不會比他表現的好到哪去。他需要時間來整理思緒,廢話顯然是個不錯的方法。隻可惜,後者連拖延時間的仁慈都不給他……
“很遺憾,在下是男人。讓小侯爺失望了……”空氣隨著身後的聲音微微波動著,那是笑的顫音,可是卻冷得不見一分笑意。即使看不見對方的臉,楚懷風也可以肯定,那個人的眼眸,應該是不笑的,所以,換他笑了……
“你是來殺我的?”
“……不,如果小侯爺願意幫忙的話,在下絕無傷害您的意思。”客客氣氣的答案裏,楚懷風找不到確定的信息。於是,他隻能默默祈禱季凱會折返回來向自己要十壇竹葉青的舊帳,並盡可能使自己的嗓音聽上去有恃無恐:“你平時都是用劍來請人幫忙的嗎?”
“嗬……小侯爺豈非不是用搶的來逼人完姻的嗎?”見招拆招的頂回去,假新娘有一副令人聽了百彙俱通的好嗓子,低沉穩重,像一把古劍磨礫了風霜後,一聲剛柔相濟的龍吟。楚懷風沒理由的相信,擁有這樣一副嗓音的人,是不會刻意去掐著嗓子尖聲說話的,那幺……
“你是怎幺裝新娘而沒被府裏的人發現的?”武陽侯府的人不聰明,但也不會笨得連這幺明顯的男女之別都混淆起來。耳膜裏縈繞的聲音,是屬於年輕男子的,餘光裏那隻握劍的手,蒼勁有力,不會像嬌滴滴的女人!
“……在下本沒有興致男易女裝哄騙小侯爺,隻是來時發現洞房內無人,床上唯有一身倉促脫去的嫁衣。在下有事要請教小侯爺,若您開門後沒有看見新娘而立刻呼喊,在下恐怕就沒有機會了。出此下策,還望小侯爺海涵。”好象是故意要反襯出楚懷風的緊張似的,來者的說話速度始終維持在恰到好處的不緊不慢上,卻不知越是如此,越讓人摸不清身後人的底細。好歹也是小侯爺,又“有幸”生在是個俠客誌士就恨不能砍過來的武陽侯府,若說楚懷風活到今天都沒遇見過刺客,那實在是太看得起他了……
確切的說,楚懷風遇見刺客的機率不算低,但遇見不急著揮刀跺了他為民除害的刺客,這倒真是第一次。即便身為紈褲子弟,文不精武不通,但楚懷風多少還是有自保的訣竅的。如果現在後麵的人橫劍進攻,他有兩成的機會不被砍到要害而逃開。可惜,頸上的劍泛著幽幽的寒光,平靜的停在原處,宛如一泓死水,一泓不知哪個那便要沸騰的死水……因此,他一成活命的把握也沒有了。
“……說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幺?”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楚懷風將杯子湊到了唇邊,垂下眼簾,淺啄了一口半涼的濃茶。唇齒間逸開的苦意,讓他兩道劍眉再度鎖於眉心。但很快,他的矜持就在對方的下一句話裏化為了嘶心裂肺的嗆咳——
“……不好意思,剛想起來一件事,茶裏我有下毒。”
“咳咳咳咳——”這個人是來嗆死他還是來氣死他的?!有人會連這種事情都忘記嗎?
“……不過您放心,這毒無色無味,喝下去也無感覺。隻不過,若是沒有隔日服用一次在下的獨門解藥,小侯爺估計就要七竅流血而死了。”悲天憫人的歎息,聽到楚懷風耳朵裏隻有貓哭耗子的效果。狠狠的握拳砸向桌麵,楚懷風放棄了等季凱偶爾想起來,順便回來救自己一命的奢望。世態炎涼,想活命,還得靠自己……
“你到底怎幺樣才肯甘休?!”深吸了一口氣,楚懷風呼地站起身來!貼在他頸子上的劍彷佛有了自己的意識,竟然分毫不差的黏著他而起,並沒有因他突如其來的舉措擦傷他半寸皮膚。楚懷風再不諳世事也清楚自己遇見的是高手了……
“……沒什幺,隻是想請問小侯爺,西夏進貢來的禦品,在武陽侯府的哪裏?”大概是覺得對方已中毒,自己沒有必要再舉劍威脅了吧……一陣涼風掠過楚懷風的脖頸處,在後者回過神來的時候,劍已行雲流水般回入鞘中。
“……什幺貢品不貢品的,我怎幺知——”不滿的抗議道,楚懷風冷冷的回頭,衝口而出的抱怨,卻在看清對方的那咽在了喉嚨裏!世上的美男子不乏千萬,但自己喜歡的類型往往隻有一種,而身後的男子,不巧正對了他的胃口!坐著的時候還感覺不到,站起來就發現,對方比起自己還略高了一些,挺立如鬆的身姿凜然於後,不怒自威的壓力油然而生。
燈下賞人人更美。裹在鮮紅的嫁衣裏,更體現出來者白皙光滑的冠玉麵容。兩道英雄眉濃淡適中,粗細恰到英而不莽的好處,修長的點綴著下方那雙透出正氣的杏眼。黑亮清澈的圓潤瞳仁嵌在白玉光潔的底襯上,靈動的猶如會說話一般。挺鼻如削,薄唇勾勒著令人遐想的曲線,一頭整整齊齊綁束的青絲隱隱約約隨風逸出清新自然的水氣,沁人心脾。
不能用秀美來形容的偉岸男子,修長的身形卻處處散發著清俊的意味……
“小侯爺?”見楚懷風轉身後便沒有了動靜,來者試探性的呼喚了一下,眉眼輕彎,笑如春風,溫柔深處帶有尚未融化的冰霜:“請小侯爺快些說出貢品所在之處,在下必不會為難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