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清晨,碧空朗日,金燦燦的日光普照萬物,也將整個繁華的永安城,籠罩於一層朦朧的金色光輝之中,似一副五彩斑斕且生動的水墨畫卷。
貫穿永安城東西的九通長街,此刻已然相當熱鬧,叫賣吆喝聲,議價談笑聲不絕於耳,來來往往趕早采買的人,形形色色絡繹不絕,各類吃食的香氣四處飄散,吸引往來人流時而駐足光顧。
黃蓮身著青色粗布交領單襦裙,掙紮蠕動於熙熙攘攘人群中四處亂撞,與這裏大多數平民百姓一樣的青衣陋服,唯獨她一頭黑色短發區別於周遭不管男女皆是長發盤挽束紮之眾。
她臂彎掛一個竹編籃筐,黑白分明的水眸顧盼找尋,一心瞅著街道兩邊貨鋪、地攤哪賣‘壯陽草’這種食材的,她全然不知這草是什麼玩意兒,長什麼草樣兒,所以找起來有些費勁兒。
當黃蓮提著滿滿一竹籃所謂的‘壯陽草’趕回武王府已過巳時,直奔東膳堂後門進去,趕緊找到庖廚總管事劉蘭花交差。
不料五大三粗的劉管事婆,猛然一聲憤怒的獅子吼,震得整個煙氣繚繞的東膳堂,都跟著顫了顫。
“你居然用一兩銀子隻換來這一籃子草?!荒唐!你難道連銀子怎麼花都不會嗎?!那一兩銀子可是老奴半個月工錢!我看那些剩餘銀兩定然是你私貪了!趕快拿出來!否則鬧到郝管家那裏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劉蘭花被氣得七竅生煙,雙手叉著甕粗的老腰,朝麵前一臉愣怔的黃蓮咆哮。
她心下想,自個兒今日真是犯病才會打發這個新進府不久,怎樣看都不順眼的粗使丫頭,去補買急需食材,瞧瞧這事鬧得!
黃蓮在眾多庖廚、下人看怪物一樣的眼神中,斂目低首沉默不語,隨意抬起粗布青衣袖,擦了擦被噴在臉頰的口水,惡心至極想撇嘴,又覺得眼下如此情形不適合這個動作。
解釋顯然沒用了,因為事情來龍去脈她已明了,她被賣菜那攤販忽悠了!
天知道她真不知道一兩銀子價值多少,結果就拿一兩銀子換回來一籃子所謂的‘壯陽草’,原來就是她再熟知不過的破韭菜而已!
怪不得那賣菜的攤販,在她臨走時還異常大方,多塞給她兩把韭菜,虧她還感激涕零,心想這裏民風純樸善良,甚感溫暖安慰呐,還忍不住轉了兩眼熱淚,原來!如此……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走!跟老奴去見郝管家!狗膽包天的賤奴才!今日老奴就好好教你學學規矩!”劉蘭花怒罵。
她凶神惡煞似的,狠狠推搡著黃蓮單薄消瘦的身子,踉蹌跌出膳堂青石門檻,去找郝管家,指望這來曆不明的窮丫頭,自覺將銀子還回,顯然不可能。
不過她巴不得將動靜鬧大,好讓全府上下活人都知道,她為武王府鞠躬盡瘁的豐功偉績,來彰顯她的老資格。
若不是府裏突然宣稱要來貴客,下令加膳,指定午膳必須準備壯陽草雞蛋包子,因缺少食材,來不及去賬房支取銀兩,情急中她才掏自個兒銀子,隨手抓來這個閑來無事的粗使丫頭,吩咐她去采買,眼下食材有了,可她整整一兩銀子全沒了!
此事無理由記入府裏膳食費細賬報銷,她斷然不會白白吃虧,非狠狠教訓教訓這下賤奴才不可!看她平時裝成一副清高老實相,沒想到也是個見錢眼開的下賤貨!
瞧她才進府沒幾天,已然憑這副細皮嫩肉的騷樣兒,勾搭上了風流倜儻的四王爺!狐媚手段比二王爺那幾房妾室還厲害!
黃蓮甚是無奈,隻得被動接受劉管事婆怒斥推扭,黯然心中感慨,買幾根兒破韭菜也能招來禍端,果真是流年不利,諸事不宜啊,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哇!
黃蓮來不及再多胡思亂想,就被推到正趕過來那位,親自督促午膳的郝管家麵前,就聽劉管事婆唾沫橫飛狀告,某個怪物私貪了她血汗錢,這來路不明的賊奴敗壞了武王府門風……
黃蓮貌似卑微垂首瑟縮害怕,實則她在想,一兩銀子到底價值多少?看來這裏的錢是稱金論兩的,一斤等於十兩吧?不知道多少元人民幣等於一斤?重來沒稱過……
待黃蓮回神時,她已被定罪,劉蘭花大聲招呼來兩個雜役,吩咐拖去邢房杖打三十大板什麼的。
而身著深藍色裹黑邊束腰長袍,一臉冷厲的郝管家,則雙手抄背後一語未發,默許劉管事婆的潑悍舉動,冷眼盯著黃蓮那雙清冷的眼眸,似乎要鑽進去看個究竟。
黃蓮冷淡抬眸對上郝管家的目光毫無心虛寸步不讓,黑白分明的水眸底折射出兩道攝人寒光直刺對方眼珠,瞬間撞擊出碎裂的寒冰四散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