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清楚記得眼前這位冷麵判官,前不久在地牢中命人伺候她掌嘴來著,她黃蓮萬般舍不得忘記呢。
前日夜裏她在花園池塘邊洗腳,無意聽見一對狗男女,躲在那邊海棠樹叢裏嘿咻,郝管家大人,你想聽此事麼?
杖刑?為了一兩破銀子就要被打個屁股開花?她抬首眯起眼睛仰望碧空如洗,真令人明媚的憂傷啊,什麼破時代哇!
最終,黃蓮沒舍得自己雙臀受杖刑,她再次出府逛去府門以北的九通長街,散漫的步調貌似逍遙自在。
她閑庭漫步,隨意穿行在依然熱鬧熙攘青石街道,看著各自忙碌的古人,猶如踏雪賞梅,雅亭品茗,不禁陶醉於鮮活而古韻十足的佳境之中,全然無視鋒芒在後。
將身後緊盯著她屁股蛋,那隻一臉惡毒的胖大嬸也忽略不計。人長得漂亮固然多招庸人妒,不過無妨她活得痛快就好。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皮,黃蓮不禁歎息一聲,也沒了看新鮮的雅致,加快步伐直奔之前買壯陽草那家攤販而去。
她此番戴罪出來,必須追討回那一兩銀子,方可脫罪,身後那隻胖大嬸本是洗衣房下人,因武王府裏今日要來貴客,上上下下忙得團團轉,管家隻能抽派較閑的下人來跟著她監視。
黃蓮心如明鏡,她早就知道,武王府那位高高在上的當家二王爺,一直派人盯著她一舉一動,視她如深仇厲敵。
譬如,那位郝管家就是,二王爺門下一條忠實的狼狗,狼狗是麼?郝管家大人,你且洗淨你那張老臉等著哇,我黃蓮很快會將你變成,一條流哈喇子的哈巴狗!爾,且,等著。
黃蓮冷眼瞅著胖大嬸兩隻肥爪子,擰著菜攤主的耳朵張牙舞爪破口大罵,感覺甚好,且時不時火上澆油助威指點幾句。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騙武王府的銀子,戳他眼,有眼無珠的混賬…撓他臉…撕他嘴……再踢他子孫根……”於圍觀百姓看來,黃蓮此刻過於冷漠平靜的態度,就像冷血的主子,指揮著聽話的下人揍人。
從她嘴裏輕鬆吞出的言詞,卻令人聞而生畏,眾人都為這位被悍婦毆打,卻隻能狼狽逃串的男子捏把冷汗,一時間根本忘記譴責他,騙取銀兩的罪行。
洗衣房的胖大嬸相當賣力配合黃蓮,結果把那攤主揍了個半死不活,且追討回來足足二兩銀子。
銀兩一到手,兩人就快速收工,揣著沉甸甸的銀子擠出人群,迅速轉進一處僻靜的巷子裏,按照先前說好的一人一兩銀子平分了戰果,各取所需,此後守口如瓶。
當然這主意是黃蓮出的。
“如此分贓恐怕不公吧,見者有份,在下那份呢?”忽然腦後響起,男子慵懶的聲音,把正要轉身回府兩人嚇了一跳。
猛然回身,赫然發現一男子似笑非笑的英氣麵孔,居然近在咫尺,黃蓮額頭還險險撞到他堅挺的鼻子。
“不、不關我的事!找她、她要!不關的事……”洗衣房的胖大嬸見來人高大健壯,氣度不凡,英氣逼人,心想此人莫不是官府衙門的?
完了!頓時嚇得鬼哭狼嚎,屁滾尿流的獨自逃命去了。空留一男一女相視沉默僵持,無聲無息進行較量,比誰定力更勝一籌。
黃蓮冷漠注視眼前英武的男子,思緒快速翻滾,猜他的來曆身份性格目的……
最終她淡漠開口結束了這場毫無意義的對峙,“閣下是來趁火打劫的麼?”清冷的嗓音難辨雌雄。
因彼此距離太近,她雖仰起頭才可與其對視,卻在氣勢上沒有絲毫落敗之意,都不肯退後一步,遠離他惱人氣息的包裹。
“咦?原來姑娘你也不是本地人嗎?”男子手裏一把紫色錦扇啪的合起來,收斂剛才慵懶端睨之態,神情有些驚喜的詢問。
說完細細打量眼前纖瘦女子,青色粗布交領單襦裙,一身下人打扮。剛才隻顧跟著她身後看熱鬧了,所以未能聽出她說話口音特別,這發式也特別……短。
姑娘?黃蓮姑娘一聽這稱呼更沒甚好氣了,“你哪隻眼睛看見姑娘了?閣下看來是想姑娘想得暈了頭吧?這裏並無姑娘,隻有姑爺,您要是想找姑娘就往那邊去,街東頭魂夢樓熱烈歡迎您日日光顧,夜夜留宿,您請,請!”
黃蓮說著假意做了個較誇張‘請’的手勢,然後轉身就走,幹脆利落,完全沒有再與其浪費口水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