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三月,正是桃花盛放的時節,益陽郊區的土地滋潤的很,滿山都是綠意盎然,春色漫天,郊區栽了一片桃花林,一株一株成長的甚是嬌嫩可愛,紅豔豔的花朵掛滿枝頭,風吹過,花瓣撲簌簌地往地上掉,風大了,卷起地上的花瓣,四處飛舞,儼然是一幅美麗的春景圖。
月荷在桃花林裏四處轉悠著,挑了再挑,選了再選,花了近半天的光景,方摘了滿滿一籃子的桃花,想著自家的小姐見到桃花瓣澡時驚喜的表情,她不由暗自偷樂著,待逛得有些累了,才一臉歡喜地往桃林出口走去。
行至桃林中部,忽然傳來一陣低緩輕柔的琴音,仿佛從遠古的時空中悠然飄至,大弦音似春風浩蕩,小弦音似山澗溪水,寧靜地、舒緩地、沉穩地回旋在耳邊,如遠山的清泉瀉入久枯的石崖,莫名的給人一種安祥之感。
她忍不住駐足傾聽,靜靜地站在樹下,傾聽著那仙曲,滿臉的陶醉,頓時忘了身在何方,忘了眼前美麗的桃林,也忘了周圍縈繞的春分,與那逐漸消逝的時光,耳中仿佛隻能裝得下,那自林間傳來的美妙的琴音。
許久琴聲仍然未有消停,月荷不由覓著琴音快步走過去,在桃林左側的木亭中,看到那個彈琴的人,一席月牙兒白的寬鬆錦袍,在溫柔的春風中揚起衣角,那柔和的琴音正潺潺地從他的指尖流泄出來,婉轉輕盈,他瘦削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蒼白,卻有一種虛幻般的晶瑩,一眼望去,宛如畫中人
月荷怔怔地望著,不覺微微有些失神,她刻意放緩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那正在彈琴的如詩如畫的男子。
視線往下,繞過那人的臉頰,胸膛,直至雙腳,倏地停了下來,月荷雙眼頓時瞪圓著,直愣愣地望著男子坐在木質輪椅上的身子。
那人,那人竟是不良於行!
一曲罷了,清婉的餘音嫋嫋地在半空盤旋,月荷自驚訝中回過神,抬眼望去,亭中的男子已抬起雙瞳,他的唇角帶著一絲看不出情緒的淺笑,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朦朧:“姑娘可喜歡在下的琴聲?”
麵前的男子淺笑盈盈,深邃的眸子溫和地凝視著她,並無猥瑣、非禮的意味,隻剩一絲清淺的探究的視線,繞在她身上,月荷與他的視線相對的瞬間,不覺有些無措,臉頰處微微升起一絲紅暈。
這人的視線讓她有種羞澀難言之感。
“公子的琴聲甚好,月荷,月荷一時聽得入了神,如果驚擾了公子,請公子莫要見怪。”她緩了緩神方柔柔地說道。
“鳳悠”男子突然出聲道。
“咦?”月荷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驚訝地抬起了頭。
“月荷,我叫鳳悠。”男子一臉笑意地望著她,眉眼間,幾許淡淡的柔和氣息傾瀉而出,如同新月初升時散發出的光芒,一時晃了她的眼。
那一日,月荷幾乎以為她遇到了相傳的蓬萊山的神仙,神秘而夢幻得仿佛是水中的明月,遙不可及,卻叫人神往。
“月荷,你要爹爹的畫做什麼?若是去會情郎,爹爹的畫作再好也不能做定情信物哦。”素來與月荷情同姐妹的左相府大小姐周纖語一臉揶揄地道。她見這近一月月荷幾乎是隔三岔五地就往桃林跑,說是給她摘桃花瓣也好每晚給她弄護膚的桃花瓣澡。這小妮子確實每次回來都帶了滿滿一籃子的桃花瓣,不過,看她每日裏春風滿麵笑語嫣然的樣子,想來其中必有貓膩。
“什……什麼情郎,小姐莫要胡說。”月荷一臉無措地辯駁道,臉上卻已是升起了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這一月,她幾乎每隔三五天便會去一次桃花林,那位謫仙一般的鳳悠公子都必定會在亭中彈琴,喝茶。月荷從剛開始的拘束不安,到現在的淡然相處,儼然已把桃花林當成是一個獨特的場所。
隻因為,那裏有一個獨特的人。
想著前幾日鳳悠突然談到左相大人聞名遐邇的詩畫,那張素來平靜如水的臉上竟有了一絲向往的表情,月荷便在心裏暗暗記下。左相素來喜愛書畫,也常在畫作上題詩落款,寫上名字後方蓋上印章,且幾乎大部分的畫作都留在小姐房裏,她想著反正小姐房裏也放了許多老爺的畫作,拿個一兩幅,想來應該也沒什麼大的關係。因此便有了今日這遭。
“我,我去桃花林了。”丟下這句話,月荷拿起畫便如同身後出現了牛鬼蛇神一般急急忙忙地出了門,任身後周纖語放縱的笑聲傳入耳。
那一日,正是晴天,春風撫麵,春光正佳。
鳳悠彈完琴,抬起墨黑的眸子,看到坐在亭子的階梯前一臉陶醉神色的月荷,不覺莞爾一笑。
“月荷,鳳悠可是毒蛇猛獸?”聲音平淡如水,波瀾未起,他的眼中卻含著滿溢的笑意,一覽無遺。
“公子為何這般問?”月荷回過神,一臉不解地問道。
“若非鳳悠是毒蛇猛獸,你坐那麼遠做什麼?”鳳悠淡笑著道,黑亮的眸子溫柔地望著眼前一臉尷尬神色的女子。
“這……是因為公子的琴聲甚好,月荷想著坐外麵合著風聲聽著更美妙。”她怎能說對著這般豐神如玉的人自個的心會不受控製地砰砰直跳,劇烈地仿佛心口的那顆心都要跳出來一般,讓她難於平靜地直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