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安小桃一時愣住,看到父親的舉動後,方驚慌失措地想到要阻止。
青龍一時反應不及,竟真就生生受了安孟宇的幾次橫掃,待手臂,背上,腳上傳來一陣痛覺後,方回過神,“小桃,我先回去了,我會再來找你的。”說完,便在安孟宇舉高的掃帚下,及時地往後退了幾步,避開了掃帚,一轉身便躍下了窗台,消失在夜色裏。
“臭小子,下次再敢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遠遠的,風中還能傳來安孟宇怒吼的聲音,久久不散。
青龍在天上飛著,剛掠過雲層,聽到那人的怒吼聲,一陣晃動,差點就撞上了迎麵劃過天際的流星雨。
想著剛剛那人氣急敗壞地拿著掃帚趕人的神情,青龍一臉無奈。
一條龍竟被人類拿掃帚趕跑了,這臉可丟大了!
青龍穩穩地在天上飛著,暗自想著,卻終是忍不住大笑出聲,清俊的龍吟頓時響徹天際,驚醒了滿天的星鬥,競相觀望。
安小桃被禁足了!
安孟宇整日裏就像防賊一樣守著自家閨女的房間,阻止了他們一切交流的可能。
安小桃在房裏咬著被子,徑自想著對策。
這一日,夜已深沉,安小桃從床上坐起,仔細地聽著門外的動靜,確定門外沒有人聲,方扯了被子,輕手輕腳地走到櫃子裏,取出了一條前幾日特意連起來的長長的圍巾。
她走到窗台,將圍巾在窗台的柱子上係了個結,一手放下圍巾,看著窗外,深吸一口氣,才跨出了一腳。
安小桃雙手緊抓著圍巾,沿著窗台往下爬,每一腳都踏得極其謹慎,生怕踏了空,從窗台往下掉。
眼見著已經爬到了最後的兩層,安小桃一陣欣喜,正想繼續,這時窗台傳來了怒吼聲。
“小桃,你不要命了,快給我回來——”安孟宇正趴在窗台,探著身子,兩手拉著圍巾,想將小桃拉回來。
安小桃一驚,腳下不甚用力過度,踩碎了一家窗戶邊的橫欄,一時驚慌,竟鬆了手。
“啊——救命——”
“小桃——”
電光火石間,天邊一道金光閃過,颶風吹來,安孟宇伸手擋在了頭頂,閉上了眼,待張開眼的瞬間,就看到一條巨大的金色的龍在天上徘徊,他家的閨女正趴在龍的身上,雙手緊摟著龍身。
“龍……龍……”他一手顫抖地指著那條金色的龍,一手仍抓著圍巾,嘴裏哆哆嗦嗦地喊著,眼中卻已出現了幾許懼意,但看著小桃還在龍的背上,一時也顧不上害怕,“你,你放開我家小桃,否則,否則我就叫人支了神壇,一把火滅了你。”聲音一顫一顫的,自是毫無威脅之力。
金色的龍未曾理會,徑自帶著背上的小桃遁入了高空,瞬間沒了身影。
青龍趕到的時候小桃已經消失了蹤影。
他轉過身,釋放著滿身的怒意,如火焰般的淩厲雙眸直視著安孟宇。
望著對方射過來的眼神,安孟宇不由得抖了抖身子,不寒而栗。他抖著聲音道“你這臭小子怎麼才來?小桃,我家小桃剛剛被條金色的龍給拐走了,小桃……”說著已是軟倒在地,放聲大哭。
金色的龍?莫非……
清俊的龍吟驟然響起,颶風伴隨而來,待安孟宇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又哪還有人影?
我不要你孤單寂寞千年或是萬年。
安小桃睜開眼的瞬間,感覺仿佛掉進了一片秋天時節準備收割時候的一片黃燦燦的稻田。
金色的波浪,此起彼伏,悠悠揚揚。
“你醒啦。”溫柔的仿若春風的聲音傳入了耳際,她方真正地清醒過來。
眼前的是一個金發金眸的美麗少婦,笑意盎然的眉眼間,盡顯無限風情,她的身上仿佛有股春天夾帶著芬芳的氣息,讓人忍不住陶醉其間。
“您是?”安小桃回過神,輕聲問道。
“我是青龍的母親。族人素來喚我金龍”少婦笑著回道。“上次很感謝您的相救,如果沒有你的血我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
“不,不必客氣,隻是,隻是幾滴鮮血而已,算,算不了什麼的。真的不痛的。”安小桃聽到眼前的人是青龍的母親,頓時有點手足無措,說起話來都有些語無倫次。
“青龍那孩子自小就很懂事,在族人的眼裏也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好孩子。”金龍淡笑著道。
“嗯”小桃輕點了點頭。
望著眼前猶顯稚氣的女孩,金龍美麗的雙眸裏卻含著一絲擔憂,她抬頭望著窗外盛開的蛇目菊,聲音不由得低沉了許多。“我知道那孩子喜歡你,上次族長說寒山的冥玉石可保凡人一生無病無痛,那孩子竟真就不惜冒著被烈焰灼燒的危險,渡過炎山,從寒山采來冥玉石。”
“烈焰?”問言,安小桃不由驚愕地抬頭,望著金龍,眼中閃過一抹驚慌。“青龍,他是不是受了傷?傷在哪裏了?”都怪她,上次他來的時候她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你不必擔心,他並沒有受傷。”隻是損了大半的元氣,隻怕要經過數百年方能恢複。後麵的話語,金龍不忍說出來,因為她待會要說的話恐怕會讓眼前的女孩難於承受,又何必再添加無謂的東西。
“小桃,你是個好孩子,你喜歡青龍?”金龍輕聲問道。
“嗯。”安小桃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我說希望你不要跟青龍在一起,你可願意答應我這個請求?”
“為什麼?”安小桃驚訝地望著眼前一臉欲言又止的金龍,眼中盡是不解與困惑。
“作為母親,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
“可我……”安小桃著急地想要辯解,卻被金龍的食指輕輕抵住了唇。
“小桃,我們龍族如果不出意外,是永生不滅的,我們的生命可以說是永恒的,龍族的人到了成年便不會再改變模樣。而你隻是一介凡人,百年後就是灰飛煙滅,魂離九天,到時你要青龍如何?即便你們現在在一起,難道你希望青龍日日伴在你身邊,卻必須看著你日漸地衰老,直至死亡?小桃,千年萬年的孤單寂寞,你可知是何等的模樣?”
安小桃怔怔地望著金龍,無意識得轉過了頭,望著窗外盛開的蛇目菊,眼中慢慢湧起一股憂傷,曾經稚氣的臉上仿佛瞬間成長了許多。
“花開得越盛,是不是意味著凋零得也越快?”她輕咬著唇,硬咽著聲音問道,感覺喉嚨裏仿佛堵了千斤重的東西,胸口揪得生疼,連帶著發出的聲音都低微得仿佛是掉入深海的石頭,落海無聲。
安小桃神色恍惚間已然忘了金龍是何時候離開,又是何時送她回家的,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都似乎隻是一場夢,夢裏豐富多彩,有花有樹也有海,還有那張秀氣美麗的讓她深戀的臉,夢醒時卻是一無所有,伸手抓住的,隻是虛無的空氣。
她怔怔地站在院子裏,失神地看著院子裏盛開的臘梅。
這院子跟她的房間一樣,並不大,卻被她收拾得很漂亮。順著院子邊緣的鐵花圍欄有一圈龍船花,龍船花花期很長,幾乎整年都有開放,當初會選擇,也是因為它花球很討喜。裏麵的花盆裏有蘆薈、君子蘭,窗邊原來還有一株曇花,後來天氣冷了,她就把花盆搬進屋裏,放在靠近陽台的角落。院子當中辟出了一小塊空地,上麵搭的架子爬滿荼蘼,這時都已經枯了。春暖花開以後,她一般會周末或者節假日的時候在荼蘼架下放張躺椅,在那裏看書或者幹脆睡個慵懶的回籠覺。
這裏曾是她獨有的天堂。
此刻,望著院子,空氣裏仿佛到處都是寒冬的氣息,鼻間全然失去了往日寒梅的的幽香氣息,她的內心一片冰涼,臉上一抹濕意,自臉頰處滑落。
青龍趕到的時候,安小桃正靜靜坐在窗前,一臉的淡然,安靜地仿佛就是入定的老僧,無聲無息。
他隻看到那人美麗的側臉旁透出的燦黃色的開得正盛的菊,那是金龍臨走時送給她的菊,那菊掩映在夕陽的餘暉下,異常地燦爛奪目。
“青龍,我不喜歡你,我隻是把你看成普通的朋友罷了,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你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安小桃的聲音異常地冷靜,在一片夕陽的光暈中,卻有種淒涼的氣息,滿室的寂然,似乎沒有一絲波瀾,也毫無波動,連彼此間的呼吸聲都能清晰地聽見。
青龍僵硬著身子站在門口,任餘暉打在身上,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暖意。
安小桃不再看門口僵立著的人,側過了頭,將眼睛定在即將降落山頭的夕陽上,任由著眼中的淚水滑落臉頰,風輕拂過她的臉頰,卻風不幹愈加洶湧的淚意。
幸福,原來觸手可得!
天幕低垂,一彎新月懸掛在天際,剛露出被黑雲遮住的部分,就被一道龐大的身影掩下了整個身子。
於是,晚間黑暗一片。
這一晚,安靜地有些詭異。
安小桃睡醒後,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那道修長瘦削的身影讓她瞬間僵硬了身子。
“安小桃,話我隻說一次,你要聽好。”青龍的聲音在暗夜裏顯得異常清晰明亮,他伸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隨後緊緊地摟著,仿佛是摟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一刻都不願再放手。
“即使你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太婆,我也依然愛你,在我的眼裏,你永遠是現在的小桃,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
胸口的衣服漸漸被濕意浸潤,青龍不由緊擁著懷裏的人,將頭輕靠在她的發上,閉上了雙眼,掩下了那滿眼的笑意。
後來,安小桃一五一十地將他們相遇以及後來的事情,盡數告知了父親。
聽完後,安孟宇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一臉的平靜,隨後有些失神地站起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了房間,連房門都忘了關。
“爸爸他沒事吧?”安小桃一臉擔憂地道。
“他需要時間消化事實而已。”青龍一臉笑意地道,他伸出手,緊緊地摟著安小桃,將額頭抵著她的額,輕輕碰了碰她柔軟的嘴唇,在她耳邊喃喃低語著:“以後,我們永世不分離。” “嗯。”耳邊升起了一絲紅暈,安小桃被他摟在懷裏,伏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一下強於一下的心跳聲,聞著自他身上散發著的清幽的香氣,閉上了眼,伸手反摟著他的背,笑得幸福。
窗外的月亮重新掙脫了烏雲的遮掩,投射出一縷柔和的光線,透過窗戶,灑落在房裏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空氣中仿佛都氤氳著一股融融暖意。
據聞,夏花爛漫的季節,新城最出名的益陽醫院裏,白發蒼蒼的老人身邊每日都伴著一個俊美無雙的男子,那人從不離身。老人含笑閉上雙眼之時,男子抱起老人遁入了湖中,不消幾日,湖裏長出了一朵奇特的花,它一莖產生兩花,花各有蒂,蒂在花莖上連在一起。
後世人取名——並蒂蓮。
寓意永世不分離!